泰拉大陆上的通讯算不上特别发达,为躲避天灾而建立的移动城市并不会固定在某个位置上,野外建立的信号基站又会被各种各样的野兽和感染生物破坏,需要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才能维持。
因此,高效的通讯基本仅限于城市内部,大部分普通人是用不起成本高昂的城际即时通讯的,想要在国与国、城与城之间完成信息传递,只能依靠成本较为低廉的信使。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各个国家和城市在通讯限制下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区块,从事新闻行业的大公司自然有着自己建立起来的成熟体系将某些被判定价值足够的新闻快速传递到世界各地。
战争,无疑是一个很能引起关注的话题,尤其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都是很大的卖点。
是以,卡兹戴尔向哥伦比亚的正式宣战的消息在没用多少时间就通过媒体新闻公司的信息网进入了公众视野之中,还曾引起持续许多天的广泛讨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叙拉古的情况比较复杂,以家族为单位的整体结果让这里比起其他国家更为封闭,但终究不是信息孤岛,关于战争的消息并未略过这里。
作为站在叙拉古金字塔最顶端的掌权者,西西里女士的消息比普通人和小家族更为灵通,也更为详细。
普通人只知道‘魔族的国家’、‘魔族要进攻哥伦比亚’之类的浅显消息,对于其中的具体细节并不知情,西西里女士拿到的情报则更为全面——她是看到过哥伦比亚和卡兹戴尔两国一众重要人物的照片的,其中就包括卡兹戴尔的现任统治者、统御魔族的魔王,特蕾西娅。
不仅如此,她还在战争的消息传开之后就着手收集了更为详细的资料,谁让叙拉古和卡兹戴尔接壤呢?
魔族的名声全世界都知道,这么一个好战且强悍的邻居突然要对另一个强大国家发动进攻,万一波及到叙拉古怎么办?
抱着有备无患的心态,西西里女士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大量情报,那些文件直到现在还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没想到一件小事,居然让她在这里看到了本人。
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达西米放在眼里,甚至,整个卢切斯家族也入不了她的眼,之所以专门处理这件事,不过是因为正好路过这座城市,且不想因为些许小事惹出太多麻烦而已。
这件本该是家族之间微小摩擦的小事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完全是她预料之外的结果,会在这里见到卡兹戴尔的魔王,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就算卡兹戴尔经历了数十年的内战,那也不是叙拉古能够相提并论的,他们可以对魔族人恶语相向,直接排挤,但是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层面,卡兹戴尔完全能把叙拉古吊起来打。
他们的魔王,远非叙拉古的家族首领可以相提并论,双方地位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突然来到叙拉古这种小地方?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莱塔尼亚或者炎国、乌萨斯的皇帝不会关注叙拉古一样,卡兹戴尔的魔王也应当不会。
对于那个层次的统治者而言,叙拉古这种地方完全不值得在意。
虽然很无奈,但西西里女士很清楚,叙拉古的国际地位就是这样。
可是现在,最不可能的事情,偏偏真的发生了,卡兹戴尔的魔王,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更可怕的是,这位魔王和其他国家的统治者还存在本质的区别——她无需依靠整个国家的威慑力,自身便具备单人匹敌军队的恐怖实力。
即便这其中可能有夸张的成分在,但……
一位在两百年前就声名显赫、被魔族视为英雄的强者,谁能断定她没有那份实力?
西西里女士觉得,这种事是要宁可信其有的。
“您是……魔王陛下?”
来之前,西西里女士是抱着上位者的心态的,但是见到特蕾西娅之后,她哪里还敢?
叙拉古的话事人,毕竟只是叙拉古而已,和魔王放在一起,谁才是上位者一目了然。
“嗯?是我。”
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的特蕾西娅闻言坐直了身体,有点疑惑。
怎么回事,她的知名度有那么高的吗?在叙拉古这种地方,都能被人随随便便认出来?
而且,认出来就认出来,喊她做什么?
她都把椅子推到旁边休息了,看不出屋子里谁才是能做主的那个吗?
西西里女士确实没看出来,她只看到了两个怪物一样的少女,还有一个疑似深藏不露的男人。
那三位都是站着的,只有这位魔王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再加上身份……无论怎么想,她都觉得特蕾西娅才是这间屋子里地位最高的那一个,当然就把注意力放到了特蕾西娅身上。
卡兹戴尔的魔王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这间小小的酒吧里,还有楼下的达西米,难道说……
那家伙所依仗的,就是这位魔王?
想到这里,西西里女士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连忙出言询问:“魔王陛下,这间酒吧是您的产业?达西米也是您的部下?”
她之前说,无论达西米背后的靠山来自莱塔尼亚、哥伦比亚,还是维多利亚,都得遵守叙拉古的规矩,那是因为在她的猜想里,达西米这种小人物能够接触到的层次,最多就是这些国家里的贵族,甚至可能连大贵族都算不上。
那样的话,她是有能力轻松应对的,叙拉古虽小,也并不惧怕那些人。
结果达西米那家伙竟然靠上了卡兹戴尔的魔王,还直接把魔王请到了叙拉古,这谁能想得到?
这位的分量,可不是那些贵族能够相提并论的,最重要的是,叙拉古就在卡兹戴尔边上,她怎么可能不心惊胆战?
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之类的国家并不接壤,或许鞭长莫及,魔族的军队可是随时都可以开进叙拉古!
“不是,呃,算是?”
特蕾西娅下意识的否认,然后反应过来。
达西米是黄金树的人,她是黄金树的女主人之一,那么,说达西米是她的人好像也没有问题?
“……”
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西西里女士觉得这位魔王有点难懂,思索之后开口道:“魔王陛下,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为您提供帮助或者是必要的协助,没必要用那种方式。”
“这里毕竟是叙拉古,您的手下,他们的行为对于城市秩序的破坏很大,我们完全可以选择更温和更高效的方式达成目的。”
从个人角度出发,她是很想让所有人来到叙拉古之后都遵守这里的规矩的,但是谁都知道那不现实,叙拉古的国家实力不足以支撑她们非常硬气的和任何人说出那句话。
至少,在卡兹戴尔的魔王面前,她是没办法强硬起来的,不但不能强硬,还要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表述自己想法,免得惹怒这位魔王。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
规矩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叙拉古的规矩,可没办法约束魔王,若是魔王一意孤行,那么她们除了让步之外别无他法。
作为叙拉古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西西里女士可不会为因为所谓的面子问题就去和魔王硬碰硬,既打不赢,也没必要。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
特蕾西娅眨了两下眼睛,抬手指向林露:“他才是管事的。”
“对,我是。”
林露靠着办公桌,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特蕾西娅的说法。
老实说,他之前还蛮期待这位在叙拉古一手遮天的‘大人物’能搞点什么大场面出来。
现在嘛,蛮失望的。
只是派了几个小喽啰上门,未免有失身份。
不过实际想想,可能达西米那个层次的,还不足以被人家放在眼里,估计都没有在这件事上费什么心思,大概只是随口一提,自然有手下人来办,哪会有什么大场面。
现在她亲自过来,倒是有实现的基础。
但是,从她认出特蕾西娅的时候,就没有那种可能性了。
能走到这个高度,基本不会意气用事,更不会把所谓的面子放到首要位置上,利益才是她们做事的唯一准则。
与卡兹戴尔交恶,从哪个角度都不符合叙拉古的利益,妥协,是必然的结果。
猜到了结果,剩下的事情多少就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在西西里女士面前上演一出‘盛气凌人’的戏码?
林露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恶趣味,那也太无聊了些。
他可不需要通过踩低别人的方式来抬高自己。
“达西米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不过,你的这些手下,让我很不高兴。”
思索之后,林露扫了一眼门外躺着的那些人,话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会拿出足够的诚意,尽最大努力帮助您在这座城市里搜寻想要的一切。”
西西里女士没有问‘你是谁’之类的废话,这间办公室里除了她,每个人都不简单。
魔王的身份自然不必多说,余下的那那两位从气息判断也不是易与之辈,能够做的了她们的主,哪里还有询问的必要?
反正她和叙拉古都惹不起就对了。
既然惹不起,问有什么意义?
实力不如人,硬气不起来,那就要立正挨打,不管是不是她这边的错,也得主动认错,拿出诚意补偿。
弱者在强者面前,是没有辩驳的权利的,在叙拉古这种家族帮派盛行的大环境下,西西里女士更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里的事,你们是帮不上忙了,帮我找找有关猎狼人的线索,越详细越好,最好能确定她们的根基所在。”
“能做到的话,你和达西米之间的问题,我不干涉,你们自己解决。”
“而且,不让你们白做。”
在西西里女士略带诧异的眼神里,林露弹了弹手指,随手抛出一片像是由纯金铸造而成的精致叶片。
“一个机会,加入我们的机会,当然,你也可以不要,把这片叶子当成保命符,关键时刻可以帮你扛过一次致命危机。”
“……猎狼人的资料,会尽快帮您收集。”
金灿灿的叶片入手温润,像是一团实质化的阳光,西西里女士的视线在上面停留片刻,应下了这件事。
事实上,对方的态度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
抛去其他因素不论,单单是有魔王的威慑力在这里,她就没有拒绝的权利,可对方并没有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仅仅是象征性的威胁了一下——或许那都算不上威胁,仅仅是随口一提,最后还拿出了报酬。
这种事,她连想都没敢想。
甚至,这份报酬的对于她和叙拉古的意义,很可能要远超调查猎狼人所需要的付出。
一个加入他们的机会。
这里的‘他们’,指的应当不是卡兹戴尔,而是一个将魔王都囊括在内、已知已经拥有四位顶尖强者的神秘组织。
这可太诱人了……
几十年的时间,西西里女士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叙古拉摆脱现在的局面,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逐步强盛,可惜,收效甚微。
她确实很需要一个机会。
噼里啪啦!
忽然,楼下再次响起一阵嘈杂混乱的声音,似乎是发生了冲突,又很快结束,急促的脚步声沿着楼梯向上,很快到了门口。
林露往门口一看,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矫健的身影从门外一闪而过,蹿进了屋子里,风尘仆仆的德克萨斯在不远处站定,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呃,那应该是蕾缪乐?
萨科塔特有的光环和翅膀,红色的头发,的确是蕾缪乐没错。
就是这个姿势……
“啊……”
被德克萨斯扛着的能天使耷拉着脑袋,两眼迷离,呻吟了一声,余光瞥见表情古怪的林露之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神陡然清晰起来,大声叫喊:“姐夫,姐夫!快救我!德克萨斯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