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是朱迪。
朱迪·阿尔瓦雷兹,超有天赋的超梦体验剪辑师和技术专家——如果她愿意,可以加入任何公司的娱乐部门,而且收入不菲。
但她十分看重自己的独立性,不愿意受人所制,因此拒绝了所有工作邀约。
最大的弱点是正义感爆棚,不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并总是因此惹上麻烦。
但对有些人来说,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一个酷girl。
罗琦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伙,还有那一头酷炫的渐变斜刘海,以及拽到不行的纹身。
在现实世界,这算是他第一次与朱迪见面。
她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不耐烦地想要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而旁边一个穿搭得跟随机生成一样辣眼睛的性偶,却喊住了她。
“诶诶!!这边排着队呢!给我老老实实坐下,等着排队!”
V冲罗琦耸耸肩,和朱迪走到一边谈起话来。
“这个指头哥——你认识他吗?”
“哼,听人说过一些。”朱迪转过身子,低声地哼道。
“例如?”
“说他下手没什么准头。”
看来是个蹩脚的义体医生。
“一路走来,终于见到个熟人了。”V松了口气。
可朱迪却心绪凝重,声音里充满了担忧:“我非常非常担心她,V,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别担心了,我们肯定能找到她的。”V安慰着她,“干完那票以后,艾芙琳还在莫克斯待了一阵子,对吧?”
“对,是的。”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回云顶去?”
V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不仅是他,罗琦几人也实在想不通。
在夜之城,如果要躲荒坂,眼下黑是行不通的。竹村也说过,在夜之城,没有荒坂找不到的人。
虽然这话罗琦认为可能存在一定的夸大,但荒坂的能量是毋庸置疑的。
而如果是其他想要她死的势力,比如雇佣入侵她的黑客的那伙未知人物,一个虎爪帮的销金窟,恐怕很能给一个风尘女子提供什么庇护。
“呵,她觉得那儿更安全,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朱迪挥了一下手,语气中的不满,更像是担心所致的愤懑,“我也劝过她,但是她压根听不进去。”
“你见过指头哥了吗?他就在里面?”
虽然罗琦很不想打扰他们的交流,但时间不等人,还是直奔主题比较好。
兜兜转转大半天,要是让他知道艾芙琳背后那些把relic的交易当放屁、想跑就跑的指使之人是谁,现在有多恼火,到时就把那些家伙拆成多少片。
“要见过就好了,见他比见城里最好的义体医生还难。”
她看起来被这些吵吵嚷嚷的客人们烦到了。
“死等下去不会有结果的,要不去跟那几个姑娘搭个话,让我们先进去?”
朱迪给了个提议,用手指示意坐在沙发上的性偶。
“干嘛我去?”
V也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
“我觉得她们可能不喜欢,你试试嘛,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她自己倒是不打算去——紧急救人到火烧眉毛的心情跟人吵架还来不及呢,谁有闲情逸致跟这些素不相识的三教九流轻声细语?
无奈,V在罗琦和杰克的眼神推动下,整理表情,坐到了性偶的身边。
然后开始勾兑。
“我是Lucky,这是杰克,还有莫厄尔,都是V的朋友。”
罗琦向朱迪打了个招呼。
看她眼神中还有一丝顾忌和谨慎,他笑了笑。
“过命的交情——那一票,明白了吧。”
朱迪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
“你觉得艾芙琳会被关在这儿吗?”罗琦问道。
“一方面,我希望她在这儿,因为想找点找到她。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千万不要,谁知道那个变态会对她做什么。”
朱迪眉心里的愁绪浓重得几乎要化成实质,低头看着地面,不安地说道。
似乎在说给罗琦他们听,又似乎在说给心中的自己。
“好了,搞定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V冲他们投来一个肯定的目光——他已经搞定了。
“我觉得你非常在意她,是吗?”
“啊?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觉得?”朱迪似乎被人发现了心思,有些僵硬。
“你一知道她的下落,就马上开始行动了。”
V说出了自己的直观感受。
“等你和艾芙琳熟悉了,就不会想和她分开了。”
朱迪细细说道。
“你还在云顶干过?”
“不,我不是性偶,是调超梦的。我是在那儿认识的小艾、汤姆,还有其他人。”
回忆着往昔的岁月,朱迪甚至有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怀念。
云顶这样的地方的确很龌龊,但至少龌龊得很纯粹。
莫克斯帮,真的是适合自己的归宿吗?
过了一会儿,从打开的房门里走出一个扭着腰胯走路的女人。
一个穿着背心的干瘦半老头,正背对着门口处理着什么。
罗琦还在观望,朱迪却径直走了进去。
“你好~?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在这装饰诡异的昏暗房间,指头哥用那恶心的语气温柔地说道。
“我来找一个叫艾芙琳·帕克的女孩,我知道她来过你的……诊所。”
V实在很难把这种充斥着各种怪味的地方和义体医生工作场所联系起来。
老维的地下室虽然是地下室,但仔细一看,却有一种浓厚的秘密实验室风格。
最重要的还是人。
罗琦是很放心把后背交给老维的,可换做这个指头哥的话。
脑袋里已经开始构思第十种搞死他的方法了。
这人就是这么邪门,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有够别致。
“啊~原来你就是为~这事啊~”
“她在哪儿?”
V没时间跟他故弄玄虚,冷声道。
“唉~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指头哥转了过来,“你们虎爪帮的吗?按说保护费我交过了呀。”
“不,我们是莫克斯的。”
朱迪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
“莫克斯啊~你们倒是早点说啊~”指头哥移动着他那瘦若竹竿的双腿,猥琐地看了过来,“你们来这干什么?”
“我听说你总帮这儿的姑娘?”V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玩具坏了,孩子们就不爱玩了。所以要是皮肤剥落、乳|房松动、植入体故障什么的,我就……你应该懂吧。”指头哥解释道,“消费主义的第一课:一分钱一分货,十分钱买不错。”
“得了吧,垃圾场的东西都比你这儿的好。”
朱迪戳穿了他的谎言,不屑道。
“这些姑娘知道你装的都是破烂吗?”V质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这已经是我能弄到的最好的货色了,明白吗?”
“给你什么好处了?”朱迪皱着眉头。
“她们给什么都行,他们总是有东西能给,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猥琐地笑了起来,那种恶臭味仿佛都散发到了空气里。
“靠!你他妈真是个变态!”
朱迪越发地不能忍受这种环境。
而指头哥却对这种斥责视若无睹,嘴角的诡异笑容逐渐升了起来。
“你们要来找……一个朋友?嘿嘿嘿嘿……”
“已经告诉过你了,她叫艾芙琳·帕克,到底在哪儿?”
杰克快要忍不住了,开始往枪套里的双枪摸去。
“……到我办公室说吧。”看了看门外的情形,指头哥朝另一个房间走去,“来我这儿的姑娘很多、多级了。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你们去外面随便扫听扫听,我提供的可都是上等的定制服务,不管是谁。”
指头哥说到了他最“引以为豪”的领域,蜡黄的脸上写满了畸形的笑容。
“我可不光是给她们换胳膊换腿的医生,我知道人们内心里真正想要什么。”
“她们想要奉承~赞美~还有安慰~”
“甚至还想要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一切。”
“当然~我不可能记住每个人~”
在一间散发着糜烂腥味的暗室里,凌乱地塞满遍布不明液体的大床和布料。
能管这种地方叫“诊所”和“办公室”的,只怕是病态得不轻。
“我一提她的名字,你就开始抖,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肯定记得这个人。”
V完全不吃这套,继续逼问。
“那是、那是因为我的神经有问题!动不动就会抽抽。真的!要是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一定帮忙。”
指头哥继续否认道。
可那拙劣的演技,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胡说八道。
“福利斯特,这名字你耳熟吗?”
V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
“不熟。”
指头哥移开目光,躲躲闪闪的,立刻否定。
“他们还叫他木头人,在性偶会所工作。”
V继续说道。
“你……见过他了?”
指头哥的语气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他让我很不高兴,所以他死了。你让我也很不爽,所以你最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说话方式。”
幽幽的声音从指头哥身后飘来,他一个哆嗦,回头看向了这个一身白袍的阴沉家伙。
“可怜的姑娘……我想帮她,是真的。可你也看得出来,这儿的设施不是很理想。”
指头哥终于用他正常的语气交待了。
“你说你帮不了她?为什么帮不了,说具体一点儿。”
“要是我知道怎么帮,现在她就开开心心地站在这儿了。”指头哥架着手指间的廉价香烟,比划道,“她芯片上的指令寄存器被烧没了,我想换个新的,但没成功。”
“那是某个黑客用自制的恶意软件烧的。”
V摇头道。
“听上去是那么回事。”指头哥表示了赞同。
“那她人呢?别废话。”
杰克打断了他的岔开话题。
他抬起左手,观察自己那长得要人命,还涂满了红色指甲油的“贵手”,欣赏那油漆染色的老树枝般的模样。
“啊~对了,好吧……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在哪儿。”
“你再他妈胡扯!你对她做了什么!?死变态!”
朱迪愤怒到有些变形的声音传来,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而指头哥也不甘示弱,瞥了一眼朱迪的背身。
“你要么给这个……山猫野兽的……戴个嚼子,要么把她放倒。有她在一边儿,事情根本就没法儿……”
“砰!!!”
一声骤然响起的枪鸣,擦着指头哥的头皮,把他那为数不多的地中海削出了一道血痕。
莫厄尔举着手枪,枪口还在徐徐升起一缕白烟。
“啪……”
她飞起一脚,把指头哥连人带椅子踢翻在地上。
“砰!”
“砰!”
连续的两声枪响,指头哥脑袋两侧的地面上多了两个破碎的黑洞。
“老实交代!”
莫厄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其余的感情,只有坚硬如铁的生冷。
这个可怜的人渣,如果要说他坏的话,又坏得不够透彻,善良包裹在奸诈和龌龊里。可要说是个好人,又远远够不上,至少去往地狱的单程票怎么也得有他的一份。
“她被一家超梦工作室的两个大块头带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眼看自己的小命堪忧,指头哥的声音都有些破音,从未有这般利索地把事情原本通通吐露了出来。
“具体信息!”
莫厄尔又朝他的裤裆下方一公分开了一枪。
“他他他他们提到过一个超梦,说是里面有什么骷髅天蛾!说她很适合那个蛾子!”
这就是他知道的全部信息,仅此而已。
“我要出去,喘口气。”
朱迪的声音中带着颤抖,表情管理有些失控,掉头就走。
地上的指头哥看起来就像一只落难的狼狈哥布林,两只深陷的眼眶里充满了卑微的恐惧。
可那黑洞洞的枪口中心,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脑袋。
莫厄尔看向了罗琦。
这个佝偻的渣滓的生死,就掌握在罗琦的手里。
“最好别让我再来一次这个地方。”罗琦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然后莫厄尔就在指头哥胆战心惊的注视中,给枪挂上了保险,和罗琦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嘁,呸!Asqueroso!(恶心!)”
对这种与无恶不作只差一线、仅此于清道夫那帮割肾的家伙的垃圾,杰克发自内心的憎恶。
啐了一口,虎背熊腰地迈出大门。
这个连呼吸都让人反胃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瘫坐在地上的指头哥,惨兮兮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