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嘿嘿,诶嘿嘿……”
坐在休息区座椅上的罗琦不断诡异地笑着,手里还拿着个PDA。
这个动作,让周围的暴恐机动队队员们有些害怕的同时,又有些担心——
他们的罗琦警官,不会也得赛博精神病了吧。
这病的征兆之一,就是精神失常。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知道他的约瑟夫·德雷德却毫不在意,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脱下头盔,有些潮湿的头发从里面解放出来。
他刚刚出完任务归来,此时还有些疲惫,刚好休息一下,然后收拾收拾,去冲个澡。
“咳咳,没什么,就是高兴高兴。”
罗琦连忙收起了PDA,这让约瑟夫觉得有些兴致乏乏。
看来是什么秘密,不好对外人说的那种。
在他看来,罗琦这人神秘得很,除了知道他也做佣兵的活儿以外,就是些流传的故事。
只不过大都玄乎得很,听起来就像老套的城市英雄故事,也缺乏考证。
既然不聊这个,那么就换个话题。
只是他还没想好要扯什么淡,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怒吼。
“滚蛋!”
伴随着的,是被丢出门外的文件夹,还有散落一地的纸张。
“砰!”
是杯子炸裂的声音。
那玩意儿可是金属的!
此刻却像一颗炮弹,嵌在办公室正对门的墙壁里。
是梅丽莎的声音。
一见到这势头,走廊上,座位上,原本还有些悠闲的队员,全都屁滚尿流地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各自找点什么事情埋头就干。没有的也立刻拔腿就跑,约瑟夫更是三两步就消失不见了。
在做见习副组长的时候,他就见识过梅丽莎的厉害。
那是发起飙来所有人都得死的架势,别说合作了,连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畏之如猛虎。
咕隆。
罗琦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被“绑上贼船”的那时候。
平时梅丽莎也没少在训练的时候把队员们打成猪头,但是这样在办公的时候暴怒,还真是少见。
有些担心她的状态,罗琦连忙站了起来,朝着人流的反方向走去。
走进了,看到那嵌在墙壁里的变形水壶,罗琦偷偷摸摸地露了半个头。
梅丽莎站在窗户旁边,一仰头,很是艰难地一抖动。
“呃啊!”
一声怒吼。
一个快到看不见的拳头砸在了窗户上,然后毫无征兆的,一块宛如陨石撞击般的深坑雪花,瞬间炸裂开来。
我了个去!
罗琦看的眼皮一抽。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防爆玻璃,里面不仅有PVB胶片夹层,在外层还有添加钢质夹丝,目测整体厚度超过了30mm。
就这么给一拳干碎了……
干碎了……
这还不算最恐怖的。
在梅丽莎把拳头收回来以后,从碎裂处,开始剥落大量的碎屑。
就好像白色的沙子,亮晶晶的,洒了一地。
这一拳,堪比轮着大锤直接全力来一下。
好在防爆玻璃的抗性很好,碎裂得很直接,但是想要解体是非常困难的,因此还是一扇完好地固定在墙上。
反倒是窗框完全变形了,就跟风暴后被摧残的芭蕉树似的,蔫不拉几的。
现在罗琦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些被梅丽莎一个反手抽翻的犯罪分子,跟中了枪似的,再也爬不起来了。
合着是直接吃满了一个暴击。
“你没事吧?”
罗琦觉得自己这样靠上去有被误伤的风险,但是还是忍不住。
她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没事。”
梅丽莎转过身,把手从鼓鼓囊囊的兜里拿了出来,然后拉过歪在一边的椅子,重新坐了下来。
没事个鬼啊!
罗琦听着这个声音都知道不对劲了。
谁一脸淡定说话的时候,声音会又低又沉的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
有些沙哑,有些疲惫。
“别乱动。”
罗琦抓起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看到了那血迹斑驳的皮肤,还有有着新鲜撞击痕迹的金属关节。
就刚才那一下整个办公室都闷响一声的动静,罗琦毫不怀疑能直接打死一头牛。
但是梅丽莎只是把手抽了回去,藏在了桌子下面。
她的一双眼睛都看着电脑屏幕,就好像刚才的失控只是错觉。
但是门口散落一地的狼藉,墙壁里嵌着的水壶,炸裂一片的防爆玻璃不会说谎。
“骗鬼啊!”
罗琦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样子哪里像没事。”
可梅丽莎还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坐在电脑前和石像似的。
真是……
不知道要怎么劝她,罗琦插了一会儿腰,转身蹲下来,开始整理掉落一地的纸质文件,然后收拢到已经裂了一个角的塑料资料夹里。
然后还把那完全变形,不断漏水的水壶给从墙缝里拔出来了。
“丢了。”
梅丽莎瞥了一眼水壶,又恢复了那副模样。
过了一会儿,才把罗琦放在桌上错误位置的文件夹拿过来,收进了文件堆里。
“……”
从门外丢完垃圾回来的罗琦,找了把椅子,坐到了梅丽莎身边。
“别装模做样了,你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
他一眼就看穿了梅丽莎的把戏——
她压根就是在桌面和网页之间来回切换,瞎点来点去,点开又关上,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动作。
“我都说了没事。”
梅丽莎很是倔强,但是却犟不过罗琦,被他拉过手,转过身来。
“哼。”
还没检查两秒,她就又拧了回去,一个人对着电脑屏幕生气。
这可把罗琦气笑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梅丽莎这是在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可是看起来好笑,她的态度却强硬得前所未有,连罗琦的软磨硬泡攻势都没用,一个劲儿的生气。
还不是一般的生气,而是那种随时准备开着螳螂刀出去砍了人家十八代祖宗的那种愤怒。
好几次螳螂刀真的都“噌”的弹了出来。
锋利到反射着寒芒的刀刃,愣是给罗琦连哄带骗地按回去滑轨三四次。
“喔……警督发脾气了……”
躲在墙角,偷偷用缝隙偷看办公室里状况的某个队员说道。
“嘘,你他妈的小声点儿,小心被吊起来风干了。”
另一个人连忙掐了他一下,差点直接伸手给他嘴捂起来。
可是,他们两个的声音再小,动静再隐蔽,依然逃不过梅丽莎的鹰眼。
“砰!”
随着一片爆裂的墙体碎片和喷射的水珠,又一个合金水壶插在了偷看的队员的头顶上方不远。
救命啊——!
于是一片鸟兽散。
还“叮叮当当”地撞到了什么东西。
走廊外面顿时一片混乱。
“那是我的水壶……”
罗琦看着自己向前伸出、想要够到水壶的手,还有那空空荡荡的原位,只觉得欲哭无泪。
他打水过来,还一口没喝呢。
得了,现在大家一起没得喝。
想了半天,罗琦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就这么坐在梅丽莎旁边,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这个不太稳定的爆炸物。
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等到罗琦习惯了她身体的温度,梅丽莎也习惯了他手心的力道后,终于开口了。
“水。”
罗琦差点没直接翻到桌子底下去。
你要是口渴刚才砸什么水壶啊!
当然,这话只能内心吐槽一下,可不能说出来。
否则目前完全不想和讲道理的警督同志能直接把他给撕了。
过了一会儿,罗琦拿着两个纸杯,屁颠屁颠地端着两倍水进来了。
“吨吨吨。”
梅丽莎伸手,抓起一杯就开始往嘴里灌。
声音清晰可闻。
从嘴角露出来的水滴甚至顺着下巴淌了下来,沿着有些红润的脖颈,流到锁骨,再流进不可描述的部位。
正人君子罗琦目不转睛地喝着水,突然眼前一晃、手里一轻。
手里的纸杯出现在梅丽莎手里。
“吨吨。”
两杯水下肚,梅丽莎的嘴角已经全湿润了。
罗琦还保持着刚沾湿了嘴唇的状态。
“好点了吗?”
没办法,她现在不舒服,照顾就照顾着呗。
梅丽莎的精神状态不稳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动刀动枪就算安分了。
“……”
可她没有回话,而是回味着水的味道,转头看向了罗琦。
呼吸逐渐粗重。
咚。
罗琦被梅丽莎从椅子上抓了起来,按到了墙上。
来了一次平平无奇的壁咚。
看着那对熟悉又陌生的眸子,这一刻,罗琦想到了水光潋滟,想到了秋色湖景,想到了湖泊水晶,还想到了看起来有些迷幻的星系云团。
“你睫毛好长……哎哟喂!”
罗琦还没来得及说完骚话,就被一个大力直接按到了地板上。
咚。
来了一次平平无奇的地板咚。
唰唰……
看着梅丽莎熟练地骑在自己胸口,罗琦觉得自己似乎又一次预知到了故事的发展——
这个女人确实有病,总喜欢把自己压在身底下。
你以为会开始R18剧情?
开玩笑,怎么可能?
不可以涩涩!
神经病啊!
好吧,罗琦发现,这话确实没讲错,梅丽莎确实不太正常。
这个型号他曾经去查过。
是荒坂有史以来出产过的,功能最强大、刀刃最锋利的一款螳螂刀。
但存在一个危险的缺陷——
义体与神经处理器和前额叶皮层的接口不佳,导致用户很可能患上赛博精神病。
这个问题罗琦找马斯特打听过。
缺陷在梅丽莎加入暴恐机动队后,已经被DIY修正了。
但是由此引发的后遗症,却是像老维说的那般,很有可能伴随终生。
很显然,梅丽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挥舞刀刃的冲动。
所以为了防止伤到罗琦,她就会用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尤其是在擂台上对练,打嗨了以后,总是毫无征兆地把罗琦压倒,然后开始用刀刃刮地板。
把杀戮的冲动和欲望的冲动弄混的她,确实很危险。
义体医生给罗琦的建议是,多引导她,用更正确的方式养成新的习惯。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替代。
但谁能想到,梅丽莎的替代法,就是把砍人的冲动,变成把罗琦按在地板上摩擦。
只要她一想像以前那样拿刀贴着他脖子玩,罗琦就会连哄带骗地让她把螳螂刀收回去。
效果也并不是没有,至少现在看起来就还算稳定。
“乖,咱们不玩这么危险的玩具。”
罗琦被梅丽莎压得够呛。
身上一堆合金义体,加起来林林总总的也有上百公斤。
别看梅丽莎是女人,和健壮什么的沾不上边,但其实重量大得可怕。
不过素子整天也是睡觉不好好睡,睡姿差得别出心裁,把他都压出抗性了。
“嗯。”
这时候的梅丽莎明显不太对劲,连眼神都变味儿了,看着就跟个狩猎中的野兽似的。
吧嗒。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一个东西从她的兜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板上。
那是什么?
罗琦意识到了这一点,看了眼梅丽莎。
她并没有发现,而是专心致志地折腾他。
悄悄地抽出一只手,顺着大腿蹭了过去,然后用手指夹了起来。
是个塑料的小药瓶。
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Dro……Droperidol?
罗琦的视野不是很好,看了半天,才勉勉强强记住了这个单词。
完全不认识,听上去就像是复杂的化合物命名。
也就是刚好能用音节法记忆,把一个单词拆成“Dro-pe-ri-dol”。
好像有些熟悉?
罗琦忘了在哪儿看过这个词,但现在被梅丽莎压制着,一时间不得挣脱,竟然想不起来。
看到她终于能好好收着螳螂刀,罗琦也觉得付出不是一文不值。
整得我都快散架了!
想起当初赛博精神病发作的素子,罗琦觉得那种头痛的感觉又回来了——
以他的力量,双臂环抱都抱不住她。
和抱在一头疯跑的野马背上似的,整个人都腾空着,直接被拖着走。
素子和梅丽莎,各有各的疯,一般人别说驾驭了,小命能保住就是奇迹了。
“你的……你的东西掉了。”
罗琦见半天脱不开身,只好使出了绝招。
“?”
梅丽莎听到这话,一转头,就看见自己掉在地上的药罐子,立刻从“平静的疯批”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仓惶地抓起,连忙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
罗琦也得以解放出来——
用一个“大”字形的姿势,躺在地板上。
如果表情再娇弱一点,就跟被蹂躏过了似的。
妈的。
“咳咳咳……”
被压得够呛。
罗琦一脸喘了好久,才重新活了过来,拨弄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发。
而梅丽莎,已经躲出了办公室。
还真是……
罗琦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转头就忘症晚期的罗琦同学突然眼神一怔,然后悲伤瞬间逆流成河。
“对了,刚才那个单词,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