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登台开始吧。”
从厕所回来的强尼胡乱抹了一把脸,喊上了克里,准备登台演出。
今天来的人其实他们一个也不认识,或者说他们也不认识强尼和克里等人,但依然有一些闻着味儿就过来的媒体记者。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罗琦几人偷偷摸摸地把他们“请”到了没人的角落,然后让他们好好地“睡”上一会儿,顺带清除了他们随身设备里有关红泥的一切信息。
等到演出结束,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而此时的舞台上。
酒吧的内外上下,都已经积满了凑热闹的观众。
还有人在吹着口哨,人声鼎沸,就好像一场在体育馆举行的盛大演出一般。
强尼和克里各自抱着一把电吉他,站在舞台的最前面。
牛仔夹克,马丁靴,大金链子,闪亮的钉扣,还有必不可少的、摇滚巨星范儿的墨镜。
这俩家伙看着还挺像样的。
站在那么多人面前,一点儿怯场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有一种收敛着的兴奋。
不过也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嫩鸟菜鸡,早在半个多世纪以前就是享誉全球的乐队了。
南希站在角落里,身前摆着键盘,临场不惧,淡然无比。
丹妮和亨利两个人,一个鼓手一个贝斯,一个左边一个右边,之间的距离恨不得拉到全世界都知道他俩不对付。舞台不大,可他俩都快掉下去了。
“怎么样?气氛还可以吧?”
罗琦抢占了二楼的一个黄金位置,和素子、梅丽莎一起挤在最前排。
“看着还不错诶。”
素子的小脸有些通红,兴奋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抓着罗琦一顿倾诉,但是在外面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千万不要以为她真的无欲无求、对什么都没兴趣,只是从来不主动而已。
只要罗琦带着她一起玩点什么,她很快就会被其中的乐趣和新意吸引,跟个觉得什么都有意思的小孩儿似的。
不过也确实,她的整个少年时期,最活泼、最有力、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积极的年纪,完全被摧毁在了统一战争之中,活得就像一个机器人那样。
罗琦看了看舞台上的武侍乐队五人,心中慢慢有了想法——
也许,和素子一起学习乐器,会是一种不错的兴趣爱好。
“又吵又挤,不过至少比歌剧院里的节目要好。”
梅丽莎看来对环境不太满意。
不过比起乱糟糟的摇滚,她更讨厌无病呻|吟的所谓现代高雅艺术。
“怎么说?”罗琦好奇道。
她还去看过歌剧?这么有情调?
“不是演了一遍又一遍的老掉牙经典,就是改出来的不知所谓的新编和新故事,反正没什么好看的。”
梅丽莎嫌弃到。
不过这话不假。
在媒体内容和形式高度发达的当下,传统歌剧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沉浸感无可比拟的超梦体验。
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所有超梦都是第一人称视角,也有如传统电影那般的上帝视角。
但摇滚嘛,还是得现场听才有那种感觉。
感受着身边的氛围,罗琦也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这种乱哄哄的地下演唱了。
站在前排的强尼朝着鼓手丹妮一指,丹妮随即默契地举起架子鼓槌。
清脆的木头敲击声。
嗒、嗒、嗒、嗒……
没有预兆、没有喧嚣,前奏的riff就这么响了起来,电吉他干净的高音,一下子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降D调弦,148的bpm,几乎完全在第一弦上悦动的四四拍重复段。
是武侍乐队(SAMURAI)的至尊(ALikeSupreme)!
“Inourwilling~nesstobebought(我们愿意被买)”
克里开口的第一句,就和这段让人眼前一亮的旋律,引爆了全场的欢呼和尖叫。
罗琦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夸张的变化。
“Andinahunger~hungertobuy(也渴求着去买)”
“Hearthewishto~beoppressed(听听被压迫者的愿望)”
“Toatleastget...tobe~oppresedinstyle(即使被压迫,起码也与众不同)”
磁性而醇厚的嗓音,就像在诉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力量,就蕴含在其中。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八个重复段结束,曲风大变。
就好像突然坠入深渊,然后万丈高楼平地起,战鼓惊山欲倾倒。
克里几乎要把话筒活活咬碎,一股不可思议的音浪从他的喉中嘶吼而出。
“Freedomisslavery!(自由只是个奴隶)”
“Yourcontentsold!(你的一切被卖空)”
“Yourliquiddorsal!”
“Soprofitable——!(是如此有利可图)”
狂暴的节奏骤然而至,随着逐渐加速的鼓点和旋律,更加凶猛的怒吼降临。
“Payforpastime——!!!(花钱消遣)”
“Paytounwind——!!!(花钱放松)”
“Paytobeborn——!!!(花钱出生)”
“Paytodie——!!!(花钱去死)”
一段近乎残暴的吼叫之后,另一边在使劲儿糟蹋吉他的强尼·银手,也加入了合唱。
“So-sosavagethenewmachine!(这个新机器太残暴了)”
“Gearedtohuntdownyourprivacy!(为了猎取你的隐私而造)”
“So-sosavagethenewmachine!(这个新机器太残暴了)”
“Kill-it-all-foralikesupreme!(为了至高无上的人杀光一切)”
如果说前面那段只是摇滚里常见的讽刺,那么这一段合唱,几乎可以说是彻底地重现了武侍乐队的反抗和叛逆精神。
歌词里的“newmachine”,指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被大公司们研究出来的高科技造物?
是那些无孔不入监视着你生活的仪器?
还是这个像机器一样冰冷的城市体系?
亦或者,是这整个充斥着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法则的世界?
台上的强尼和克里还在怒吼,台下的观众们已经被上头的演奏带入了高|潮。
“KILL!IT!ALL!ForalikeSUPREME!!!”
两个摇滚歌手一起对着麦轰炸的感觉是什么,罗琦已经体验到了。
他很享受演出,但是那种从整个武侍乐队上投射出来的气息,让他仿佛间回到了那个黑暗又混乱的七十年前。
这个世界的科技很发达,却又歪得离谱。
但有一点从来没变过,就是掌握了霸权的超级企业,像对待奴隶一般,压迫和剥削着所有人。
还有那些坐在至高无上宝座的至尊——
这个世界,没有人。
只有“神明”,和他们的“奴隶”。
“难怪公司们和NCPD整天和武侍乐队过不去,这活脱脱的就是一群造反分子啊。”
罗琦看着舞台上,闭上眼睛。
在作为桥梁的间奏,感受那短暂的空灵。
南希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头,开始用砸键盘的架势猛使劲。
丹妮完全抛开了国际明星的架子,跟个热血上头的楞头姑娘似的,玩了命地砸架子鼓。
亨利一言不发,嘴唇紧闭,眉毛直竖,仿佛弹得不是贝斯,而是钢筋。
一首歌到了一半,舞台上的家伙们已经完全玩疯了。
第二段副歌也不唱了,合唱也不来了。
一个劲儿地喊什么“calmdown(冷静)”、“self-esteem(自尊)”之类叽哩哇啦的即兴口号。
一看见吉他变了,贝斯、架子鼓和键盘也跟着配上了这段强尼银手的solo。
克里跟个嗑大发了的神经病似的,抱着吉他又蹦又跳的,还转了好几个圈圈,差点没给强尼踢下台去——
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真的这么干过。
简单粗暴的riff,还有打桩似的敲锣,一个劲儿往键盘上拍出来的音符,还有赛博精神病似的疯狂甩头。
好吧,罗琦得承认,确实很有感染力。
连他都跟着嗨起来了。
都唱到这个份上了,谁还在乎这是不是《至尊》这首歌里的内容。
跟着OHHHHHHH就完了呗。
看着身边眼睛瞪得大大的素子,还有使劲儿捶栏杆,已经给砸变形了的梅丽莎。
罗琦觉得,今天这躺,来得绝对不亏。
……
一顿近乎报复式的狂欢,最终以一个完全鸡飞狗跳的方式结尾了。
武侍乐队的重聚,老实说,威力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唱到后面,强尼和克里这两个混蛋直接抡起贵得离谱的吉他就往对方身上砸,砸完开始砸地板,差点没给话筒生吞活剥吃下去。
丹妮和亨利两个人竟然更厉害,直接打起来了,从舞台后面一直打到了酒吧外面去。
不过南希有对付的方法,就是把当年的伴奏给放出来续上,然后跟抽疯了似的接着嗨。
台下的观众已经疯了。
他们没想到,竟然能遇到这种乐队,正经演奏能够让人热血沸腾,发起疯来也能让所有人跟着一起燃起心中被这个该死城市压抑已久的愤怒。
罗琦已经忘了他们在演唱的时候骂了多少公司了,甚至连荒坂三郎这样的死人都没放过,还把NUSA讽刺得一无是处。
那架势,就跟赶明儿一大早起来就去黄巾起义似的。
再他妈烧一次荒坂塔。
“得亏把那些狗仔队给处理了,要不今天这儿的事传出去,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乱子。”
罗琦一边处理跟龙卷风袭击过后似的现场,一边说道。
“你别说,我耳朵现在都还听不清楚呢。”
V拖着一个嗨过头、似乎是晕过去了的家伙,准备往他头上泼水。
杰克呢,则是在那边收拾舞台。
一边捡还一边可惜那被砸坏的两把吉他。
限量、绝版、昂贵不说,还是那种大师用过的古董宝贝,从比武侍乐队更早时候传下来的。
那些富得流油的老板,比如搞什么足球队的土豪或者某某品牌的创始人,最喜欢这种有价无市的玩意儿,拍卖起来都是六七位数,看得人头晕。
结果被这俩混蛋“砰砰”一砸。
哦豁,报销。
不过杰克还是决定捡回去做个“战损”。
毕竟就算是坏了,那也是强尼和克里这两个传奇人物亲手砸坏的。
还是在可能唯一一次武侍乐队的重聚演出上砸坏的。
比起完整度,收藏价值和意义更加非凡。
“丹妮和亨利呢?别真打死了一个了吧?”
罗琦看到了和强尼在吧台前对饮的克里,走过去问道。
酒吧里此时没什么人了,都被他们礼貌地赶出去了。
克里有的是钱,弄坏了什么赔就是了,包场子不为别的,就是图个难得的清净。
“没呢,看样子两个人算是打爽了,去医院缝针了。”
克里无奈地说道。
“好家伙,别又给打出什么新仇旧恨来。”
罗琦有些无奈。
而且亨利这家伙竟然去看医生了,想要抓他戒毒,恐怕得下次了,不过问题不大。
“所以你们俩打算怎么办?”
罗琦问道。
“什么怎么办?”
强尼看着他问道。
“是打算爽一把演出就完事,还是以后接着继续。”
罗琦看着克里,“你看看自己,满脸都是笑容,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开心过。”
然后又转向了强尼。
“我看你们俩好久了,很享受刚才的时刻吧?嗯哼?”
“那是当然。”
克里闭上眼睛,像是回味美食般哆嗦了一下。
“我很享受那个时刻——丧家犬才这么说。”
强尼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还觉着你比我强呢?”克里不服气,跟个小伙子似的说道。
“那是必须的,你或许做得不错,但现在我回来了,最牛逼的肯定还是我。”
强尼的兴奋劲儿虽然没像克里那样表现出来,但是从那姿态就能看出来——
越是嚣张,就代表现在越兴奋。
“那就走着瞧呗?”
克里笑了,朝气十足的,“武侍乐队找到了新感觉,而我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过去五十年都在做浑浑噩噩的鬼梦,今天总算解脱了!”
罗琦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用罗格的话来说——
强尼回来了,那一切也就变了。
“我给你讲个新故……强尼!?”
克里又痛饮了一杯酒,乐呵呵地回头。
然后就看见刚才还坐在座位上的强尼,一头栽了下去。
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