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暴露了啊。
沈凉知道自己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被有心人发现，但他没想到这才一天。
——这才一天啊。
——这难道能成为攻击我的把柄么？
——就因为……我上战场能活下来？
沈凉一开始来这里时，还以为这是什么战后庆功表彰大会，但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他甚至有一种想笑的冲动。
“别这样，凉子。”珊瑚宫流歌低声道，“我替他们向你道歉，别这样，真的。”
但沈凉已经把她推开了。
他想下来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又觉得走下去和这群人挨个见面很累，于是懒得下来了。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珊瑚宫流歌面前的书桌上，一条腿搭在桌下，另一脚踩着桌角，像个被宠坏的小痞子。笑吟吟的望着这群人，开口。
“我听懂了，说白了，就是让我去吃香的喝辣的，换你们活半年。”
“也许您现在心情非常压抑，但请您理解，海祇岛只需要半年，足够强大后，即便拼上我的命也会把您请回来。”吠尾堂堂正正的说，“若是让您有了半点闪失，我以命相抵。”
“你那条贱命值几摩拉啊。”沈凉笑，“换我的？”
吠尾平静道：“确实如此，沈先生如若对末将非常不满，末将立死为您践行也可。”
周围立刻有人情急大喊不可，立刻有人高呼吠尾将军大义，甚至有人指责沈凉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沈凉看他们所有人。
“我没有！”出声的只有那些年轻单纯的巫女们，甚至年长一些的，随军一段时间的巫女，都已经沉默不语。
沈凉看着这些或哀戚或啼哭或悲愤或勃然的文臣武将们，他端坐书案，两旁的烛台火焰闪烁，让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到他嘴角咧开的幅度越来越大。
珊瑚宫心海在下面看着，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想说什么，但她终究忍住了。
“您终究不会死，而我们会。”
“这对您不公平，但至少您也不损失什么，请救救我们，体谅一下吧。”
“幕府其实也已经黔驴技穷，战争的消耗比他们肯定已经无力承担了，这个要求不过是他们为了糊弄面子的权宜之计。”
“等到战争结束，尘埃落定，您依旧是海祇岛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此种种，接二连三。
每个人都阐述着自己的意见，分析利弊，苦口婆心，哀哀切切。他们大多时候都看着珊瑚宫流歌，偶尔看看沈凉。
他们很可怜。
他们都是海祇岛的高层，将军、文臣，而如今却只能卑微的在这里，挣扎的为了活下去而哀求……或者说逼迫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希望和平太久了。
他们甚至不是为了自己，就像吠尾将军，他们是为了整个海祇岛的子民的安宁。如果交换位置，他们每一个人都恨不得自己替沈凉上。
自私吗？
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算自私。
沈凉都清楚。
相当清楚。
但是……
“关·我·屁·事。”沈凉一字一顿，他看着台下众人，笑的更欢快了。
穿堂风吹过，烛光微动，客厅一片无声。
“我其实想说很多东西，但是我觉得你们恐怕都想过，所以你们也听不进去。
“比如说，其实我根本和你们毫无关系，我只是来求财的，帮了你们这么多得到的全是空口报酬，这都不算仁至义尽，这简直是给你们的恩惠。你们根本没资格要求我做这个做那个，因为我不欠你们的，你们现在还欠着我的。
“比如说，你们既然知道我随时可以用空间能力离开这里，那我为你们而战就更显得我真诚了。我本可以不参合，或者直接去对面帮对面打你们。我之所以帮一个废物岛屿，还不是因为我对你们或多或少还有那么点感情。
“比如说，我既没有在你们海祇岛长大，也没有享受过你们海祇岛的任何社会福利，甚至说经商，到现在还没赚到一分钱。我对你们没有任何义务，没有任何责任，你们不该这么和我说话。”
沈凉侃侃而谈，不变的是他脸上挂着的笑容。
他的笑容让人台下很多人想起珊瑚宫流歌，但此时此刻的珊瑚宫流歌却面色冷峻如刀。
但她没有出声也不想打断沈凉，她反而移开视线，关注着珊瑚宫心海的模样。看到珊瑚宫心海密切的关注着沈凉，她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浅笑。
“但我想明白了，人话是对人说的。”沈凉伸了个懒腰，语气轻佻，“不是对你们这种东西说的，你们这种——”
他嘴里像咬碎了硬币似的，又快又狠的蹦出了两个硬邦邦的字。
“猪猡。”
人群一瞬间被引爆了！
“大胆！”
“珊瑚宫大人，你太溺爱沈先生了！”
“你至少应该管管他了！他已经目中无人到这种地步了！”
“他在侮辱海祇岛！在侮辱珊瑚宫！”
沈凉却居然点头了，“是的，这就是侮辱，指名道姓的侮辱，可你们甚至不能反过来侮辱我，你们甚至还得叫我‘沈先生’。”
“那是因为……”
“因为你们看在珊瑚宫流歌的面子对吧。”沈凉精致的小脸上挂满笑意，“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这群猪猡，贱种。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过，你们一边谈论着怎么处理我，一边担心的看着她的眼色。你们不怕我，你们怕的是现人神巫女，你们只是觉得我仗着现人神巫女的宠爱作威作福，哪怕我已经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勋。”
珊瑚宫流歌默默的注视着他，很多人希望她现在立刻说些什么，但她并不肯。
“我很奇怪啊，我真的很奇怪，你们明知道我有空间能力，明知道我都能随时离开，为什么你们敢得罪我，却不敢得罪珊瑚宫流歌，不敢得罪对面的幕府？”沈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困扰，“难道是因为我拯救过你们，你们觉得我肯定是个圣人？觉得我宁可不惜生命也会为了什么大义去做？”
“你不需要牺牲生命，你只需要去做个人质！”
“凭什么呢？”沈凉道，“我凭什么要为你们做这些事呢？我的自由也是自由，我的命也是命……归根到底，我想干嘛就干嘛，你他妈的算哪根葱敢对我指手画脚！”
沈凉懒得装下去了。
他直截了当的撕破脸，他已经准备好了开启传送光幕，他已经不在乎了。
什么海御前，什么大英雄。说到底给我冠上了圣人的名号就想让我做圣人的事？
你能去拼命我就得去拼？
开什么玩笑啊，这里是你的国家又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