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在这里?”
安知鱼看着影像中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人,嘴里不由得喃喃道。
奥丁缓缓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也许她一直都在偷偷跟踪你,只是你没有察觉到。”
“该说真不愧是狐狸么,嗅觉可真灵敏啊。”安知鱼啧啧的赞叹。
“但是我要怎么委托她帮我将灵基带回不列颠?”安知鱼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现在没办法和她交流吧?”
奥丁笑道:“她既然会来到这里,就代表已经知道些什么了,这只小狐狸狡猾得很,只要我放她进来,她会带你回去的。”
“没想到最后救我的人居然会是一开始的敌人。”安知鱼有些感慨,“她这大概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吧。”
“你感动了?”奥丁问。
安知鱼轻轻点头:“有点。”
在大家都沉浸在悲痛当中时,一个之前和自己从来不对付的女人忽然跑来救你……这确实是让人有点意外,也有点让人感动。
奥丁盯着安知鱼看了片刻,说道:“我需要再提醒你一下。”
察觉到安知鱼抬头看他,这才继续说:“这狐狸生性邪恶,即便此次帮你,也要当心。”
“这我知道。”安知鱼说。
玉藻前之前提到过九尾狐的事情,高扬斯卡娅可以说是玉藻前的“堕落”形态,玉藻前身上有多少优点,高扬斯卡娅身上就有多少相反的缺点。
“但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这份人情也要找机会还了才行。”安知鱼说。
“还人情……顺便攻略这小狐狸?”奥丁给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安知鱼淡淡一笑:“我不是那种人。”
说着,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黑皮质的紧身衣,粉毛扎起,再拿个皮鞭大概就是女王了。
这身材确实很顶。
“再过两天,灵基修复好之后,我会放她进来。”奥丁说道。
“啊?还要两天?”安知鱼心说再过两天估计我的身体已经被丢进棺材里下葬了吧?
幸好这时代没有黑人抬棺……安知鱼莫名有点庆幸。
正想再说些什么,但没等他说话,便感觉视野忽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安知鱼的意识还留在白银之厅,但看不到周围的事物。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天,安知鱼的意识里隐隐约约间感觉有人走近。
“这回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了呢,亚瑟王。”
听着耳边轻柔的嗓音,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安知鱼就不清楚了。
高扬斯卡娅回收了灵基,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白银之厅,踩着性感的高跟长靴,走出了雨幕里。
……
卡美洛王城,王宫。
天幕下冰冷雨丝随风飘摇着落下,提亚马特趴在窗前望着雨丝发呆。
这两天她时常在夜里惊醒,哭声从“Aaaa”变成了“RUAaaa”,声音婉转凄切,睡梦中也常常流泪。
有时候看到安知鱼之前写给自己的信,看着信中那满满的“Aaa”,脑海里就会回想起她的孩子。
她身边会陪她“Aaa”的孩子就只有这一个了,现在已经全没了。
提亚马特轻轻打了个哈欠,露出了一颗小虎牙,眼泪花儿在眼眶打转,素白脸蛋上带着难过,眼眶发红。
因为安知鱼的事情,提亚马特已经整整半天没有睡觉了。
不光是提亚马特,阿尔托莉雅更是整整一个晚上吃不下晚饭。
安知鱼召唤出来的英灵玉藻前、女帝等人甚至连出门都有些艰难。
安知鱼的灵基是修复了,但他也确确实实是死了,失去魔力供应以后,英灵的行动自然都有些困难。
没有立即消失,还是多亏了摩根勒菲。
……
庭院前,薇薇安正坐在亭子里看雨,面无表情,像是在发呆。
她以前千方百计想着给亚瑟王泼脏水,让摩根勒菲看清亚瑟王的真面目,巴不得他赶紧走。
反正对她来说,亚瑟王就是可有可无的一颗小螺丝钉。
可有一天小螺丝钉不见了以后,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而且不列颠似乎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但却好像整个不列颠都停止运转了一样。
这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原来一颗小螺丝钉有这么重要。
“薇薇安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伊莉雅不知何时走进了庭院里,她的脸被冬季的寒风吹得有些发青,看起来柔柔弱弱。
“随便看看,休息一下。”薇薇安没回头,静静的看着雨景。
雨丝打落在地面上,溅起晶莹的水花。
薇薇安在无声的看着雨景半响后,忽然轻声说:“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愁云惨淡的。”
少了亚瑟王,就没人和她抢摩根了。
伊莉雅走到薇薇安身旁坐下,转头看着她,半响后,忽然说道:“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薇薇安摸了摸自己有些绷紧的素白脸蛋,不吱声。
过了许久以后,她才轻声说:“我丢东西了,所以有点难过而已。”
“什么东西?”伊莉雅眨着眼问。
“一颗小螺丝钉。”薇薇安低声说,“好像再也找不到了。”
“这样啊。”伊莉雅没再说话,只是同薇薇安一样,静静的望着雨幕。
“你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薇薇安忽然说。
这些天,王宫的人头顶仿佛都笼罩着乌云,但从伊莉雅的表情上却看不到半点难过,像是跟往常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已经习惯了。”伊莉雅轻声说。
声音平静,甚至透着冷漠。
薇薇安有些意外的看了伊莉雅一眼,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个女孩一样。
“薇薇安小姐,你觉得一个人怎么样才算是死了?”伊莉雅忽然问。
薇薇安想了想,说道:“死了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你会怀念那个人的声音,看到某些事物会回想起以前发生的种种经历。”
“人这一生都会死去三次,第一次是他的心跳停止,这时候他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是下葬的时候,人们参加他的葬礼,这时候宣告了他在社会上的死亡,第三次是当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他,这时候他就彻底消失在这个宇宙中了。”
伊莉雅点了点头,笑道:“所以只要我一直记着他,他就还活着啊。”
“但你们以后永远都见不到面了哦?即使这样也无所谓么?”薇薇安忍不住问。
“会有一点难过,但既然已经这样就没办法了。”伊莉雅低下头说道。
无言了半响过后,薇薇安轻笑了声:“你还真洒脱啊。”
寒风吹在两人的脸上,薇薇安忽然感觉旁边久久没有发出声音,于是回头看了过去,瞳孔缓缓睁大,怔怔的望着伊莉雅,轻声说:“你的脸……”
伊莉雅伸手一摸,发现不知何时泪水从眼里流了出来。
“今天这风可真大……吹得眼睛都有点疼了……”
伊莉雅一边抹一边说,可眼泪越抹越多越抹越多,直至最后声音中带着难以遏止的哭腔:“这天气真讨厌……”
……
这两天里,王宫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安知鱼躺在棺材里,在丝卡蒂的卢恩魔术作用下,身体冻结成了冰雕。
封棺过后,小声的啜泣声响起,紧接着,陆陆续续的传来了哭声。
“嘶……好冷!”
安知鱼在棺材里冷得直抖哆嗦。
两天前的夜晚,高扬斯卡娅潜入了安放尸体的地方,将灵基放回到安知鱼的身体中。
他的伤势在这两天慢慢的修复,但还是没有任何心跳。
现在的安知鱼,有点像是处于假死状态。
只不过丝卡蒂并不知道这件事,很早就将安知鱼的身体冷冻了起来。
已经有潜意识的安知鱼这两天因为被冻成冰雕,可是没少遭罪。
不过冷归冷,一想到外面这么多人在为自己哀悼,还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安知鱼心里就觉得很温暖,恨不得立即从棺材里蹦出来,和大家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但他做不到,虽然灵基回归了,但按照身体的伤势,还有现在的愈合速度,至少还要两三个小时才能修复。
不过无法行动,不代表安知鱼听不到声音,现在外界每个人的声音都能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里。
斯卡哈在影之国收到消息以后,匆忙赶来,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无声的望着躺在棺材当中的弟子,沉默了许久。
“奇怪……居然没有听到小樱的哭声,难道今天她没过来么?”
安知鱼听着外边的声音,心里暗暗想到。
这样的哭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按照安知鱼的判断,估计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
“小樱。”这时,伊莉雅的声音传来,远坂樱低着头,脸色苍白,头发披散,小步小步的走进了大厅里。
她来到了棺材前,双腿并膝跪下,手里紧攥着一封信。
“这是前辈之前去影之国的时候寄给我的信,那时候我看到信上说你最喜欢小樱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但后来得知大家似乎都收到了一样的信以后,又恨不得把前辈关在牢笼里虐待一阵子,但是没想到那天过后就再也见不到前辈了……”
远坂樱说到最后时小声的啜泣着,她伸出略有些颤抖的手指,将手里的信摊开,放在了棺材边。
“现在,就让这信随前辈一起离开吧。”
众人无声的望着这一幕,提亚马特轻轻“Aaa”了一声,同样也取出了一封信,放在了安知鱼的棺材边。
爱歌怔了一下,看了看远坂樱,又看了看棺材边的信。
过了片刻之后,无声地笑了。
“saber可真是大骗子呢。”她低头摸出了自己身上的信,轻轻叹息。
紧接着,又有几人陆陆续续的掏出了之前安知鱼寄来的信,放在了棺材旁。
斯卡哈怔了怔,取出了那封原本被她无比珍视的信,接着看了一眼那边陆陆续续放在棺材边的信。
“你们都收到信了……?”斯卡哈轻声问。
“大多都收到了。”
伊莉雅刚把信放在棺材旁,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擦掉眼角的泪水:“大哥哥给我们写的内容基本都是一样的。”
葬礼上莫名诡异的静了一下。
玛修、立香和薇薇安等几个完全不知晓这件事的人本来就很难过,听到这里时更加难过了。
其他人好歹收到了信,但她们原来连被亚瑟王敷衍的价值都没有。
躺在棺材里的安知鱼心脏漏了半拍,差点当场去世。
本来还盼着赶紧从棺材里爬出来,但现在他只想再在棺材里躺两天冷静一点了。
但这时,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梅林忽然呼吸滞了一下,惊疑不定的盯着密封的棺材,他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拨开了还趴在棺材上的阿格规文,猛地掀开了棺材板。
“梅林你做什么?!”阿格规文怒声质问。
梅林不吱声,只是目光凝重的盯着冻成冰雕的安知鱼。
半响后,忽然少见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你可真是小强啊,亚瑟王。”
他拔出阿格规文身上的剑,缓缓抬起剑。
“梅林,你要做什么?!”兰斯洛特注意到了这一幕,急忙拔剑要阻止。
但摩根勒菲抬手制止了他,目光紧盯着那被冻结成冰雕的少年。
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她大概能感觉到,安知鱼的心脏在轻微的跳动着!
还没死……他还没死……摩根勒菲的目光愈发的明亮,感觉心如死灰的世界在逐渐恢复色彩。
“saber还活着……他还活着!”爱歌反应过来了,此前她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直到此刻才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梅林察觉到一众人的视线都纷纷看了过来,只是笑了笑,而后抬起了剑。
“该回来啦,亚瑟王!”一剑斩了下去。
剑气没入了冰雕当中,冰雕上出现了众多复杂的龟裂。
紧接着,冰雕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轰!
冰雕碎成了粉末四散而出,安知鱼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蓦地睁开了眼睛。
而在这一刻,整个大厅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