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白了。
在这种决战的时刻。
却被对手告白了。
苏柚子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
当神骸瞳近乎毅然决然地说出，“即便是世界坠亡，我也一定要——”
“让柚子活下去！！！”这种话的时候，苏柚子却仿佛看到了之前矢来剑叶对自己说...她看到了她自己陷落的结局时的那种决然。
面对自己的死亡，矢来剑叶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害怕。
她唯一担心着的...只有名为矢来剑叶的个体的死亡究竟能不能拯救柚子。
能不能...发挥出价值。
而神骸瞳——
她的笑容比矢来剑叶那时候的笑容更加难看，神情也比矢来剑叶更加坚决。
苏柚子大概已经明白了...神骸瞳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自己——
是苏柚子的死亡与终结。
作为「命运之眼」原本的主人，神骸瞳看见的肯定远比矢来剑叶更多。
她所需要面对的未来...也比矢来剑叶所需要面对的未来更加可怕。
因为...矢来剑叶所面对的，不过‘只’是自己死亡的终局。
因为自己的死亡——
自己的恋人一定能够重获新生。
她只需要顺从命运的指引，然后...向命运献上自己的死亡即可。
但是神骸瞳不同——
神骸瞳完全不一样。
她...预见了苏柚子的结局。
神骸瞳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
侍奉命运的少女，却决定违逆命运。
为了苏柚子——
她一定改变苏柚子的结局。
哪怕结果是要将世界都搅得天翻地覆。
哪怕...是要与苏柚子为敌。
是要与世界为敌。
“瞳姐姐...爱着我？”
“是——”神骸瞳平静地看着苏柚子，但是...不论是苏柚子还是苏柚子身旁的九条入鹿。
都能分明地感觉到神骸瞳平静外表下内心的炙烈和扭曲。
九条入鹿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拥有洞悉未来的眼睛。
是不是就意味着...未来的一切选择对于她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呢？
她能预见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能预见明天早上餐厅提供的甜品。
能预见下学期，班上会有怎么样的人。
当一个人对她示好的时候。
她却已经看到了这个人在数年之后背叛自己的画面。
这样...洞悉着一切的她，生活是不是就如同谱写好的剧情一般索然无味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她却看到了苏柚子。
这个老女人...早在三百年前就看到了苏柚子。
然后——
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坠入了爱河。
如此的话——
生活仿佛都已经充满了期待。
期待着自己与苏柚子三百年后的相遇。
留下手书的时候，能够看到三百年后，少女认真地翻阅着手稿，在手稿中寻找着蛛丝马迹的场景。
绘下镜子中速写的时候。
能够看到三百年后，少女看着速写中那双刻意刻画的眼睛时露出了困惑表情。
如此...已经足够。
三百年来——
她一定都是如此期待着的，注视着的...两个人跨越着时间长河的爱恋。
乏味的生活再次充满了张力。
每天都在幻想着三百年后的那位少女的一颦一笑。
每天...都在为那个女孩子能够看到，捕捉到的蛛丝马迹而努力。
「你好啊~」
「苏柚子——」
【你好啊~】
【苏柚子——】
心潮为此澎湃。
但是——
就在这样的时刻。
神骸瞳却注视到了苏柚子的死亡。
只是想想...就觉得那样的画面让人无法接受。
被命运所折磨，然后被命运所鼓舞的少女。
却...看到了命运的尽头，自己所倾慕之人的终结。
“柚子...”
“应该听过「神圣王庭」那位自地狱饥殍中爬起的魔女，所留下的预言吧。”
有些惨淡地笑着，神骸瞳右手在轮椅的扶手上画着圈。
“那一千年后——”
“第八个王座解放了。”
“到了末后...”
“看见天空渐渐铺满黑云，仿佛黑夜快到。”
“但到了第九个王座解放的时候。”
“永夜将至...”
“至此太阳永不升起，再无黎明...”
“世界——终焉。”
苏柚子点了点头，“听过，我当然听过。”
和自己有关的预言，苏柚子能没有听过么？
苏柚子还拿那个预言去鼓舞矢来剑叶呢。
命运未必不可以改变。
自己会将矢来剑叶从异格深渊里带回来。
然后...带着矢来剑叶，去看看太阳。
“我...”犹豫着，神骸瞳忽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
“看到了终焉的结局。”
“我看到了...”
“柚子的...死亡。”
那是神骸瞳不论如何也不想面对的结局。
“柚子知道什么是永夜么？”沉凝着，在两个人之间最后的和平时间里，神骸瞳痴痴地凝望着苏柚子。
“血色的裂缝仿佛将天空撕开，仿佛要将大地撕开。”
“整个世界千疮百孔。”
“无数的异格者——”
“曾经死去的异格者...自人类与灾厄的战争以来，所有死去的异格者和灾厄兽...”
“都如同自炼狱中被唤醒的亡灵般，呼啸而出。”
“那是...文明的终结。”
“然后——瞳姐姐看到了我的死亡，是么？”苏柚子看着神骸瞳。
神骸瞳娇弱的身躯好像都忽然颤抖起来，她甚至都不愿意回想...也无法面对，苏柚子死亡的结局。
但是她又不得不面对——
那样的废土之上，满身淋漓伤口的柚子...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是——”神骸瞳沉重的点头。
这一点头，就连苏柚子身旁的九条入鹿，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命运——”
“但是...”
“为了柚子。”
“我必须要反抗命运。”神骸瞳注视着苏柚子，神情逐渐坚决。
“那么...”苏柚子释然地叹了口气，“瞳姐姐...又想做些什么呢？”
“我要——”神骸瞳看着苏柚子，在她身后，神骸千乐的身体站得笔直。
而在她背后的天上。
着装着弑神武装的涟，也慢慢降下身姿。
“亲手缔造...第九个王座！！！”
望着苏柚子，神骸瞳的意志愈加坚定。
“...”苏柚子忽然沉默了。
她看向了神骸瞳，“瞳姐姐...”
“难道就不担心是因为自己亲手缔造的第九个王座，才毁灭了世界，将一切终结的么？”
“如果真的如此——”
“那也不过是将毁灭的结局，提前摆在了所有人面前罢了。”
“而且...”神骸瞳的笑容忽然扬起，“我所缔造的王座——”
“和我所注视到的那个模糊身姿完全不同——”
即便是神骸瞳的「洞察之眼」，也无法直接直视其他规则类能力者。
但是——
神骸瞳却另辟蹊径地，选择了注视着其他人来观测苏柚子的动作。
当苏柚子和小兔子缠绵的时候，她就去看小兔子。
当苏柚子和苏我屠柚罗腻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去看苏我屠柚罗。
倘若让苏柚子明白了神骸瞳窥伺自己命运的真相，大概会不由得感慨。
恐怕...神骸瞳的内心，就是这么‘坏’掉的吧。
为了看自己最喜爱的人，所以不得不一个一个接力地...看自己的心上人和其他女孩子缠绵的样子。
这孩子的心理得扭成什么样。
“我所看到的...”
“是仿佛灭世魔王般的存在。”
“而我制造的——”神骸瞳看着苏柚子，“是屠神的兵刃。”
没错——
弑神武装之所以如此强大，之所以在面对「座」的时候如此效果拔群。
其本质就是...弑神武装本身，就是屠神的「座」。
“千乐——”
“数据收集的怎么样了？”神骸瞳没有回头，直接询问向了身旁的女仆。
“应该...已经够了。”
神骸千乐颇为担忧地看着自家大小姐，“「虚拟王座」已经成功展开。”
之前实验的失败，其实就是因为对于「座」的信息录入得太少。
其实不论是录入柚子小姐的因子信息，还是找机会录入九条入鹿亦或者是恶之座的因子信息，都能大幅度地提升进度。
这也是之前，月见里染花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让苏柚子进行一次体检的根本原因。
她们想要获得苏柚子的因子信息。
获得苏柚子在完整展开过「座」之后的因子信息。
可惜...那一次的计划失败了。
在那之后，其实她们也有很多机会甚至是姬会去搞到苏柚子的因子信息的。
尤其是柚子小姐在温泉里欺负自家大小姐的时候。
柚子小姐的因子信息可以说是泼洒得到处都是。
但是...偏偏自家大小姐再也不愿意做出让柚子小姐难过愤怒的事情了。
因此，最终补完弑神武装的...是早就已经孱弱不堪的自家大小姐。
“那么——”
“展开吧。”
神骸瞳高举起了自己的右臂。
“努力地展开吧。”
她看向了苏柚子，释放出自己最后的笑容，“尝试着去击败她吧——”
“我最完美的作品！！！”
“第一代弑神兵器——”
“对柚子特攻的...弑神兵器。”
苏柚子仿佛听明白了神骸瞳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神骸瞳眼睛的特殊性。
卯之花千代老师所着装的第二代弑神兵器，很有可能并不是基于第一代弑神兵器而被制造出来的。
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第二代弑神兵器的反复试验，才有了‘涟’这一活体的第一代弑神兵器。
而且...这第一代的弑神兵器，还是在柚子出生之前就诞生的，对柚子特攻的弑神兵器。
苏柚子简直哭笑不得。
这还叫什么弑神兵器。
直接叫剥柚子兵器算了。
空中——
涟的双眸逐渐从那种灿烂的金色竖瞳，转变成了一半和苏柚子一模一样的嫣红颜色。
一半...和神骸瞳一样的黑色。
【能量载入：97%...99%...100%——】
【能量载入完成。】
【数据读取完成。】
【虚拟权柄已构建。】
【虚拟王座载入中。】
【权柄名——】
【屠神者。】
可怕的压力仿佛山崩海啸时掀起的巨浪般对着苏柚子当头劈下。
苏柚子甚至觉得自己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已经明白了神骸瞳的意思。
神骸瞳...想要用人造的第九个王座挤掉正牌「座」的位置。
但是——
苏柚子差点都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说正儿八经地第九个「座」是能够毁灭世界的「座」。
那么...神骸瞳所制造的虚拟王座，就是完完全全地对苏柚子特攻。
从某种方面来说，局势更糟糕了。
涟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少女纤细雪白的身躯和凌厉的甲胄组合在一起，狂乱而又美丽。
枪尖被她抬起，缓缓地指向了苏柚子。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