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痛苦的海洋飘荡,最终,再次醒来。
或许是适应了这份痛苦,那让人发狂的疼痛开始减缓,回过神,是少女特有的温软触感,耳边是温润绵长的呼吸声,打在耳朵,有些痒痒的。
侧首望去,是拉普兰德那英气侧脸,憔悴的面容带着几分担忧,清冷的眸子也一眨不眨地看着陈羽。
她显然很担心陈羽的情况。
被担心了啊。
注意到自己被拉普兰德抱住,陈羽无奈一笑,轻轻挣脱开对方那无力的怀抱,对她道谢。
“大胸狼,谢谢。”
该道谢的是她吧?
望着这个微笑的男人,拉普兰德忽然沉默了。
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最后却还是说不出口,她的口才还是十分不错的,但不知为何,却张不开口,直到最后,才干巴巴的挤出几个字来。
“你没事吧?”
“当然。”
手臂上的痛楚开始消退,虽然还是很痛,但完全可以承受,脸色依然惨白,但相比之前好了许多。
笑了笑,陈羽对她挤挤眼睛。
“除了被你占了点便宜,我一点事都没有。”
“……”
看着那张欠揍的脸,拉普兰德忽然想笑,这个家伙,这个时候还搞怪,真是欠揍。
她撇撇嘴,一脸没好气。
“滚。”
这个混蛋还有力气说这种话,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哎呀,大胸狼,你这也太让人伤心了。”
陈羽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故作伤感。
“亏我这么关心你,你不以身相许就算了,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傻狗,你变了。”
“哦,以身相许?”
看着陈羽,拉普兰德眼波流转,也不在意傻狗这个词,粉嫩的唇角勾起,言笑晏晏,露出了妩媚笑容。
“你愿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反正德克萨斯都把自己搭上了,自己也不是不行。
陈羽:“……”
他脸色一僵。
仔细看看,觉得拉普兰德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他心里暗骂。
搞啥,这只大胸狼怎么忽然就答应了,不是应该跳起来骂他一句魂淡,然后追着他跑吗?
今天是啥情况,不对劲,很不对劲。
陈羽干咳一声非常自然的岔开话题,望着地下室的天花板,他有模有样的感叹起来。
“那啥,今天天气不错哈。”
拉普兰德尾巴一甩,十分鄙夷。
“哼,怂货。”
这个平常脸皮厚的不像话,怎么现在忽然就怂了?
亏她都准备把铭牌送出去了,真是胆小鬼。
“还好还好。”
陈羽非常淡定的摆摆手,一脸谦虚。
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啥的什么都好说,再说了,这种话,他一般都是反着听,就当夸他帅了。
他一脸得意。
“就比你帅上那么一点。”
拉普兰德满头黑线,对这个不要脸的魂淡无语了。
她气急败坏。
“老娘可没夸你啊!”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看陈羽现在还有闲心和拉普兰德打情骂俏,鼠王倒也放下心来。
医生还没到,陈羽就好像恢复正常了,这倒也是好事,接下来,就该说一说拉普兰德的事了。
手杖碰了碰坚硬的地面,成功吸引了陈羽和拉普兰德的注意力后,鼠王脸色一板,语气严肃:“陈羽,接下来我们该谈一谈你的朋友,拉普兰德破坏规矩这件事了。”
拉普兰德杀了人,而且不是一个。
在她发疯的时候,在贫民区杀了几个人,最后被林雨霞发现,这也是林雨霞昏迷的原因——被拉普兰德撕咬一口后,她就陷入了昏迷。
值得庆幸的是,死在拉普兰德手下的并不是贫民区的人,而是前段时间在龙门搞事的猎狼人。
也算是龙门的敌人。
但不可否认的是,拉普兰德确实杀了人,就在贫民区,鼠王的地盘里,她不仅犯了规矩,最重要的是,她还打伤了林雨霞。
林雨霞就是鼠王的逆鳞,而拉普兰德在不经意间成功的触雷了。
龙门有龙门的规矩,在之上,鼠王也有鼠王的规矩。
伤害林雨霞的人,都得死。
猎狼人不是龙门人,不被龙门所承认,而且还带有恶意,如果拉普兰德只是单纯的杀了几个这样的外来人,鼠王看在陈羽的面子上或许不会说些什么,最多进行一些惩戒。
但现在不同了,林雨霞受了伤,哪怕被陈羽治好了,鼠王依然不打算就此揭过。
就像他说的,拉普兰德必须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黄沙弥漫,在鼠王精确的控制下,数不清的黄沙卷起被丢弃在角落的长剑,夹带着风沙而起,最后锵的一声,插在了拉普兰德面前的地上。
剑光熠熠,在昏暗弥漫的灯光下反射着寒光,看着自己的武器,拉普兰德又惊又怒。
“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你坏了龙门的规矩,所以必须付出代价。”
鼠王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惊怒交加的拉普兰德,给了她两个选择。
“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拿起武器,如果能杀了我,那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二是你输了,我就会杀了你,当然,看在陈羽的份上,我只会断了你一只胳膊,二是,你自断一臂,这件事就此揭过。”
自断一臂?
这话让拉普兰德怒极而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你做梦!”
两个选择的结果都差不多,但很显然,拉普兰德绝对不可能选第二个。
她拖着虚弱无力的身躯吃力的站起身,毫不犹豫的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拉普兰德不惧怕死亡,如果是在战斗中死去,那她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坦然赴死,但如果是为了活命而自断一臂,这种懦弱无能的事,她做不到。
所以,毫不意外的,她做出了选择,和鼠王战斗。
抽出地上的长剑,指着鼠王,拉普兰德嘴角上扬,露出桀骜神色。
“想要我的命,那就放马过来。”
“好,有种。”
竖起大拇指,对于拉普兰德的选择鼠王十分欣赏的夸奖道,随即摇摇头,叹息道。
“但也到此为止了。”
如果拉普兰德是全盛时期,或许还有机会脱身,但现在的她,在鼠王眼里,只是个废物罢了。
甚至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他连手都没抬起,就见黄沙漫漫,轻而易举的击落了拉普兰德的场景,随后化作黄沙镣铐,锁住了她。
“嘁,这就输了吗。”
挣扎几下,发现这个黄沙镣铐比想象中的要坚固的多,拉普兰德不由咂舌。
她也不意外,毕竟就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说不定连小孩都打不过。
“你输了。”
鼠王摇着头。
黄沙开始汇集,变作利刃,悬乎在鼠王背后的半空中。
正当鼠王准备下手斩断拉普兰德的手臂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只见剑光一闪,黄沙便被击溃,重新变作沙子散落。
“陈羽,你什么意思?”
鼠王神色愕然,不解的看着持剑而起的陈羽。
这家伙突然插手,是想救拉普兰德吗?
念及此处,他冷下脸。
“你别忘了,当初定规矩时你也参与了,现在你想破坏这个规矩?”
“当然不是。”
陈羽摇摇头,对着鼠王反问一句。
“鼠王,我记得龙门还有个规矩吧?”
“另一个规矩?”
鼠王稍加思索,在想起了陈羽说的规矩后,顿时惊愕万分,看着含笑的他,有些难以置信。
“你疯了?”
拉普兰德并不傻,看着鼠王的表情,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鼠王的意思,但她能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管陈羽准备做些什么,她果断制止。
“魂淡,这是我和这只大老鼠的事,与你无关,你别插手。”
不就是一只手吗,既然输了,她认了。
说真的,她不愿意在欠陈羽什么了。
持着剑,陈羽回头对拉普兰德露出无奈的笑容。
“我倒是想,不过看着大胸狼你在我面前受伤,这可不是朋友该做的事。”
眼睁睁的看着拉普兰德被鼠王断手,这件事,他办不到。
再说了,拉普兰德会落到现在这个结局,跟他的关系还是蛮大的,要是上次能注意点,拉普兰德也不要遭这么大的罪。
这件事,陈羽还是有些自责的。
尾巴胡乱摆动,拉普兰德有些焦躁不安,心中那种不安越发清晰,让她忍不住怒吼。
“闭嘴,谁和你是朋友了,从今天,不对,从现在起,我和你断绝朋友关关系,听到没有,赶紧给我滚!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快点滚啊!”
看了眼满脸焦躁的拉普兰德,陈羽没有说话。
他扭过头,看着忽然没有言语的鼠王,说了一句。
“鼠王,希望这件事你能帮我隐瞒,如果星熊她们问起来,就说是意外吧。”
“陈羽...”
鼠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陈羽打断了。
挽了个剑花,反手将长剑架在了肩上,陈羽微微一笑。
“规矩就是规矩,大胸狼的罪,我背了。”
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拉普兰德既然犯了错,那就必然要付出代价,这是理所当然的,陈羽也不会替她辩解什么。
但拉普兰德毕竟是靠武力吃饭的,而陈羽不同,他是条咸鱼,少一只手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相反,反正这只手也快完蛋了,不如废物利用一下。
一只快废掉的手换拉普兰德完好的手,何乐而不为呢。
龙门的规矩之一——罪可替代。
所以,陈羽没有犹豫。
“魂淡,住手啊!”
拉普兰德怒吼着。
像是没听见,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陈羽一用力,十分干脆的用剑刃切下自己的手臂。
一阵剧痛从肩上传来,随后便是轻松的感觉——手臂的剧痛不见了,这让陈羽轻松不少。
当然,这只是错觉,实际上,陈羽的状态一点都不好。
冷汗不停的流出,沾湿头发,因为失血过多,陈羽脸色愈发惨白,鲜血从断臂的伤口处不断涌出,滴落在地,打湿还算干净的地面,将长剑插在地上,他伸出仅剩的手,在伤口处附近的穴位点了点,勉强止住血液。
痛楚和困意不断席卷,侵袭着陈羽的意识。
忍着想要就此躺下的虚弱感,陈羽对着默不出声的鼠王笑了笑。
“好了,拉普兰德是罪我替她受了,希望你能放过她。”
这是何必呢。
看着虚弱不堪的陈羽,鼠王长叹一声,决定就此揭过这件事情。
摇摇头,他满脸无奈。
“明白了,这件事就此结束,我不会再追究这只狼的责任了。”
他摆摆手,紧紧锁着拉普兰德的黄沙便四散化作尘土,消失不见。一松开,也顾不上找鼠王的麻烦,拉普兰德就扑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陈羽。
忽然有人扶住着,陈羽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拉普兰德怀里。
猝不及防间,一个踉跄,拉普兰德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摔得生疼,她却没有在意,只是紧紧抱着陈羽。
看着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一副快死模样的他,还有那看起来十分刺眼的断臂,拉普兰德忽然有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流出,带着一丝哭腔,她怒骂起来。
“魂淡,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我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啊!?魂淡!白痴!蠢货!”
看着莫名其妙就生气的拉普兰德,陈羽眨眨眼,虚弱的笑了笑。
“我们是朋友吗,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
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但拉普兰德的心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注视着即使如此还在微笑安慰着她的陈羽,她心头猛颤,紧抿着唇,狠狠的骂了一句。
“白痴!”
说完,就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这一刻,拉普兰德知道了,她似乎跑不掉了——一张名为温柔的网,不知何时已经将她死死缠住,再也无法挣脱,也不愿挣脱。
就像一只蝴蝶落入蛛网,便误了余生。
只不过,落入的这张网,她心甘情愿,也愿意为此沉沦。
从此刻起,名为拉普兰德的孤狼,将再次拥有羁绊,至死不休。
看着拉普兰德怀里的陈羽,鼠王也开始头痛起来。
这下,他拿什么和雨霞交代?
要是那丫头知道陈羽因为自己变成这样,他这父亲估计就难做了啊。
就在他头痛不已时,黑蓑忽然带着一个怒骂的菲林少年回来了。
“鼠王,医生我带来了。”
着黑蓑抓在手上,阿挣扎着,对着鼠王就破口大骂。
“我叼你个嗨啊,大老鼠,又是你,你有病吧啊!?上次抓了我一次还不够,又来一次,信不信我药翻你!?”
阿很少说脏话,但现在他实在忍无可忍了。
前两天忽然被抓来就算了,今天他可是在进行一次很重要的实验,好不容易骗了个笨蛋给他注射了点珍藏品,正打算观察下病人的情况,结果就被这个穿着黑色雨蓑的蒙面人给带来了,这下他的珍藏全白费了。
血亏啊!
看着这个满嘴脏话的少年,鼠王眼角一跳。
鲤那家伙,究竟是怎么培养小孩的,怎么感觉这个阿的欠揍程度都和大帝有的一拼了。
收拾好脾气,确保自己不会一沙子糊在阿的嘴里,鼠王拿起手杖,指了指那边看起来差不多已经快要完蛋的陈羽。
“少废话了,赶紧救人,医药费不会少给你的。”
上次被敲着了一笔,这次估摸着又要大出血了。
“救什么救,你这扑街把我绑来还想让我救人?真当小爷我的脾气好啊?!不救!坚决不救!除非你把我的...”
阿想都不想,摇着头就要拒绝鼠王的要求,开玩笑,他这次损失可大了,要是这只大老鼠不把东西赔给他,他才不救人,刚准备义正言辞的敲诈勒索鼠王,让他先把东西赔了在考虑救人,眼角余光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顿时一愣。
他大惊失色。
“陈羽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