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的头发很长。
别看她个子不高，但如果站起来，一头雪发也大抵快到小腿长度。
而且和别人不同，因为是龙鲸的化身，所以玲珑身上有股十分好闻的香气。
渺渺若无，清清还来。
袅袅清香从她的秀发传来，随风扑鼻。
“玲珑，我能问你件事吗？”
“好呀，你说。”
为了让陈羽梳头更方便，玲珑换了个姿势。
她跪坐在沙子上，双手放在大腿，正襟危坐的样子。
“你那把大剑是哪里来的？”
一边用木梳为玲珑细心的处理她的秀发，陈羽一边说着：“那把剑应该不是你的吧？”
陈羽已经可以肯定。
那把剑确实是斯卡蒂的。
但剑是怎么落在玲珑手上的他就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嗯，那把剑是我捡来的。”
似乎很享受陈羽的梳头，玲珑漂亮的大眼睛开心地眯成月牙，心情十分愉悦。
“上个月，有人来进行试炼，这把剑是她留在水底的。”
“不过她失败了，所以我就把这柄剑带回来了。”
虽然不会用剑。
但这柄剑很重，用来敲人刚好。
“失败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陈羽这才接着为玲珑梳发，但这次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他问：“那个女孩死了吗？”
“没有哦。”
虽然不知道陈羽为什么知道试炼者是女的，但玲珑也没有多想。
她眨眨眼。
“不过也快了。”
想起昨天看见的半透明身影，玲珑忍不住嘟起嘴。
“这次的试炼者很厉害，但是她的目标似乎还不明确，所以她的试炼一直无法结束。”
“如果再继续下去，最多下个月，她应该就要真正的失败了。”
玲珑说的还算好的。
事实上，斯卡蒂的失败已经是基本不可逆转了。
斯卡蒂很坚强，但是她的内心太迷茫了。
就如同她进行试炼时说过的话。
她一无所有，就连她的内心，也是空无一物。
她是战士，但是已经不知道为何而战。
这样的情况，她是无法通过试炼的。
原来如此。
闻言，陈羽也算明白斯卡蒂的大剑为什么会在玲珑手上了。
活着就好。
心里松口气，陈羽便继续为玲珑梳着头发。
过了一会。
在将玲珑的头发梳好后，又拿出一个红色的蝴蝶缎带为她扎起头发，陈羽这才满意点头。
“嘻嘻，好漂亮。”
对着湖水看了看陈羽梳的头发，还有那个漂亮的蝴蝶结，玲珑顿时喜笑颜开。
看来玲珑很喜欢。
看到玲珑高兴的在湖边对着湖水左右打量自己的可爱样子，陈羽也露出微笑。
不过。
想起玲珑口中试炼者的情况，他忽然开口。
“玲珑，能带我去看看那个试炼者吗？”
“咦，你要去湖底吗？”
“嗯，没猜错的话，你说的试炼者可能是我朋友，我想去看看她的情况。”
陈羽的朋友？
玲珑歪着头看了陈羽一眼，立马就答应了。
“好！”
……
试炼进行的地方是在湖的最中央。
很久以前是这样的。
但是后来玲珑嫌麻烦，就把试炼用的水晶搬到了新的地方。
那是离陈羽他们不远的湖中。
潜入水底，和玲珑在满是海草的湖底中游了一会，陈羽这才在一片被碧绿海草包围的水中看见了那块大型水晶。
湖水不深，阳光落进水中，投射下一片粼粼波光。
湖水蔚蓝，随着湖水流动，落下的湖光也忽明忽暗。
黑发被水流带起摇曳，任由长发飘舞，陈羽停在了湖底一块石头上。
透过起舞的海草，他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少女。
巨大的水晶中。
斯卡蒂蜷曲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如同孩子一般闭目沉睡。
长长的秀发凝固在水晶中。
借着闪烁不定的湖光，水晶也折射出奇特色彩，看起来就好似琥珀中的睡美人。
忽然间。
湖光黯淡的刹那，少女也随之暗灭不定。
就好似残灯烛火，随时都会消失熄灭，失去最后一丝光芒。
看见这一幕，陈羽的眉头一皱。
“玲珑，试炼无法停止吗？”
玲珑说的没错，再过不久，斯卡蒂就要死去了。
当斯卡蒂的身影从水晶中不见时，她的存在也将随之抹去。
那时，斯卡蒂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斯卡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参与了试炼。
但他显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斯卡蒂死在这。
“不行的。”
玲珑走上前，拍了拍水晶，水流随着她的动作荡漾。
“陈羽，这个试炼是绝对的，除非通过，不然试炼者是无法从水晶中苏醒。”
“要么活着通过试炼，要么死在试炼，这是绝对不会发生变化的。”
“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
她是守护者，并不是执行者。
所以对于这个，玲珑也爱莫能助。
玲珑也不行吗。
听着玲珑的解释，陈羽皱眉不语。
少顷，他开口问道。
“如果我想要结束试炼呢？”
对于快死的斯卡蒂，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不行，他只能插手了。
“不可能！”
用斩钉截铁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玲珑站在水晶旁，俏脸上失去了笑容，第一次露出了无比严肃的表情。
“守护这个试炼是龙鲸的执念，我因它而生，所以我也继承了这个执念。”
“如果有人要破坏它，那就是我的敌人。”
“而敌人…”
说到这，玲珑不在说话。
她抬起手，摘下了绑在左眼上，挡住那只眼睛的绷带。
白色的绷带随水飘荡，灰白的长发也随着暗流起舞。
刘海下，一颗和右眼完全不同的眼瞳就此显露出来。
深邃的暗红，犹如深渊般的瞳。
疯狂，混乱，残冷，恶毒…
仿佛无尽深渊一般的眸子里，闪烁着让任何人一眼望去就足以丧失勇气的恐怖目光。
平静地望着陈羽，玲珑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我会杀了他…哪怕是你。”
“……”
气氛骤然变得死寂。
这一刻，就连湖水也仿佛停止流动。
只有少女那冷漠的表情映入眼帘。
她是认真的。
“诶嘿嘿，被我吓到了吧~”
看着露出惊愕的陈羽，玲珑忽然嘻嘻一笑。
“其实终止试炼也不是不行哦~”
她拍了拍边上的水晶，用无比轻松的语调这么说着。
“只要把这个水晶砸了，试炼也就结束了。”
“怎么样？很简单吧？”
抬起手，做了个拳击手挥拳的动作，玲珑对沉默不语的陈羽露出的明媚笑容。
“这个人对陈羽很重要吗？”
“如果是的话，我勉强失职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哦。”
“不过我的手最近有点痛，不想动手，不如我们回岸上。”
她嘿嘿一笑：“那柄大剑刚刚好，到时候我把剑拿来，把这块破水晶砸了，你的朋友也就得救啦！”
“诶，你干嘛不动？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走到陈羽边上，拉起他的手，却发现陈羽纹丝不动。
明明是水中，但是她却丝毫无法拉动陈羽。
玲珑眨眨眼，有些奇怪。
“你不是要救朋友，干嘛站着不动啊。”
低头看着嘟着嘴，一脸不满地玲珑，陈羽忽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轻声叫了一句玲珑的名字。
“玲珑。”
“诶？”
“你真傻。”
“喂！大骗子，我好心帮你，你干嘛说我坏话！”
“既然知道我是大骗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看着眉毛竖起，气势汹汹瞪着自己的少女，陈羽叹了口气。
“你难道会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诞生的吗？”
玲珑是龙鲸的化身。
她不是龙鲸，龙鲸也不是她，但有些东西，玲珑还是继承了下来。
守护水晶试炼是玲珑的职责，也是龙鲸最后的执念。
而这份执念也化作诅咒，永无休止地缠绕着玲珑。
这并不算坏事。
因为这份诅咒并不会伤害她，反而会帮助她。
她的左眼，就是龙鲸的诅咒。
如果有人通过试炼，那么执念自然就会消失，玲珑也会彻底恢复自由。
龙鲸的力量也会彻底融入玲珑体内。
但是相反。
如果有人毁灭了试炼。
玲珑，就会死去。
也就是说，玲珑是打算用她的生命来换取斯卡蒂的生命。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不就是龙鲸死掉以后才诞生……”
陈羽没有说话，只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呜呜，你耍赖，干嘛用这样看我啊！”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说不下去。
抬头和陈羽对视着，脸上的伪装再也藏不住，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流出，又瞬间融入湖水。
她忽然扑到陈羽怀里，紧紧抱住他。
“大骗子，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人会是你朋友啊！”
把脸埋在陈羽怀里，玲珑抽噎的声音融入湖水中，荡漾开来。
“朋友不见会很伤心的，我不想看见你伤心。”
就像她一样。
陈羽和墨不在的时候，她就会很寂寞，有的时候，看着月亮，心里还有闷的难受。
这种感觉，她一点也不喜欢。
“所以你就打算牺牲自己？”
“也不算牺牲啦，反正我也不会真的死掉，最多只是多睡一会。”
因为把脸埋在了陈羽怀中，导致玲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反正我早就习惯一个人，而且只是睡一会，没什么事的。”
“没事才怪！”
听着玲珑的话，陈羽心中有些疼惜，他拉开玲珑，蹲下身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
“玲珑，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我朋友啊！”
这个傻蛋。
斯卡蒂是他朋友，但她就不是了吗？
严格说来，玲珑和他的关系比斯卡蒂和他的关系还要好呢。
即使不是。
用一个朋友去换另一个朋友，这种事他也不可能做得出来。
“诶？”
玲珑露出了傻乎乎的表情。
“诶什么诶？你这个笨蛋，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怎么把墨捡回来的了？”
和斯卡蒂的情况差不多。
墨是被困在一块琥珀里出不来，被玲珑发现后带回来，他亲自出手救出来的。
不然普通的狼怎么可能生活在沙漠里？
那不是搞笑吗？
用力揉捏着玲珑软乎乎的脸蛋，假装没看见她逐渐变得凶恶的眼神，陈羽无奈道。
“再说了，终止试炼也不一定要破坏水晶啊。”
“大不了，我也参与试炼就是了。”
“你不是说过，这个试炼是可以多人进行的吗？”
玲珑和他说过不少试炼的事，所以对于这个试炼的内容和情况，陈羽心中有数。
要不是因为玲珑不愿意，他早就把这个试炼和玲珑身上的诅咒解决了。
“不行！”
想都不想，玲珑就拒绝了陈羽的打算。
她挣扎着躲开了陈羽作怪的手，先用力揉了揉自己红彤彤的脸蛋，这才双手画叉。
她板着脸，摇头拒绝。
“第二位参与者无法执行训练，只能旁观，现在你的朋友试炼已经要失败了，这个时候你要是进去，会死的！”
哪怕不会，第二位试炼者的遭遇也绝对是玲珑不想看见的。
那太残忍了。
“难道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吗？”
陈羽反问。
“可是…可是…”
看着哑口无言，满脸急切的玲珑，陈羽笑了笑。
随手一翻，一条新的绷带便出现在手中，一边为玲珑绑起遮住左眼，他一边温声道。
“玲珑，你是我的朋友，斯卡蒂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因为救她而伤害你，这是不公平的。”
“你一直想摆脱这个试炼的束缚，却又不让我动手，这次就让我参与吧。”
“如果里面的人是我，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吧？”
呆呆地望着陈羽，玲珑蠕动着唇瓣，终于还是放弃了。
因为陈羽说的对。
如果把陈羽换成她，她也一定会做出这样决定。
她拍开陈羽的手，气得大喊：“知道啦知道啦！我让你参加就是了！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
双手拢袖，陈羽穿着黑袍，用不紧不慢的步伐独自走在黄沙中。
四下无人，环首四顾，是漫无边际的沙漠。
除了黄沙就是黄沙。
黄昏下。
夕阳染红了整片沙漠，也将陈羽的脸颊，衣袖和头发都染上了红色。
而在他不远处，一个沙丘下，一个白发少女正紧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那。
她好像睡着了。
“找到了。”
走过去，看了眼熟睡的少女，陈羽笑了笑，便一屁股坐在了她边上。
等到夕阳落下，黄昏收尽最后一点光芒时，星光也由此取代黄昏。
睁开眼。
斯卡蒂眼中满是茫然。
起身环顾四周，她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对方正背对着她，抬头望月。
似乎发现了苏醒的斯卡蒂，陈羽回头，就看见一脸困惑的斯卡蒂。
他笑了笑：“斯卡蒂，你醒了。”
仿佛是对于陈羽的表现有些不知所措，斯卡蒂犹豫一会，才用柔和的声音开口问道。
“你…是谁？”
“斯卡蒂...是我的名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