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环幻境古老而恒远。
早在生命诞生之前，它就存在于世界上。
这是常人无法理解，也无法到达的地方，它只存在于一片虚幻的世界。
但这次，这片幻境再次迎来了新的客人。
…
巨大的怪物昂首于荒土之上。
它有着三角形一般的兽首，尖锐的牙齿从嘴中突出，狰狞恐怖，而在头颅表面，八只不同的诡异眼瞳不规律的分布在上。
每只眼球都在疯狂扭动，发透露出恶毒。
粗壮有力的四肢踩在黄沙上，留下一个个足迹，身体上还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甲，泛着黝黑的光，不规则的生长在身体表面。
在它身后，还有着三条在半空扭动的尾巴——蝎尾，蛇尾和虎尾。
它发出低沉而恶毒的吼声，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在荒漠，用利爪一次又一次的撕开众人的身体。
这就像是场单方面的屠杀。
怪物冰冷锋利的利爪划破空气，发出残酷破空声，无情地穿过众人的身体。
甚至不等反击，它的身体就消失不见，徒留下众人泛起虚幻涟漪的身体。
太快了！完全跟不上！
面对怪物的攻击，嘉维尔紧咬牙关，用力挥出一拳，然而却打了个空。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再次用利爪从刻俄柏身体划过，嘉维尔却无能为力。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火儿在看见天上的邪念时会出现那么大的反应了。
不愧是几乎毁灭了提亚卡乌族的怪物，即使是被法术捕捉，它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也是超出了常理的恐怖。
令人安心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攻击似乎对她们无效。
而从目前为止的几次反击来看，她们的攻击却实打实地落在了对方身上。
也就是说——有机会赢！
咬着牙，嘉维尔捏着拳头，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了上去。
——咻！
巨大的蝎尾从突袭而来的火儿身上穿过，刺入地面，无视了穿过身体的蝎尾，趁着对方攻击的功夫。
火儿扬起纤细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怪物身上。
在怪物凄厉恶毒的嘶吼中，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真实触感，火儿情不自禁地抿起嘴。
巨大的困惑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浮出，火儿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啊！
为什么不会痛？为什么不会受伤？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从火儿脑海中浮现，然后挥之不去。
为了防止邪念再次出现，她自愿和邪念一起被封印了数百年，直到现在再次苏醒。
时光飞逝，一眨眼就过去了数百年，但对于火儿而言，时间似乎也只是过去了几天罢了。
上次的战斗还历历在目，那种恐怖的战场，哪怕是真的过了数百年她也不会忘记。
她很清楚一件事，刻耳柏洛斯提供的法术绝对不是这样的。
在上次的战斗中，她受过伤，也感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心脏被贯穿，肉体被撕裂…
这些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在这场战斗中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要稍不注意，就是当场惨死的下场。
但是由于法术的原因，他们却无法死去，而是带着不断重生的肉体，继续战斗。
生而不死，死而复生。
带着最昂扬的斗志，再次投入战斗。
直到——
精神彻底崩溃。
法术保护了提亚卡乌的战士肉体不会死亡，但是却没办法保证这些战士们的精神不会消亡。
在面对几乎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痛苦，哪怕是这些无畏的战士们，也纷纷死去了。
是的。
上次战斗中大部分战士都死去了，活活痛死的。
可是现在……
捏着拳头，对于现在这样莫名的状况，火儿百思不得其解。
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奇怪的问题，也再次冲进战场。
毕竟，她不是研究者，她只是个战士。
仅此而已。
……
现实世界。
大瀑布上游的遗迹处。
注视着背靠着台阶，似乎遭受什么巨大痛苦而导致身体开始颤抖的陈羽，嘉嘉心情有些复杂。
法术逆回。
就如同字面意思，逆转法术的某些功效。
这其实是一个很常用的法术铭文，不少大型法术或者武器上都有着这种法术。
而现在，陈羽在这个笼罩了阿卡胡拉的大型法术中也使用了这个法术回路。
他逆转的不是生命或者其它东西，而是一种对于普通人来说在平常不过的感觉——痛觉。
刚开始还以为是陈羽乱来，但在半空中看见那个回路后，嘉嘉也就也就明白陈羽究竟是做了什么。
逆转痛苦，这个人简直是疯了。
除了逆转痛苦外，陈羽似乎还加了其它铭文，所以嘉嘉无法走进遗迹。
用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阻挡自己的薄膜，发现情况和刚才一样后，也就放弃了。
她盘腿坐在遗迹的台阶下，面对着陈羽，第一次仔细打量起陈羽的模样。
黑色长发随意披散，散落在肩上。
模样很帅气，让人看了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只是因为痛苦，他双目紧闭，剑眉也拧成一团，嘴唇失去血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看着这一幕，嘉嘉的柳眉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薄唇紧抿，不知为何有些揪心。
苍青色的眼眸倒映着陈羽的模样，嘉嘉下意识地用手指捋了捋白发，忽然有些好奇。
一般人别说是面对这种痛苦，哪怕是稍微疼一些，也会大喊大叫，用来发泄自己的痛苦。
这一点，嘉嘉自认也不例外。
但陈羽并没有，他没有因为痛苦而大喊大叫，也没有因为痛苦露出不堪的表情，只是拧着眉，沉默地坐在那，独自忍受着一切。
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这样做？
忽然间，嘉嘉心底冒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好奇心。
似乎注意到了嘉嘉探究的眼神，陈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略微黯淡的眸子望着面前的瓦伊凡女子，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你是叫嘉嘉吗？”
他居然还能说话？
在嘉嘉不可思议的目光里，陈羽像是自言自语，用缓慢的声音接着道。
“火儿和我说过你，你似乎也是提亚卡乌的大酋长呢，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
每说一个字，口中就好像吞了一柄钢刀，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切开他的舌头和口腔，带来无与伦比的苦痛。
不过相比身体其他地方传来的感觉，这些痛苦实在是在轻微了。
开口所产生的痛苦只是让陈羽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他笑了笑。
“我叫陈羽，陈羽的陈，陈羽的羽，对了，还有刚才在我身边的那个少女，她叫嘉维尔，看你们长得这么像，说不定会很有共同语言呢。”
陈羽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随时都要消失不见。
看着面前的陈羽，嘉嘉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说话。
好似发现了嘉嘉内心的纠结，陈羽微微抬头，漆黑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她。
眨眨眼，无视了这个动作带来的巨大痛苦，他忽然开口：“能请你和我说会话吗？说实话，有点痛…”
“诶？”
重新低垂下眼睑，藏住眼中的痛苦。
“我想请你和我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这样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痛了。”
“啊…好…好的。”
面对陈羽的邀请，嘉嘉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她结结巴巴地回应了陈羽的话。
因为紧张，纤细白皙的手指不停地缠绕着落在胸前雪白秀发——这是她的习惯，每当紧张或有什么其它情绪时，总是会不自觉的做出这种动作。
朱红色的薄唇紧抿，注视着微笑的陈羽，嘉嘉犹豫不决，直到一会后，她才小声开口。
“那个…你和嘉维尔是什么关系？”
在嘉嘉想来，陈羽和嘉维尔的关系肯定很好，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和嘉维尔吗…”
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陈羽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了嘉嘉的问题。
“我和她是朋友。”
“只是朋友？”
嘉嘉睁大眼眸，有些不可思议。
“嗯，不过我和她还有别的关系，我还是她上司。”
说到这，陈羽还扯了扯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不过她好像从来没有把我当上司过。”
上司？
是头领的意思吗？
想到这，嘉嘉又问了一句。
“那陈羽你是哪个部落的？”
“部落？”
过了几秒，大脑才反应过来嘉嘉的意思，他用轻而沙哑的声音回复。
“我不是提亚卡乌人，嘉维尔才是，我只是陪她回来探亲…”
不是提亚卡乌人？只是陪嘉维尔回来探亲？
听到这个回答，嘉嘉再一次睁大眼，望着陈羽的眼眸满是难以置信。
……
天空不知何时落起了凄切的雨。
先是点点滴滴，随后连绵不绝落下。
雨水从天空坠落，灰色的雨幕占据了整个世界。
雨水啪嗒啪嗒地拍打树叶，也如同一柄柄利刃落在陈羽身上。
冰冷的雨水拍打身体，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截然相反的触感在这一刻从身体表面朝血肉，骨髓深处钻入。
仿佛灵魂在燃烧，被带着倒刺的长鞭抽打，巨大的疼痛足以让任何人忍不住想要大喊发狂，失去理智。
沐浴着雨水，大雨还在不停冲刷着身体，带来的巨大疼痛只是让陈羽的眉头紧紧皱起，却又慢慢舒展。
只是，这个动作很慢，很慢…
他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嘉嘉，用轻到随时都要消失的声音再次问道。
“嘉嘉，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没有，我想先休息一会。”
对于这个问题，嘉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缄默不语。
她并不傻，甚至可以说是聪明绝顶，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陈羽的情况。
早在聊天开始没多久，她就发现陈羽说的聊天根本就是在骗人的。
因为到现在，陈羽根本没有问过一个问题，只有回答。
在这样的聊天中，嘉嘉也知道了不少东西。
这次和陈羽一起来的除了嘉维尔以外，还有一个叫阿米娅的可爱小兔子，叫伊芙利特的笨蛋小鬼，叫刻尔柏的天真鲁珀和一个温柔贤淑叫做星熊的鬼。
——这些都是陈羽说的，并不是嘉嘉自己理解脑补。
在说起这些名字的时候，陈羽的表情十分温柔，就连那沙哑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柔和许多。
嘉嘉知道，这些人对陈羽来说一定很重要。
而现在，这些人都和嘉维尔一样进入了幻境战斗。
“为什么？”
虽然不想开口，但是嘉嘉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内心的困惑，问出了最后，也是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用法术转移她们的痛觉，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意义？”
用了长达数秒的时间才明白嘉嘉想要表达的意思，陈羽抬起眼眸，目光投向远处的天空。
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单纯地想这么做而已。
许久，他才轻声回道。
“她们在战斗流血，我却在一旁观看，这种事对我来说太难了，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只是一点疼痛而已，如果能让她们放心战斗，我很高兴。”
“如果还有什么原因的话，大概是舍不得吧。”
重新垂下眼眸，他闭上眼睛，这么说道。
“因为啊…很痛的…”
是啊。
真的很痛啊。
这种痛苦，他怎么舍得阿米娅她们承受呢？
听见陈羽的回答，嘉嘉内心像是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这一刻，
她的胸口被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填满。
注视着这个男人，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完蛋了。
她好像恋爱了。
……
幻境中，阿米娅她们的战斗也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自杀一般的攻势下，邪念化作的怪物终于受了伤。
无数伤痕在它身体表面覆盖，伤痕处还有诡异的黑气弥漫，看起来十分恐怖。
“怪物，去死！”
随着青色怒火刺入怪物的眼睛，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死寂。
然而不等阿米娅高兴，火儿就忽然冲了上来，将她拉开。
下一秒。
浓烈的黑雾将怪物包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踏踏踏。
无序的脚步声响起，随着黑色的剑划破空气，发出冰冷长鸣，数个黑色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
看着从黑雾中走出的身影，阿米娅她们愕然失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