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
历代帝王用来祭祀祖先和参拜天地之地。
除了每年例行的祭天大典外，这里极少有人会来。
“狄大人，你知道这次祭典是什么意思吗？”
“陈大人，你别问我，狄某现在也还在迷糊。”
“奇怪了，祭天不是是冬至时，怎么这次才刚入秋没多久就举行祭天礼了？”
因为时辰未到，加上这次祭祖也过于奇怪，不少大臣们站在前殿前的广场上，议论纷纷。
对发问的陈大人翻了个白眼，狄仁杰摇摇头，也表达了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有。
不过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却也有几分猜测。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次祭祖有很大可能和那个将他装进画卷的女人有关。
但具体有几分关联，他也不确定。
站在人群中，方玉书听着周围的交谈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次祭祖，皇帝并没有说明原因。
还有。
抬眼环视了一圈，方玉书没有看见李太白的身影。
他眯了眯眼睛，心中叹气。
他的内线已经得知安子月被劫，但在方才不久，李太白便已经带着安子月回皇城了。
锦衣卫为找到了李太白。
但她依然没有来。
陛下分明特意嘱咐要让李太白参加这次祭典，但对方却完全无视。
看来这次祭典后，李太白和陛下的冲突势必要再次上升了。
在大臣们小声交谈，方玉书低垂眼帘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很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天边有火烧天际，蔚蓝的天空被染的一片凄凉，几缕星光也偷偷探出头，眨着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
逐渐从绯红转变为暗色的天空下，一个身穿皇袍的男子从大殿中缓缓走出。
“嘭！”
火光炸起，发出了猛烈的声音。
“皇上驾到！”
尖锐的叫喊声中，广场上的焚香炉忽然迸发出耀眼的火光。
好似烈火燎原，火光瞬间点燃了太庙的半边天。
“陛下！”
大臣们纷纷伫立站好，整整齐齐地对高台上的冷漠男子鞠躬。
冷漠地望着台下的众人，魏彦侯环视一周，在发现李太白没有来后他顿时眯起眼睛。
视线微挪，在看见方玉书摇头的动作后，他脸色骤然阴沉许多。
李太白，朕给你机会了。
冷哼一声，魏彦侯挥了挥手，沉声道。
“祭典开始。”
负责传话的太监大喊。
“吉时已到，祭典开始！”
然而出乎意料，在太监喊完话后，负责祭祖行动的奉常并没有任何动作。
而对此，魏彦侯似乎默认了。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高台之上，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踏踏踏！
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响起。
在大臣们疑惑的目光中，数支身穿黑色甲胄的近卫从前门出现，然后整齐有序地将整个广场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不是白帝卫吗？他们怎么会在这？”
“这真的是祭典？”
紧接着，又是数支身穿锦衣的人忽然从太庙四周出现，沉默的围在了太庙四周。
这下，
所有人都站不住了。
白帝卫就算了，好歹是皇帝亲卫。
但是锦衣卫怎么也来了？
“肃静！”
这时，魏彦侯开口了。
他冷冷地看了眼太庙下重新安静下来的众人，然后再次挥手。
“把东西马上来！”
“喏！”
一名亲卫应允一声后便走进前殿，再次出来时，手中便拿着一副画卷。
“陛下，您要的东西。”
将画卷交给魏彦侯后，亲卫再次退回队伍。
燎炉火焰愈盛，冲天的火光让太庙显得煌煌如昼。
太庙四周生长了数百年的古柏青松，在火红色的映照下犹如真正燃烧了一般。
手持画卷，将之高举。
注视着沉默的大臣们，深邃的眼睛被火焰点燃，魏彦侯露出了微笑。
“诸位可知晓千年前我大炎是如何诞生的？”
“邪祟丛生，神灵乱世。”
“那时的大炎众生皆为蝼蚁，我大炎子民生活水深火热，所望之处，皆白骨累累，尸横遍野。”
“这事，你们可知晓？”
对于皇帝的质问，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无言。
身为大炎的大臣，他们自然知晓大炎的开国历史。
但邪祟丛生，神灵乱世，这些不都是为了彰显开国皇帝而杜撰出来的吗？
那份记载着开国皇帝事迹的史书，恐怕就是当时的史官为了彰显皇帝的功绩而胡编乱造的吧？
神灵和邪祟，只是故事中才存在的。
这些是大多数大臣们的想法。
但狄仁杰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如果史书上的记载是假的，他可不认为这位大炎皇帝会说这些话。
但如果是真的。
狄仁杰心中一跳。
沉默少许，他向前一步。
对狄仁杰投去赞赏的眼神，魏彦侯点点头。
“确实如此。”
魏彦侯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神明？
那玩意真的存在？
除了燎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整个太庙一片死寂。
环视一圈台下失去言语能力的大臣们，魏彦侯向前一步。
高举着手中的画卷，他接着道。
“卿家们或许不知，那位大炎的开国皇帝驭使神灵，如同史书记载上的一般，扫荡了大炎境内的一切邪祟，并驱逐了那些作乱的神灵恢复了大炎的秩序。”
“于此，神明既定！”
“在皇帝的分封下，大炎唯一的神灵遵循契约，陷入沉睡，然后祂的意志化作新的存在，来到大地。”
“他们分别为有着铸造“神兵”之名的年、构建“真伪”的夕、以及......”
接下来的话，狄仁杰已经听不清楚了。
因为在魏彦侯说出年这个字眼时，他的思绪就像被寒冰冻结，再也无法思考。
“年...”
念叨着这个字眼，他忽然大彻大悟。
难怪年能将她从画卷中解救而出。
原来那位姑娘根本就不是常人。
既然如此，那他那位贤婿呢？
那个能让年心甘情愿跟随的人，会是常人吗？
等到狄仁杰回神时，魏彦侯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诸位卿家一定很好奇朕为何要说这么多吧，因为那代表着“神兵”与“真伪”的年和夕已经被朕捕获了。”
“现在，就请诸位见证吧！”
“千百年来，继开国皇帝之后，朕将再一次成为驭使神灵之人！”
注视着台下大臣们，魏彦侯放声大笑。
笑声放肆张狂，姿态狂热亢奋。
“现在，祭典开始！”
举臂一挥，手中的画卷迎风而起，招展铺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一幅由漆黑雾气笼罩，看不清画面的丹青腾空而起，就这么遥遥挂在了天上。
咚！咚！咚！
鼓声迭起。
早已等候多是的乐师们开始了他们的演奏。
击鼓，奏琴，锦瑟...
霎时间，悠扬古乐充斥，回荡在整个太庙中。
紧接着，奉常们也开始了动作。
用来祭祀的桌案上摆满了历代先皇的牌冕。
注视着桌案上的先皇们，魏彦候深吸一口气，抬手接过奉常递来的“御品珍香”，遥摆三下，然后大步上前，俯身将三支香插入香炉。
白烟袅袅升起，余韵的香气久经不散。
“父皇，您曾说过不许朕做这些不详之事，但终究，还是你错了。”
“神灵既定！”
“如今，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朕了！”
“天佑我魏彦候！天佑我大炎！”
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低喃自语，再次起身时，魏彦候面带微笑。
起身抽出了放在桌案上的天子剑。
他回身。
剑指半空中的丹青，沉声道。
“夕，年，你们可愿意臣服于朕！”
古乐乍停，风声渐止。
噼啪。
在薪柴炸裂的声音中，魏彦候接着道。
“只要你们愿意臣服于朕，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朕都可以赐予你们。”
“财富！权利！名声！”
“只要你们愿意臣服于朕！一切的一切，朕都可以赐予你们！”
声音回荡在太庙之中，回应的却是有死一般的寂静。
大臣们屏住呼吸，死死地看着半空中的那幅丹青。
良久之后。
就在魏彦候打算放弃，准备用强硬手段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清冷的嗓音如同冰泉冷冽，没有起伏，没有抑扬，却隐隐带着几丝嘲弄。
“权利？财富？名声？”
“吾等何须这些身外之物？”
“你虽贵为人间帝王，却依旧摆脱不了凡俗之人的偏见，居然想用这些东西驱使吾等，岂不知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不止是夕，就连年也对魏彦候的话感到好笑。
魏彦候所说的一切，只要她们原因，那一个不是唾手可得？
现在对方居然想用这种东西收买她们，简直可笑之极。
“但你们终究还是落入朕的手中了。”
魏彦候面色一沉，声音无悲无喜。
“即使你们不愿意臣服，朕也有办法让你们臣服于朕。”
“哈！？愚蠢！”
这次开口的人是年。
她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你身为帝王，居然用如此恶毒的办法将龙珠蒙尘，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借助龙珠的力量控制我们吧？”
“遗憾的是，这玩意虽然对我们有点影响，但是单凭这个就像胁迫我们，那可真是太搞笑了。”
“把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搞成这样，要是当初那位帝王知晓这件事，非得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打死你这个不肖子孙！”
“善者为善，恶者为恶。”
“身为帝王，你却做出了只有最恶之徒才能做出的举动，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臣服？”
......
最恶之徒？
大臣们面面相觑，没有弄明白年这句话的意思。
而狄仁杰则捏了捏胡子，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身为大理寺官员，他对大炎的案件了解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十几年前，大炎忽然出现了数桩无头血案。
作案者手段极其残忍，且手法高明，没有留下任何马脚。
但狄仁杰还是凭借着一些手段查到了一点东西。
一些线索直指皇家，在他准备细查时，得到的线索却戛然而止，最后只能作罢。
如今听见年这一番话，他很难不多想。
不行。
不能再让幼珊追查那件事了，这次回去，必须让她打消继续追查当初那桩血案的想法。
如果真的和他想的一样，在这样深追下去，幼珊必死无疑！
最恶之徒？
听见这几个字，方玉书眼神复杂。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他自嘲一笑。
“如此一来，你们是不愿意臣服于朕了？”
“臣服？就凭你？”
魏彦候眼神一冷，身上的气势陡然一转。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就别怪朕无情了！”
“哎呀呀，我好怕哦~”
年嬉笑。
“我还真没喝过罚酒呢？不如让我尝尝鲜？”
“大言不惭！”
冷哼一声，魏彦候转过身，缓缓走向桌案，他举起天子剑，猛地插入地面。
“昂！”
忽如其来的龙吟声通天彻地。
刹那间。
无形的威严气势充斥了整个太庙。
稍微弱一些的大臣承受不住这股气势，顿时瘫倒在地，而狄仁杰等实力不错的也只是勉强站好身子，努力不让自己摔倒。
“这是什么力量？”
冷汗不停从额头上冒出，狄仁杰脸色惨白。
他艰难地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少数几个强大的大臣外，其他人已经彻底瘫在地上。
就连一些实力稍弱的锦衣卫和白帝卫也面色一白，不过却很快恢复正常。
满意地看着这一幕，魏彦候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会在太庙举行祭祖大典可不是为了炫耀，而是因为必须这么做。
抬头看着那幅开始颤抖的画卷，他冷笑一声。
“如何，现在你们还是不愿意臣服于朕吗？”
“哎呀呀，这就是罚酒吗？味道还真是不咋地。”
年的声音依旧嘻嘻哈哈的，似乎并没有多大影响。
“呵，看来还是朕太心软了。”
魏彦候冷笑，刚要加大力度，却听见年投降的声音。
“哎！停！本姑娘改变主意了！你要我臣服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让他答应才行！”
年的声音忽然正经了许多。
“只要他同意，本姑娘也不是不能免为其难的帮你！”
“他？”
魏彦候眉头一皱。
“他是谁？”
“嘻嘻，他是谁？你很快就知道了！”
年嘻嘻一笑。
“喏，他这不是来了吗？”
年的话语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太庙前门的大门和围墙纷纷化作粉末。
紧接着，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袍男子从四散的烟尘中悠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走进太庙，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陈羽挑挑眉。
“哟，还挺热闹呀？”
他笑道。
“这么热闹的事，不介意多个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