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里说不清楚，看来你们那里似乎出了点意外，但不是什么坏事？”
男人饶有兴致地笑道。
“如您所料。”医生赶忙低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个小女孩的档案上标注，要给她四倍剂量的觉醒溶液吗？”
这谁能猜得到啊......
就算猜到了，这事也是能说的？
上司的心思你猜明白了，那他的脸往哪放？所以就算懂，也得装成不懂。
更何况医生确实不太懂。
“您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医生恭敬应声。
男人笑笑，没对下属的恭维说些什么，他只是调出一份档案，看了眼后，随手递给下属。
医生接过，食指轻触，点开光屏。
然后他看到了档案最开头的一行字：
AXX级实验体！
医生脸色一抽，旋即又缓缓平静下来。
如此天赋，如此年纪，医生早就有所猜测，那个女孩八成是传说中的AXX级实验体，只是在亲眼看到之后，他还是不免震惊。
要是神意会能多生产出几个如花眠那样的孩子，那统一云城，有何难度？
当然了，这种事情医生也只是想想。
作为研究者的一员，他也是清楚AXX实验体健康活下来的难度的。
九成以上的实验体都会半路夭折。
再加上每个AXX实验体都耗资不菲，所以直到现在，神意会也只生产出了两位这种等级的实验体。
江蓠、还有花眠。
姓谢的男人见他明白意思，便关掉档案，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同时，他还随口问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要汇报什么，通讯里都不能说？”
医生望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斟酌一瞬，谨慎开口：“那个女孩的灵能觉醒等级出来了，我觉得应当亲自禀报一下大人您。”
男人‘哦’了一声：
“出来了？什么等级？”
他又稍微坐正了一点，看起来不是特别在意。
“三级。”
医生说话的时候，悄悄抬眸，观察着自己这位上司的上司的脸色。
“......”
果不其然，没有让他失望，听到这个消息后，男人嘴巴微张，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动摇。
医生在见到满意的一幕后，赶忙低头，心道，叫你装逼，被吓到了吧？
“你确定？三级的灵能......她觉醒的是什么类型？”
男人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他做好表情管理，面露凝重道。
见上司认真，医生也丝毫不敢怠慢：
“她说自己的能力是操控植物，至于灵能等级，她目前说是三级，我倾向于她不会说谎，但我也让助手给她进行灵能检测了，估计马上就能得出结果。”
男人点点头，对他滴水不漏的做法很满意：
“小型灵能检测仪吗，确实用一下灵能就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在说谎了。”
谈笑间，医生眼神一动。
“怎么了？”
“灵能检测的结果出来了，那孩子确实是三级。”长舒一口气，医生缓缓开口。
“三级啊......”
男人恍惚一瞬。
一觉醒，就是三级......这种天赋，他难以想象。
三级灵能者，在云城，也不算是大白菜般的存在了，就算在灵能者众多的神意会中，也算是个精英教众。
谢供奉是个自然人，今年刚过四十。
自己是什么时候突破三级的呢？
他不自觉回想。
十四岁觉醒，二十三岁成为三级，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天赋了。
可如今，他的一切自信却被一个人造人打得粉碎。
五岁啊......
他忍不住在心里悄声感慨了一句，还好AXX级的实验体只能活到25岁，不然，给她们时间成长，说不定云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个女孩的天赋，柳月女士推测会比前一个实验体更高，她推荐在觉醒时使用三倍剂量的溶液。”
回过神，男人简单开口：
“只不过我觉得云城最近风雨欲来，很多大事将要发生，所以就激进地往上调了一档，这份申请上面也通过了，现在看来，效果很是不错。”
“您果然深思熟虑。”
医生应和。
谢供奉摇摇头，再度打开档案，伸手在上面标注了点东西，然后抬头笑道：
“你回去吧，绩效已经给你记着了，顺便告诉那个实验体，从现在开始，她就是神意会的第二位圣女了。”
“她的称号是——‘少司命’。”
............
......
在经过护士姐姐的测试，确定了花眠的灵能等级后，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热情许多。
如果说之前是将信将疑，连带着有些震惊的话。
那么现在就是十分开心，并同时想着打好关系。
虽然花眠这一世是人造人，是基地里不太被自然人们瞧得起的身份，但有天赋的可就不一样了，能当上圣女的人造人，价值比她们这些研究员大得多。
甚至连那位五级供奉的重要性也未必有她高。
毕竟那位供奉年纪已大，想要踏入六级难上加难，但这位新圣女，可还是潜力无限啊。
花眠对护士姐姐的热情也没有什么抵触的意思。
想要和大人物打好关系，更近一步，这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多说什么，她对自己的好，本质上来说是一种‘投资’，反正她也不吃亏，不是吗？
在测试灵能的时候，花眠发现，由于刚才过量黑晶的摧残，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点异常。
可到底是哪里出现异常，自己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花眠也无从得知。
少倾，医生从门外回归。
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已经问过上面的神使了，神使大人对你的天赋和信仰很满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神意会的第二位圣女了。”
医生满脸笑容地开口。
他对这位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绩效，又是前途无量的天才充满了耐心。
“真的吗？”
花眠看起来十分惊喜。
“嗯，”医生点点头，“从今以后，你就是新任的圣女大人了，称号是‘少司命’。”
窗外，江蓠看着里面其乐融融的景象，抿抿嘴，沉默地转头离开。
又是一个被洗脑的蠢货。
亏她还下来旁观。
花眠若有所思侧头，通过灵能视角，她感觉到，有两个在外面待了许久的生命气息正在远去。
只不过，她马上就没法关注这些事了。
花眠扶着蓝色靠背的手术台，刚想站起，可是，她马上就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异常。
她闭上眼，努力想活动起来，只可惜无济于事。
“......”
花眠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毕竟，这种情况在她的记忆里再熟悉不过了。
也就是......
喘息片刻，花眠略微茫然地望向在旁看着的两人：
“我好像...腿动不了了。”
............
......
从老师那里出来后，花凝就快马加鞭地赶往家中。
虽说自己的女儿只是个人造人，但，花凝却莫名喜欢。
甚至她真的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也说不定。
平等地看待人造人和自然人，这在这间基地中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但只要花凝不说，又有谁知道她对自己女儿的心思呢？
花凝这样想，右手放在门把手上打开了房门。
厚重的铁门通过生物验证向墙内滑开，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如往常一样笑着喊自己妈妈的女孩。
而是......
一架轮椅。
不算太宽敞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架黑色的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女孩。
黑色头发过肩，身穿白色连衣裙，女孩靠在椅背上，脸颊苍白，双眸微眯，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样子。
花凝下意识一愣，想要问你是谁，你在我家做什么。
可看到女孩的衣服和脸颊后，她却分明看出，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是自己刚刚分别了两个小时之久的女儿。
花眠。
于是，
所有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轮椅上，女孩似乎是听见了开门的声响，朦胧地抬起头，在看到了她后又眼前一亮，强打精神地笑了两下：
“妈妈，你回来啦。”
花凝仍呆滞地站在门外，几秒后，她才声音略带颤抖地开口：
“阿眠，你这是...？”
花眠闻言稍稍迷茫了一瞬，然后她望向自己的双腿，恍然大悟般地明白什么，于是微笑起来：
“没什么，只不过是觉醒灵能的副作用而已。”
“副作用？”
母亲迟疑，想起自己养女的身份，问道：“是不是...他们...给你注射了几倍浓度的觉醒溶液？”
“好像是......”花眠仰起头想想，一脸无所谓地回答：“四倍吧。”
四倍？
花凝的心脏猛地揪起。
她作为研究员，自然是知道神意会配置的暴力觉醒溶液在进入身体后会有多么痛苦的。
一般成年人都能难忍受那种痛苦，可这个孩子，居然受到了数倍的折磨？
“你的腿也是因为那个？”
花凝的声音略显沙哑，像是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什么。
她本想问问‘你还好吗’之类的安慰话题，可看到女孩的样子后，又咽了下去，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花眠现在并不好。
“嗯，似乎是我天赋太高的原因...对了，妈妈，我现在成了圣女哦。”
“这样啊。”女人进门，蹲在她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
“阿眠真是厉害啊。”
“嗯嗯，叔叔阿姨们都说我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厉害的圣女呢！”
她听起来似乎很自豪。
只是这更加令花凝心里痛楚。
她恨花家没错，但却和这个有花家血脉的孩子没有丝毫关系，花眠这么乖，这么可爱，她早就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可这......
“你后悔为了那位神灵变成这样吗？”
“怎么会后悔呢？”
轮椅上的女孩似乎很惊讶地睁大了眼，露出一个虚弱地仿佛下一瞬就会消失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为了神灵大人嘛。”
她看起来十分虔诚，犹如一个真正的圣女。
若是一个真正虔诚的教徒的话，恐怕会对花眠的表现欣喜若狂的吧，注重利益的研究员们也一样。
但可惜，花凝不是上述两者。
在云城出生、又不是灵能者的她，从未见过神灵，所以自然无谈信仰；享受过花家养尊处优的生活，又与狂热追求绩效与荣华富贵的同事们有所隔阂。
所以她只是心中抽痛。
为原本如此可爱的孩子被自己培养成了这副样子感到后悔。
花凝知道以花眠的天赋，迟早都会在神意会中大放异彩，可她却只是觉得自己毁了这个孩子的未来。
“妈妈？妈妈？”
轮椅上女孩的声音将她从悔恨中唤醒。
“怎么了吗，阿眠？”
女人笑得很勉强。
那笑容就恍若一张纸糊上去的劣质面具，叫人一戳就破。
“我以后，能不能见到神灵大人啊。”她收养的女儿一脸期盼地问她。
“能的，一定能的。”
女人轻轻叹气。
............
......
地下基地里的时间无关天色。
外面暮色西垂，可合金浇筑的桃源乡基地内却始终被惨白的白炽灯点亮。
时值七点，晚饭过后。
母亲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她要一点时间才能接受自己女儿的现状，看得出来她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回家后，她连花眠的灵能等级都忘了问。
花眠端坐在轮椅上，于房间里独处。
之前那副虔诚圣女的面具早已卸下，如今的花眠，正皱眉思索着什么。
不出所料，她成为了神意会的圣女。
也如上次模拟中意外发现的，自己就是她们的少司命。
“所以这一次的目标，应该就是那位比我这一世大了两岁的圣女吧。”花眠心中思考，做出判断。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大司命的名字应该是叫江蓠，住在第四层。”
“江蓠......”
花眠再度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神情玩味。
这时，她藏在衣兜里的全息终端微微震颤。
花眠推动轮椅，确认了房门已经反锁之后，才从怀里拿出终端，指尖轻触唤醒。
蓝色的全息光缓缓交织，构建出无数软件页面。
可花眠没有在意其他东西，而是目标明确的点开了上面的那款通讯软件——终端震动，是她特别关注的那位好友给她发消息来了。
这位网友，是花眠偶然间认识的。
她和她加入了同一个关于人造人的都市传说的讨论群，又因为终端的限制，没法对外发送消息。
花眠也就一直潜水。
直到某天，这位网友给她发了条消息，只是一个标点符号而已，但花眠尝试回信的时候，却成功发送了出去。
一直待在基地的人造人，或许不清楚这件事情的意义。
但作为和艾希恩搭档了十年的伙伴，花眠是清楚这终端发送不出去消息的原理的。
终端需要联网，神意会配发的终端上，可以自动链接至基地的网络，但这个网络，却有着不可对外发送消息的限制。
这是为了防止内鬼，以及担心基地网络被外界黑客发现。
那么这位网友能发送消息给花眠，又说明了什么呢？
很简单。
大家伙都在这个基地里罢了。
而至于那位小可爱网友的真实身份嘛......
“眠眠，回家了吗？=￣ω￣=”
这是网友有些低情商的问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网友很喜欢用表情包，似乎不用表情包就表达不出来意思似的。
不过花眠也不在意。
她坐在轮椅上，唇角含笑，指尖划过光屏，无比流畅地敲下一串字符：
“江姐姐，今天的考试结束啦！”
然后，发送。
云城的富家乖乖女对某实名制上网的圣女大人如此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