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嗯？”
“我刚才来的路上，碰见被那位神使鼓动着挑战的人了，我没问她名字，但实力看起来也就三级的样子。”
“不会有四级挑战我们的。”
“前辈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是又了解到了什么吗？”
“......嗯。”
“那前辈可以和我说说吗？”
“......”
江蓠没立即说话。
她在蒲团上坐着，眼帘微垂，随着她的轻轻吐息，有白霜在地板上肆意爬行，消散。
许久，她轻轻吐气，灵能波动消弭，抬起头与花眠对视：
“你想知道什么？”
“这次挑战，是已成定局了吗？”花眠问。
“应该是，根据母亲早上和我说的，两位神使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达成了一致，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再变了。”
江蓠从蒲团上起身，拖着黑袍款款行至桌边，坐下。
花眠也推着轮椅靠了过去。
“那前辈知道具体的时间吗？”
“应该是三天后，”江蓠倒了杯热水，简单催动灵能使其降温，将温热的杯子放到花眠面前。
“三天后的第二层演武场，母亲是这样转告我的。”
“前辈听起来和自己的妈妈关系很好呢。”
花眠接过温水，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似是羡慕地轻声感慨了一句。
可江蓠却只是冷哼。
要是她和母亲的关系，都能称得上好的话，那普天之下，就没有母女关系恶劣的存在了。
自她偶然获得终端，意识到这个基地不对劲以来，江蓠与自己母亲之间的关系变飞速恶化。
早熟的她，渐渐明白，母亲不过只是想利用自己而已。
于是她搬到了圣女殿一个人住。
或许以后不会联系，但，在这个基地里，江映雪就是她的养母，她们之间的联系无法完全隔断。
所以，那些人还是通过母亲给她传话了。
“我和母亲的关系不好，这次她给我传话，无非就是因为上面传下命令罢了。”江蓠面无表情解释。
“这样啊。”花眠了然点点头。
随即她想起什么般又道：“那全基地的人都会在那天挑战我们咯？”
江蓠摇了摇头：“只有十六岁以下的人能挑战，她们中最多也只是三级灵能者，和你一样。”
“原来如此。”
花眠指尖按在唇上，一瞬间明白了基地的做法。
两位圣女天赋卓绝，前无古人，确实没错，但这真的代表她们的战斗力就很可观吗？高级实验体在天赋好的同时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这次挑战，恐怕是在检验她们俩战斗力的同时，评估一下她们这类人造人的价值。
早上的那个女孩便是如此。
不过，为了不引起基地高层的警惕，花眠没对她下杀手，她只是随手将其打晕，扔进了绿化带里。
花眠出手，对付一个十几岁的三级灵能者，还能出什么意外？
“对了，花眠。”
这时江蓠突然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你的身体，能应付三天后的挑战吗？击败一个三级灵能者，不代表你能击败一群，据我所知，那天应该是群殴。”
她在担心我吗？
担心我会受伤？
花眠微微一愣，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易碎的笑容。
“前辈不用担心我的，我的灵能，虽然不是特别适合战斗，但，它对群和对单的话，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请相信我一次吧，前辈。”
她这样说。
............
......
圣女殿内，静谧无声。
花眠早已离去了，像是雨巷里那丁香花一般的姑娘，带着她那抹百合花香，消失。
江蓠盘坐在蒲团之上，只是不知为何，她此刻也没了修炼灵能的兴致。
素手微张，捏住垂落胸前的一缕白色秀发，用手指卷了两圈。
她真的不用自己担心吗？
江蓠忍不住想，如极北不化的寒冰一般从未有过改变的平淡脸色上，泛起一丝极细微的疑惑。
倒不是对那孩子有什么想法。
只是，多多少少相处了三年，与其换另一个少司命，江蓠还是宁愿和花眠搭档，谁知道新人会是怎样的性格呢？
纵然她在江蓠看来不过是一个被洗脑的傻子。
但傻子也有好处。
江蓠垂眸，发现缠在手指上的头发已经爬上了一层霜白，正顺着发丝，一路向上攀行。
她松开手，拿出个人终端，霜白瞬间消散在空气中，给殿内添上一点微凉。
【江蓠：眠眠放学了吗？(ง•_•)ง】
一条讯息被发送给远在云城的网友。
她是江蓠的同龄人，也是江蓠遇到麻烦时经常会倾诉的对象，虽然和自己一般大，但有时候却莫名的可靠。
嗯，江蓠是这样认为的。
不多时，状态变成已读，云城彼端的好友也给她发来讯息。
【眠眠：下课了！江姐姐有什么事吗？】
江蓠眨眨眼，顿了一会，小手敲出一行字来：
【江蓠：今天和学妹闹了点不开心，想让眠眠安慰一下。::>_<>
这下，对面的女孩也没有立即开口了。
网友显而易见的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她才继续打字：
【眠眠：有什么事情的话，姐姐都可以和眠眠说哦，我会一直听着的。】
【眠眠：猫猫抱抱.gif】
江蓠看了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全息终端一眼，似乎是在犹豫。
因为修炼灵能时冷气不自觉的外放，道场中刮起了细细的冷风，微风吹扬起如薄雪般的秀发，江蓠伸手，将穿过投影的发丝尽数收拢。
【江蓠：嗯，眠眠，你也知道，我住在中下城区，我们学校要进行一场测试，学妹的身体不太好，但她还是想强撑着去测试，我有些担心她受伤。】
【江蓠：我和她就因为这个，闹了点不开心。/_】
通讯那边思索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眠眠：那江姐姐的那位学妹怎么说呢？】
【江蓠：她说她可以的，让我不用担心。(⊙ˍ⊙)】
【眠眠：那前辈相信您的那位学妹就好啦，说不定，她会给您一个惊喜的呢。】
于此同时。
桃源乡基地，六层，一道意味不明的轻笑从阴暗的房间里传出：
“会给你一个惊喜的...前、辈。”
看着还在对话中的通讯窗口，黑发女孩歪头微笑。
............
网络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可以连接。
连接之前从未见过的两个人，通过数据交换，将两人的心灵彼此拉近。
可以欺骗。
让轮椅上的女孩装成上城区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用天真的人设肆意欺骗面瘫小女孩的感情。
于是，出生在基地里，从未见过光明，也从未感受过温暖的女孩，如飞蛾扑火般，投向了她唯一能倾诉的女孩的怀抱。
江蓠本该是敏锐的。
只是，隔着网络的面纱，她看不见网友脸上坏女人般的笑容。
像是找到了有趣的东西。
江蓠在一阵倾诉之后收起终端，起身，看了眼墙上被投影出的数字时钟后，她又走到桌边坐下。
几分钟后，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
“进来吧。”
圣女殿的大门应声而开，江蓠的养母，那位名为江映雪的女研究员，缓缓走入。
两人谁也没率先开口。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还是江映雪先败下阵来：
“你将挑战的事情，通知给那位少司命了吗？”
江蓠点头：“早上就说过了。”
“她怎么说，这个挑战似乎对她有些不利吧，毕竟坐在轮椅上，怎么也不像能发挥出实力的样子。”
女研究员，坐在桌子上，随意问道。
在她看来，那位身体娇弱的少司命，应该很反对这项决议才是，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挑战对她都没有好处。
“她答应了。”
江蓠垂眸，语调清冷，像是冰片破碎的声音。
“她答应了？这个提案不是对她很有利吧？”
女研究员愕然。
“我也不清楚她怎么想的，她没说什么，上完课就走了，我也没有问她。”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吗？”
“有没有信心我不知道，但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房间了。”
“那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向上面汇报了。”
............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花眠的行程和往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这也让江蓠略微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可以让她对接下来的挑战毫不担心。
江蓠没问。
因为到了那天，自然就知道原因了。
而此刻，江蓠正推着轮椅，沿着走廊向第二层走去。
通过安检，两位女孩进入上行电梯，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声，江蓠低下头，看了眼轮椅上的女孩。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白炽的光线从顶部投下来，描摹出光滑的阴影。
看起来胸有成竹。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哪怕江蓠都是四级了，想起将要面对的挑战心里都不免觉得有些紧张，毕竟在十岁前，孩子们都不会离开基地，也没法经历实战。
江蓠与花眠亦然。
身体病弱、灵能等级还只有三级的花眠却这么轻松，在江蓠看来是有些无法理解的。
她低头凝视，嘴唇嗫嚅一瞬，没吐出什么话来。
“咚——”
电梯到站。
江蓠推着花眠缓缓走出，来到了这她们俩以前从未来过的楼层。
和下面几层的居民区不同，第二层没有长长的纵横交错的廊道，只有一条直通到底的大道。
大道两旁，是被分列而出的一个个房间，如武器库、训练场等。
探索部的成员们也住在这一层，因为觉醒药剂的配置需要大量黑晶，所以他们除了保卫基地外，还肩负着收集黑晶的作用。
江蓠的母亲已经在前面等她们了。
所以两人没有多看，径直走到了她的身边。
“都准备好了吗？”
江映雪没回头，盯着被单向玻璃隔开的一间庞大训练场，那里面站着年龄不一的几十个孩子。
都是对圣女之位不服的人造人。
在漫长的洗脑教育下，这些孩子对这个充满着荣耀的位置志在必得。
孩子们有男有女，当然了，若是男孩赢了，他会被称为圣子的。
跟着她的视线，花眠也将目光投向了那边，望着这些神意会的人才储藏，眼神微微闪动。
这可是一个合理的消灭神意会有生力量的机会啊。
这些孩子都已经被洗脑完全了，而且再过两年她们就要去面见那位神灵，以花眠对神意会那群教众的狂热程度来看，她们恐怕是一辈子也救不回来了。
“准备好了。”
花眠回神，缓声说道。
江蓠也点点头，示意自己也准备好了。
见状，江映雪举起手里的通讯终端，淡淡开口，声音通过扬声器，在空旷的演练场里回荡：
“想要挑战大司命大人的，到对面的二号演练场，想要挑战少司命大人的，留在原地。”
闻言，里面的孩子们面面相觑。
除了几个对江蓠不太服气的孩子外，剩下的全员留在了原地。
大司命是四级灵能者，少司命是三级，傻子都知道应该选谁。
江映雪见状，嘴角微微抽搐，意料之中，只是情况不太好处理啊。
她迟疑一瞬，看向脸上带着莫名笑容的轮椅女孩，问：
“你能接受这个人数吗？人有点多，可以分两次挑战。”
话落，轮椅女孩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用那种莫名的目光盯着演练场里面大大小小的虔诚信徒。
眼眸微垂，一道清悦的声音从少女檀口间缓缓传出：
“没事的，为了神灵大人，多少人我都可以接受。”
江蓠有些不安地看了花眠一眼，但她自己马上也要迎接挑战了，无暇顾及这位傻傻的学妹。
只能希望她别太伤心吧。
江蓠走了，去了后面的二号演练场。
而花眠马上也要面对自己的挑战了，不，或许对于前四级灵能者，神话级灵能的拥有者——花眠来说，这算不上是什么挑战。
应该说...是虐杀。
是一个合理的、打击神意会有生力量的机会。
在众目睽睽之下，花眠推着轮椅，抬起头，脸色苍白、面带微笑的走进了训练场。
下一瞬，
大门轰然关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