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街上的人潮声翻涌，镶嵌在高楼上的瑰丽电子画报也变幻不息，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白天，云城的全息们虽然收敛身姿，但这并不是说公司就没有投放广告的渠道了。
只不过相对于中下城区的肆无忌惮，上城区更显收敛。
林清寒坐在公园长椅上，有些拘谨地坐着。
身侧是一位白发的和蔼老者。
老者坐在长椅的另一端，身形稍显佝偻，脸庞皱纹很深，花白的头发肆意披散，但身上穿着的黑白道袍却相当整洁得体，经过精心打扮。
他鬓角斑白，但深黑的瞳孔却相当有神，此刻他正看着旁边的少女，面带微笑：
“怎么？我这尚未完工的天庭还不错吧。”
“......”
林清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她相当惊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花花草草，看着人潮涌动，看着天顶上变换的公司广告，一切都让人感觉这里和外面没有任何两样。
如果不说，光凭这短暂时间里的所见，林清寒完全不会想到这是观象机里所见的狭隘风景。
“洞天吗......”
林清寒在心里暗叹一声。
家族的天庭计划居然已经执行到这种地步了。
“天庭...确实是个伟大的构想，”她说着，话锋一转，直入正题，“但您邀请我过来谈事，想必也不只是让我看这种东西吧。”
“我父亲已经去世，再想提取出思想盒也没机会了。”
林清寒警惕地补充了一句。
“不不不，要不要进入天庭由你自己决定，”林中人摆手笑道，“我这次喊你过来，只是看你作为森林的代理，觉得得给你说些内幕而已。”
“您请说。”
对于一切能扩大手上势力的方法，林清寒都不会放过。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天官’？”
天官？
“没听说过。”
林清寒闻言思索了一小会，摇摇头。
“没听说过是正常的，现在我告诉你，这是林家的最高机密之一，”林中人笑起来，脸上皱纹舒展：
“‘天官’是家族研制出的一个人造人，一个系列，她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天庭更加稳定，也是让这里，这片洞天福地更加宜居。”
“人造人？”
林清寒心头一惊。
她曾听闻，云城的其他两家都在秘密研究人造人，她还想过家族内部是否也有这样的项目，结果还真有吗？
沉默了两秒，她发问道：
“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林中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怎么样？林清寒皱着眉头看向他，却分神注意到一对情侣正缓缓从旁边路过，两人正有说有笑，温馨异常。
半分钟后，又有一对情侣走过。
这对情侣长相打扮和第一对完全不同，但，神色动作和第一对，别无二致。
“难不成......是数据？”
林中人满意地点点头，表明她确实说对了。
“天庭的构造虽然完整，但想真正启动，其中的数据和随机性也得做好，否则就和一个单调的程序无异，而不是个完整的世界。”
“永生世界，可不能有如此巨大的缺陷啊。”
“可人造人怎么解决这一切？”
林清寒不解问。
老人则笑笑：“你觉得，被寄予如此厚望，那我所说的人造人会是一般的人造人吗？”
听闻此言，林清寒心中闪过许多猜想。
人造人是云城网络上永恒的话题。
很多人都表示，自己曾见过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两地出现，一般来说，这种言论都会被人反驳，因为这大部分是由于青芒的整容产业发达导致的。
大家都选一张脸，那可不长得一样吗？
但其中，或许也有人造人的影子。
林清寒想着，不自觉想起了自己认识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花眠。
一只在第三区，还有一只，在第九区。
她之前还想着要调查呢，结果后来慢慢忘了这件事。
这是巧合......还是......
林清寒长长吸进一口气，绷着脸，强压下自己心头混乱的情绪。
放轻松。
至少她的花眠姐姐应该不是人造人，要说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她的这只更大一点。
年龄更大。
从来都只有小的克隆大的的道理，哪有反过来的？
林清寒想着，呼吸渐渐平缓。
人造人技术最先由花家研究出来，并极快地加以商用，走进每个云城人的身边。
这项技术包含了克隆、基因修改、DNA修复等多个领域。
义眼、美容、先天修正都包含在内。
或许有云城人没试过整容，也有下城区人没经历过先天调整，但每个云城人都有义眼。
花家之后，柳家也花重金购买了这项技术。
只不过是被阉割后的。
于是，神意会应运而生。
林清寒本来还疑惑自己家族难不成不对这项技术有任何垂涎吗？现在想来，家族恐怕已经对此研究很久了，甚至都有了成品。
不是一般的人造人......
难不成是某个知名人物？又或是自己身边的一员？
身侧，林中人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她，见其大致是猜不出结果了，便揭晓答案：
“是苏有卿。”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沉寂。
林清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坐在长椅另一边的老人，心里只觉得荒谬。
苏有卿？她手底下那位屡次创造商业奇迹的苏有卿？那个云城最火的拟感偶像苏有卿？她是人造人的话，那她的观众们都是啥？
“苏有卿是人造人？”林清寒问，“她就是你说的‘天官’？”
天官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有卿的人造人身份又会对森林有什么影响？
这和香火神道又有什么关联？
因为父亲去世突然，又不愿意埋进思想盒，所以许多内幕没来得及告诉她，之前林清寒就觉得麻烦了，可现在，她更是觉得自己对林家知之甚少。
“天官是这个世界启动的‘钥匙’，”林中人站起身，拄着拐杖用力敲击地板，“她会为这个世界填充足够多的生机。”
“她是为了收集人类数据而生的，所以自然受人喜欢。”
收集人类数据？
林清寒抬起头：“森林收集的用户数据不够吗，绝大多数市面上的联网产品都是我们家的。”
林中人缓缓摇头：
“你觉得网上的东西真的能完全代表人的一切吗？我也上网冲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论坛上网民的攻击性还是挺高的。”
林清寒无言以对，她在网上对线时也很没素质。
就差叫人顺着网线去把人突突了。
但这不妨碍她线下是姐姐的乖宝宝。
“人类最真实的侧写，不是网络上、也不是照片里，是他独处、以及和别人互动之时的总和。”
“拟感，就是人类最完美的侧写。”
林中人看向头顶苏有卿的巨幅海报，笑道：“还有谁比云城最火的偶像还要能走进拟感用户心中的呢？”
“用了苏有卿的拟感芯片，那个人数据，可就由不得各位了。”
“天官赐福，赐的是我们林家。”
林清寒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抬起手，却看见自己指尖都在颤抖。
她需要时间消化。
“要我做什么？”
林清寒抬头问，她可不信这位老祖宗对她说了这么多事后，还一点要求没有。
“我需要你保证天官的安全，还要你掐断论坛上一切可能对苏有卿不利的消息。”
林中人微微一笑，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但眼底的眸光却毫无波澜：
“作为交易，苏有卿的保镖你可以在保障她安全的情况下随时调动，掌门投票时他也会把票投给你。”
“您对董事会有想法吗？”
林清寒问，她想从对面敲下更多东西，比如...这位老祖宗的支持。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参与。”
老人微微摇头。
............
......
第二次来到图灵宫，花眠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的香火信众。
巨大的机箱被供奉在香座上。
数排香客站在机箱前，对它俯首作揖，捐献香火，然后心中不安地等待天尊像给出运势、下达判决。
天尊像给出的运势多是财运。
而财运，也格外牵人心魄。
没劲、没能力、没上进也不是不能挣扎挣扎，但没钱可就再起不能了。
一大圈人对机箱叩首念经，虔诚礼拜。
场面宛若朝圣。
说来也好笑，这天尊像只是计算运势，而不是改变运势，要是香客财运亨通，回去真遇上了这份应有之财，通常他们不去感谢自己和运气，反倒会感谢天尊，甚至于对这机箱的信仰更上一层。
甚是滑稽。
捐献的钱财只是幌子。
转账背后所代表的个人账户信息才是大头。
而香火，在花眠的前世，还有有个更加宽泛、更加众所周知的名字。
它是个人隐私、是用户偏好、是信息处理、更是......
被互联网公司们用烂掉的，
大数据。
......
想到这里，花眠幽幽一叹，感慨前世的影子还覆盖于这座新兴的城市之上。
而这时，一位黑衣道人从远处缓缓走来。
他躬身道：
“贵客请上清微天，【天尊】大人在洞天内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