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寒小姐，好久不见了。”
温暖如春的办公室里，忽地有这样的声音突然响起。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气氛突然绷紧，像是马上就有火山爆发一般，如蛛丝般的危机感顺着肌肤攀沿而上。
“好久不见。”
好几秒后，随着林清寒的回应，房间里的气氛才重归和谐。
林清寒坐在对面，冰冷的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此刻，她正死死地盯着花眠，似乎是想透过那副面具，将那后面的少女给彻底看透。
花眠则淡然视之，只当无事发生。
“林小姐，我们的条件您也看过了，不知道您怎么看？”
花眠看向对面，问。
两家公司商谈的第一阶段，早已在昨天告终。
合作意向两家已经初步达成，剩下的，就是两位巨头掌门之间的会晤，以及关于合作琐事上的一些详谈。
当然了，具体合不合作，最终还要两位掌门拍板。
“没有问题。”
安静了两秒，林清寒微微颔首。
花眠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毕竟她早就知道了，林清寒另有图谋，通过合作来摄取关于反抗军的利益，不过是她瞒天过海的障眼法罢了。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林清寒能想到的，花眠也能想到。
如果要说是单纯的商战，那花眠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这位商战天才，但她好歹也在林清寒身边待了十几年，知道了目的，那想拿捏一下对方，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她可是精通人性的坏女人。
“林小姐不觉得青芒的要求很过分吗？”
花眠笑意盈盈。
她知道林清寒还没认出她，所以，欸，她现在就使劲撩拨。
至于撩拨完相认后她会不会被按着教训，那就是后话了，至少现在，花眠从不放过任何能得意跳脸的机会。
“不觉得。”
林清寒皱眉，违着良心道。
花眠眉头挑了一瞬：“您不必那么违心，我也知道，我提出的条件有多得寸进尺。”
她说着，站起身，在房间里赤着脚慢慢踱步。
林清寒就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花眠的虚拟投影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你也知道自己很过分啊。
“但这一切都是代价不是吗？您利用反抗军对付我们，现在形势逆转，青芒作为优势方，总要提点要求，我还没那么大度，能将以前的事视而不见。”
花眠眼眸带着笑意地瞥了眼坐在对面的林清寒：
“有句话说的好，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不是吗？林小姐有过悔意吗？”
“......”
林清寒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瞬。
听对面的少女这样说，她总感觉说的是她和花眠姐姐之间的事，但那怎么可能呢？花眠姐姐的事被她严格保密，除了少数当事人，外面人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一回事。
估计是在说反抗军的事吧。
林清寒安慰自己。
“我从不后悔，顶多当时是出现了误判而已。”林清寒嘴硬道。
她确实后悔花眠姐姐的事，但对于派遣反抗军针对青芒，那她还真不后悔。
毕竟，她真没想到。
没想到反抗军居然这么废物，以及，青芒居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疯狂扩张，走出颓势。
“啊对对对。”
花眠漫不经心地随口回答。
“林大小姐是这样的，误判，都是误判。”
好强的攻击性......林清寒皱眉。
她记得这位花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上次见面时，自己对她那么咄咄逼人，她也退让了，可这次怎么这么......强势？
思索片刻，林清寒尽量平静的说：
“这和您似乎没有关系，能不能回归正题，别纠结这些无意义的事了。”
“好呢。”花眠甜甜一笑。
闻言，林清寒又是一阵恍惚。
刚才那道笑声实在是太过熟悉，曾几何时，林清寒的花眠姐姐也是对她这样笑的，那时候她们还小，不知道以后竟会这样。
如今，
林清寒想听到花眠的声音，只能从义眼里调出记忆模块，或是重新收听花眠当年留给她的音频。
林清寒猛地站起身，藏在背后的手再度用力捏紧。
其不自然之处，连花眠都可以清晰发现。
“既然同意合作，那就散会吧，我还有事要做。”林清寒漠然道，手臂微微颤抖。
“嗯。”花眠轻轻点头。
片刻，随着嗞啦一声轻响，房间里的光瞬间转暗。
全息人像崩溃成一堆细碎的蓝色光点，光点飘过周边，花眠低下身子，尝试伸手挽留，但最后这光点也如流沙般消失在了少女手上。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终究，她还是没领会花眠的暗示。
“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黑发的少女站起身，看向窗外，幽幽一叹。
......
林清寒确实没发现花眠的异常。
或许说，她发现了一点，但在心里那道难以磨灭的创伤的作用下，她本能地忽略了这些。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识。
所以在那位青芒首席身上所看见的、和她的花眠姐姐一样的影子，林清寒也只当是克隆的问题。
这也更加重了她派人探秘的决心。
这块心病已经横在她的心头很久了，几年前定下的几个目标，如今大多已经完成，唯有少数几个，却还是道阻且长。
对她父亲和花眠的出手的森林高层已经全部清理完毕。
暴露了蛛丝马迹的雇佣兵也被林清寒找到、灭口。
唯有对付林家、以及探究克隆这两件事没有完成。
没法对付林家很好理解。
实力不足。
虽然在林清寒的主持下，森林如今又恢复到了拥有两位六级灵能者的程度，但这和家族相比，实在差之过远。
况且不少林家人也未必会愿意对付自己家族。
所以林清寒只能韬光养晦，暗中给家族埋点商业上的绊子，等待时机。
而探究克隆计划的事，林清寒则一直在做，投资反抗军便是其中的一项重要举措，毕竟森林和青芒同属巨头，总不能太过撕破脸皮。
至于派遣间谍盗取青芒机密的事，
事后只要死不承认就行。
毕竟，森林并不会从这个行动中受益，只要青芒不能拿出太大的证据，那顶多也就是两家此后交恶。
不算太大问题。
“还有十天......”
林清寒趴在桌子上，单手举着全息相框，看着里面两位少女的合照，梦呓般喃喃道。
十天之后，行动开始。
............
......
二十四区下着雨。
黑色的哨戒炮塔集群向远处伸展而开，蜂群无人机从布满监控的空地上飞过。
炮塔后面是克隆实验室，黑色的反穿甲合金板排列其上，组成一座巨大的无光立方体。
“这还真是......壮观。”
明渐雨打量着眼前这个相当富有科技感的实验室，感叹道。
此刻天上还在下雨，淋淋沥沥的，因此，前来拜访的森林一行人都举起了沉默严肃的黑伞，于雨中静静穿行。
高跟鞋踏过灰沉沉的积水，绽出一朵小花。
距离两家巨头的首席结束谈判，已经过去了十天。
七天前，森林派遣了第一批专家进入克隆实验室合作，而七天之后的今天，是第二批。
第一批进去的间谍，已经摸清了实验室的防线。
消息传出去后，明渐雨则隐姓埋名，伪装做一位科研助理，潜伏其中。
她此行背负着一项艰巨的任务。
销毁有关花眠的克隆档案。
此次任务事关机密，况且任务艰巨，要求隐蔽，还要长相不太引人注意，所以能选择的对象又少了很多。
总不能让一个什么壮汉特工去做这种事吧。
这像是科研人员的样子吗？
这一来二去，明渐雨便主动请缨，接下了此次任务。
森林倒不是没其他人可用了，但作为花眠的好朋友，以及大小姐的保镖，明渐雨还是觉得，这次任务，非自己做不可。
这是她唯一能为她们俩做的了。
思索之间，队伍已经迈入了黑色立方体的内部。
无数装满了培养液的玻璃展柜，沉默而严肃的伫立成两排，绚丽的霓虹投影在玻璃上轻轻起舞，玻璃内，是无数被克隆复原出的灾变前物种。
明渐雨在科普中见过，某些林家人家里也会养着这些。
猫啊、狗啊什么的。
此刻，这些被克隆出来的史前动物，都静静的漂浮在培养液中，对来客展露它们最安静的样貌。
明渐雨站在队伍里，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前方带路的领队也始时回头介绍：“这边都是实验室克隆出来的成果，各位也知道，灾变后几乎没多少正常的小动物了，这些展品，还是从百年前保存下来的尸体上克隆的。”
“现在想见到它们都很难啦，就算有，也在那些有钱人手里，脖子上还带着高危项圈。”
他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笑了下：
“不过真想看的话，去城北的荒原那边，说不定大家还能看到它们的远亲，就是那些荒原异兽。”
“异兽和这些小东西在百年前曾是同一种生物，基因，很神奇吧。”
导游研究员的声音充满了骄傲。
哪怕是在财团之中，也会有真正热爱自己工作的人。
网络专家们的队伍没多说话，只是默默鼓掌，片刻之后，明渐雨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检查一番，确认房间里没有窃听装置后，她微微闭眼，嘴唇无声开合，和离此数百里之遥的幕后黑手开始交谈。
“大小姐。”
“进去了？”林清寒平静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
“已经进来了，我现在在青芒为我安排的宿舍里，等到了夜间，我就开始行动。”明渐雨轻声回答。
“那你小心点，更多的我就不说了，记得安全回来。”
“明白。”
明渐雨微微颔首，挂断通讯。
今晚就是要行动的时候了，她第一次在别家的机密重地里干这种事，想来还是有些刺激。
明渐雨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马上就要动手了，还是别太紧张为好。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在实验室中度过。
两边派出的专家，是真的在专心合作项目，而作为科研助理，明渐雨小姐自然也逃不出吩咐。
是夜。
随着时间流逝，实验室里的人迹逐渐消失。
走廊上漆黑一片，安静无比，唯有天花板上的红外监控还在默默运行。
嗖——
黑暗中，一道肉眼难以看清的阴影转瞬掠过。
阴影一路移动，有惊无险的穿过数道防线，最后停顿在了一个紧闭的玻璃闸门之前。
几秒后，阴影再度下沉，径直从玻璃当中穿过，进入其间。
阴影一阵蠕动，最后在某处角落显露身形。
赫然是一个鬼鬼祟祟的蒙面黑衣人。
此刻，黑衣人从袖中招出飞剑，伸手一勾，飞剑便应声弹出，扭转着破坏了资料室内的各个监控。
黑衣人的飞剑经过特殊改造，其中连着数据干扰器。
刚才破坏监控也不是说真把它弄坏了，而是让其暂时失灵，使其传输回去的画面将会在长时间内保持不变。
时间长了肯定会被发现，但短时间内蒙混过关，倒也足够。
这黑衣人显然就是之前已经踩好点的明渐雨。
过了两年，在林清寒的投资下，她已然成为了四级灵能者。
这间克隆实验室作为青芒的机密要地之一，也仅有三位四级灵能者驻守，明渐雨与他们同为四级，还专精隐蔽和转移，做此任务，再合适不过。
确实合适。
因为明渐雨此行非常顺利。
顺利到她本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她确实有自信完成任务没错，但，也不至于这么简单啊？
明渐雨将飞剑插在ID槽里，通过其内部自带的程序强行破解着数据库，屏幕上光芒涌动，破解进度飞快提升。
顶多再过一分钟，她便能查到纸质档案的位置，将其一举销毁。
因为要防备网络上的敌人，所以云城许多档案的网络副本并不完整，毕竟黑客猖獗，要是被盗走了怎么办？
所以重要资料的网络副本一般都只有介绍。
想要核心数据，还得去寻找纸质副本，与放在同一架子上的物理断网数据盘。
叮——
全息面板上的进度条终于跳到了终点，发出一声悦耳的轻鸣。
与此同时，外面的警报也突兀响起，资料室里红光一片。
明渐雨心里一紧，有些担心被人抓到，但在那之前，她还是得先办完大小姐的嘱托才行。
她将视线移向屏幕。
然而，屏幕上的内容却让她瞳孔瞬间放大。
“怎么会......”
......
第九区，某间别墅内。
灯火通明。
“艾希恩，别盯着她啦，都这么放水了，她要是还拿不到的话，那就过段时间再说吧，也不急着一定要现在告诉她们。”
花眠开口打破沉默，然后她拍拍床单，一脸让我康康笑意的发出邀请：
“这床很大，看累了就一块睡吧。”
“嗯。”
艾希恩小声点头，不再去管二十四区的情况，小跑过去。
“一起睡。”
她抱住花眠的腰，蹭了蹭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