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大关将整个龙门分成两个世界:如果说内城区是北上广,那么外环就是八九线的乡下小镇。
时高时矮的楼房,时宽时窄的街道,犹如迷宫一样复杂,有时候无路可走的巷道,闪烁着土嗨的光芒,时不时还掉字儿的霓虹灯……
站街女郎的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眼睛扫过来来往往的行人,破旧的锈蚀广告牌下,一群伸手如鹰爪一样的干瘪老人推着麻将,叮叮砰砰的声音中,烟枪混合着垃圾的古怪臭味里,太阳升起又落下,甚至懒得瞧这地方一眼。
这就是龙门的贫民窟。
老张住在贫民窟,是一个菲琳族人。
菲琳族脑子通常转的比较快,在经商这一块儿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老张头年轻时混过社团,当了个师爷,虽然吧,这社团最后被龙门近卫局给暴力取缔了,曾经的帮主和双花红棍什么的,要不死外面,要不关里面,但是这和老张没什么关系,他嗅到不妙的味道就直接卷钱跑路。
比如西街的菜市场是尾巴帮控制的,东街的肉类批发市场是三色会罩着,甚至还有莱茵生命这样的正规公司入住,雇佣着黑钢的雇佣兵,那是谁都不敢招惹的。
这地方不是有钱就能活下去的,重要的是熟悉规矩,与近卫局守护的龙门市区截然相反的另一套规矩。
生活在贫民窟的大部分人虽然只是一般民众,可是贫民窟最早却是被近卫局驱逐到外环的各种社团建立起来的法外之地。
由于早期的近卫局自身内部也存在诸多问题,加上人手方面的不足,根本无力于照顾到外环这片地方,而在魏彦吾着手整顿近卫局的时候,外环的各种社团也在另外一位大佬的带领下,建立起另外一种秩序。
人称“鼠王”,龙门地下秩序的制定者,法外之地的龙头老大。
据说“鼠王”以前还是和魏彦吾同一期从警校毕业,只是或许是由于出身问题,扎拉克(老鼠)族在龙门并不怎么受待见,“鼠王”身上的先民特征又十分明显,一个老鼠头,这怎么上镜儿?
一来二去,最终“鼠王”走进地下世界,并且混的风生水起,倒也不比那魏彦吾差。
龙门有两个皇帝,一个在市区,一个在外环。
不过这和老张这样的边缘人物没什么关系,他和“鼠王”的关系可能就是每月交一份份子钱,这大冷的天儿,他在自家经营的无证旅馆里惬意地摇着躺椅,放在柜台边儿的收音机里,声音好听的播音员正字正腔圆地播放着关于外环的消息:
听见收音机里的消息,老张嘴角一咧。
狗屁的坍塌事故,既然是外环这边,怕不是有帮派的小伙子约在立交桥上解决问题,也不知道搞出来什么事儿,竟然把立交桥都弄塌了。
他正摇摇头呢,牵在门口的风铃突然一阵脆响,老张看过去,只见一个像是乌萨斯人那样,用厚实的风衣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家伙扛着一个昏迷的萨科塔女人走进来。
老张微微一愣,心中更觉得现在的小子无法无天。
这大白天怎么就敢干起绑架的勾当?你不给近卫局面子,连“鼠王”的规矩都不管了?
他心里觉得这行踪鬼祟的家伙一定是来借自家的后门隐藏行踪,正准备倚老卖老地骂上一通呢,却看见那人径直走过来之后,直接掏出来一叠龙门币往柜台上一拍:
“开房。”
这出手,阔绰。
老张看着那成捆的一万龙门币,心里骂人的话却收了回去。
不就是一个后门嘛,走就走呗,龙门贫民窟天天都有人走丢,虽然萨科塔人的身份是棘手一点,可是那也和自己无关,自己不过是没注意到有人——等等,开房?
老张头意识到和自己想的有点不对,他抬起头打量一眼,当时就瞪大了眼睛。
哟呵,好漂亮的后生。
比起牛郎店的那些兔儿爷,这后生不施粉黛,却要俊俏多了。
或许是老张头愣得有点久,那俊俏后生细眉一扬,声音有几分急迫:“怎么,钱不够?”
老张回过神来,他望了一眼柜台上的一万,这钱嘛,够是肯定够了,可是你这扛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进来,一副急着办事儿的模样,这不是明摆着给人敲吗?
当时,这五十多岁的菲琳族老男人就一皱眉,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位客人,钱是够了,只不过这边想要您出示一下身份——”
啪!
第二捆龙门币摆在桌子上的时候,老张头眉头一跳。
“客人,这不是钱不钱——”
啪!
“龙门有规定——”
啪!
“我——”
啪!
望着桌子上堆着的五万龙门币,老张头衡量了一下,觉得再搞下去,可能会出事儿,毕竟能随手掏出来五万龙门币现金的人,在贫民窟可不多,不过这也证实了老张头心里的猜测。
这漂亮后生不本分。
说不得是凭借那张脸搞仙人跳,现在见色起意,下了迷药打算玩玩,这钱,还不知道是从谁的包翻出来的呢。
老张头也没有说破,这种事情他见的多了,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给后生房卡,老张头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摸出来一把钥匙,轻轻放上柜台:“三楼左转,走到底,那里有一个消防门,这钥匙可以开门。那房间隔声效果很好,随便你怎么玩,把这女人叫醒了也没事儿。里面备着一些东西,如果你觉得不够刺激的话,可以用内线联系我,我给你安排。”
递钥匙过去的时候,老张头悄悄看了眼这后生扛着的女人,酒红色的短发下是一张不输于后生的俊俏面孔,英气的脸庞闭着双眼,透着一股子柔弱,这对立的两种感官混在一起,啧,也难怪这后生把持不住。
他老张头都有些把持不住。
后生拿着钥匙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一脸疑惑地走向楼梯,老张头看着被那后生扛着的女人,还是没忍住唤了一声:“后生,我说啊,你这货,有想好怎么处理吗?”
“货?”那后生转过头,一脸疑惑。
“就是这个女人,你要是没想好怎么处理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下家,我在红灯区还是有点路子的,以前也帮人——”
话还没有说话,老张头就看见那后生脸色一黑,沉默着从楼梯走了回来,二话不说地将柜台上的五万龙门币收了回去。
“诶诶诶,你这是干嘛,后生,你——”
老张头着急地抬手按住龙门币,却看见那后手直接伸手将自己抓过来,一阵腾云驾雾之后,他发现自己被生生拽起来,一把掼在柜台上。
“咳咳咳!”
身材干瘪的老猫被摔得不轻,他心中大怒,却还有一些不明所以,这后生发生什么疯?
直到被银白色的左轮抵住脑袋,他才猛地冷静下来,冷汗炸起。
老张头是识货的,知道这叫作铳器。
“别,别,后生,有话咱好说,好说不是?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对不对?哥哥我做错了什么,你指出来,我改,我改就是了嘛。”
“你特么贩卖人口?”
这藏着怒气的话一出口,老张头当时就呆了。
真特么绝了,这贫民窟是从哪里蹦出来个二愣子要当正义的伙伴?
贩卖人口怎么了?
说得好像我不卖了她们,那些家伙就能活下去似的,这里可是贫民窟!
当然,心里这么想,话不可能这么说。
老张头脸上堆起笑容,带着老人特有的狡猾与无奈:“哪儿能啊,就是那么一说,就是搞了个中介,给一些手无长技的可怜人介绍介绍活罢了。我承认其中有些活儿不那么光彩,但你说,这人要过活,离不开钱不是?她们要活下去,我也不能拦着呀?”
“那你说的货是怎么回事?”
“嗨呀,我这是搞错了,我以为大哥你是那些绑架犯,就想着用这样话缓一缓,我出点钱,这能救下一条人命就是一条不是?”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见三楼的房间?”
老张头一下子被这话噎住了,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他自己还不清楚?
快乐六件套是标配,还有一些极端的玩法,男人玩女人,女人玩男人的都有,本来就是给那些特殊需求的客人准备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决定换一种支付方式,我有一颗子弹,你要不要?”
“别别别别别,大哥?不,壮士,壮士!我们好商量,好商量,这钱我不要了,房间你随便组,有事儿您吩咐,你看中不中?”
“行。”
还真尼玛行?
老张头一愣:这真是个二愣子?
自己等下可以出去,绝对要找一票人,爽死这白痴!
他刚这么想,却发现手臂一疼。
回过神来一看,自己手臂已经被拉开一条口子,他也不至于因为一点血大呼小叫,而是惊讶地看着那后生咬破手指,将他的血挤进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顿时,老张头就感觉自己手臂上烧了起来。
像是有什么虫子沿着血管在爬,一路爬,一路撕开血肉,一会儿齐疼,一会儿又齐痒,像极了老张头平时没事儿打发时间看的武侠小说中,那些神奇的毒药。
一想到那些效果神奇的毒药,老张头顿时被吓破胆,这只老猫在柜台上爬起来,跪下作揖:“这是什么东西!壮士,壮士!您说的我可都听,您,您也不能脏了自己的手啊。”
“我要一个房间。”
“当然,当然,您随便选,不管是什么房间,里面要是有人我给您赶出去。”
“还有你说过你有不少人脉吧?”
“这——”
老张头一时顿住,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这承认了,不是一并承认自己有逼良为娼?
“帮我去查查叙拉古人在龙门外环的动静,他们的据点什么的。”
叙拉古人?
那就没事了。
都是一群外乡人,死了白死,他们在龙门外环的高调也有很多人看不惯了,打听消息也简单。
“好好好,我马上去,我马上去。”
老张头忙不迭地答应,却听见那俏模样,手段却忒狠辣的后生说道:“我要一个靠窗的房间,干净的。”
老猫点点头,赶紧拿出房卡,看见后生什么也没说地就走向楼梯,冲着背影着急而又哀婉地唤了声。
“后生,这毒,你看……”
“毒?啊,那个等你有消息了,我会给你解开的,还有,我不叫后生,你可以叫我——”
俊俏后生顿了一下,随后说道:
“冬越村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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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雪怪七号与叙拉古人在一起,那么叙拉古人得知“冬越村猎人”在打听他们的消息,雪怪七号也会得到同样的消息。
冬越村是雪怪小队建设在边境之地的村落,雪怪七号会意识到能说出这个名字的只有自己。
那么雪怪七号就会明白,自己已经来到贫民窟,并且正在找他。
“剑舞者”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来,而他则带着萨科塔人来到这边,想要找一个地方落脚。
当然,也可以两巴掌把对方打醒,可是事情也没有紧急到非这样做不可。
近卫局那边已经接到自己的反馈,得知有自称“龙骑士格拉西亚”的古怪机械构装物,与战斗能力异常剽悍的猎狼人藏在背后,不过暂时魏彦吾还没有动作,他怀疑这可能是对方诱使近卫局动作的假动作,希望能得到进一步的情报。
这就是林逸现在来到贫民窟的理由。
根据近卫局的情报,贫民窟很可能是整合运动的潜藏据点,那么雪怪七号在这里的可能性相当高。
从七号嘴里,林逸或许能获得近卫局需要的情报。
“真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林逸微微骂了一句,想起先前在柜台的遭遇,他就有一种将那看似憨厚的老猫一枪崩了的冲动。
不过自己终究不是执法者,等事情过后在举报给近卫局吧。
现在也需要那只老猫帮自己查探消息,这一片地区近卫局帮不上忙,毕竟只要老鼠才最清楚下水道的构造。
一想到那只老猫竟然把自己植入进去的纳米机器人当成是毒药,林逸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那其实是林逸血液里附带的纳米机器人,细胞等级的微型机器人能够更加有效地辅助身体系统进行工作,只不过离开林逸自己的血液,那些纳米机器人失去运行的环境,很快就会“死亡”。
不过那惜命的老猫不知道,也绝对不敢去赌。
林逸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萨科塔人,微微叹了口气,他将“莫斯提马”放上桌子,然后解开衣服。
“算了,洗澡去吧。”
扛着这近百斤肉,累虽然不累,可是林逸还是出了一身小汗。
浴室里的流水声“哗啦啦”地响起,仿佛是被那声音刺激到,床上的身影翻了个身子,压在身下的光翼弹开的同时,那个身影伸手在枕头边摸了摸。
“我遮光眼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