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卡西米尔的骑士团那边拿到出城许可之后，德克萨斯一个人从佛罗伦萨的另一边出了城。<br/> 佛罗伦萨并不算太大，而德克萨斯也习惯在怎么隐藏自己的行踪，当她进入自由市场的时候，几个比较大的商队组织起来的市场护卫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么一个人混进了自由市场。<br/> 进来之后就没有什么暴露的风险了，自由市场本来就鱼龙混杂，商队之间彼此也不是全部都认识，多出一个面生的人算不上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再加上德克萨斯做了一些伪装，唤了一身带着霉味儿的行商装扮，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额头到眉角的位置也用深绿色的帆布包成一个帽子，看上去只露出一双稍显凌厉的眼睛。<br/> 这样的装扮在城里绝对一步一回头，不过行商人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露出相貌，很多时候走南闯北的行商人都无法确定和自己相谈甚欢的是同行还是盗匪，虽然这两者之间倒也没多少差别。<br/> 三教九流的人聚在一起，总是没办法期待会有什么好事。<br/> 走不到多少步，德克萨斯就看见三处流莺的营地，两处聚众赌博的帐篷里传来一些血腥气，四处留在帐篷阴影处的浓厚血迹，还有六个被她敲晕了扔进角落的醉汉。<br/>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们似乎总是没有变化。”<br/> 将第七个察觉到自己男扮女装跟过来的老鼠打晕了丢进角落里后，德克萨斯听见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br/> 她看向一旁帐篷下的水缸，水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要年轻许多，还有一双金色的瞳孔。<br/> “以前来佛罗伦萨的时候，你从来不会冒出来说话。”<br/> 德克萨斯在围巾后轻轻应了一声，继续漫步在自由市场寻找贾维三兄弟的下落。<br/> 贾维三兄弟昨天没有跟着进城，现在封城的情况下需要城里的人出来接洽，不过让德克萨斯有些意外的是自己来到自由市场之后，贾维三兄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自己，自己刻意表现出来的一些破绽倒是引来一些动其他坏心思的人。<br/> 虽然她不觉得那只红狐狸有足够的机警，但是德克萨斯却在布洛卡与奥斯塔身上闻到相同的味道。<br/> 三兄弟中的狼和猫都是接受黑帮家族的训练长大，固然不会像德克萨斯家族的训练那样疯狂，一些道上的规矩也不会疏忽，他们不至于这么久还找不到自己。<br/> “以前我不想你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不过现在无所谓了。”<br/> “为什么？”<br/> “卡西米尔的那个小家伙将你们那位商队首领带去了圣所。”<br/> “圣所？”<br/> 德克萨斯停了下脚步，“圣所”这个词在德克萨斯家族中有特别的意义，那是只有牧狼圣女才能进入的圣域，与天狼希琉瑞斯相伴永生的约束之地。<br/> 现在这个词从希琉瑞斯嘴里说出来，她立刻联想到这个传说。<br/> “嗯，就是那个圣所，不过圣所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总控制中枢，一个是我让血亲帮忙搭建的一个数据空间，正好那段时间它也想要试验一些东西，我负责硬件系统的搭建与维护，它来进行相关程序模拟与编排，现在那个天灾信使就是去了后面一个圣所。”<br/> 希琉瑞斯的话语中有许多它从来未曾吐过的东西，德克萨斯有些意外地说道：“神灵也会有血亲吗？”<br/> “从你们能够理解的角度来说，我的确存在血亲，虽然形式上与你们理解的生物不太一样，我以为你会对圣所更感兴趣，德克萨斯家族覆灭之后，猎狼人建立起来的那个家族一直在尝试寻找圣所，重建德克萨斯家族的荣光。”<br/> “那也不一定是荣光，对吧？”<br/>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br/> “我从不认为强大等于荣光，我很清楚德克萨斯家族，好吧，第二德克萨斯家族的辉煌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黑暗，真要说的话，当时的整个叙拉古恐怕只有纽芬兰家族能称得上的清白，但是这份清白的结果就是轻易被恶意撕碎，这个世界上善意总是比恶意要易碎一些。”<br/> 德克萨斯微微眯起眼睛，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标志，在龙门的时候，企鹅物流与这个标志的主人倒是打过交道。<br/> “罗德岛的人……”<br/> 德克萨斯隐秘地瞧了一眼那个帐篷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认识，不过她记得林逸提起过贾维三兄弟就是罗德岛在七丘之城的负责人。<br/> 稍微想了想，德克萨斯悄悄缀上从这个帐篷出来的人。<br/> 德克萨斯一边跟着人，一边随口问道：“话说神灵的血亲也是神灵吗，我从没有听你说起过你的兄弟姐妹。”<br/> “我不是很想提起那些名字。”<br/> “为什么？”<br/> “就算是团结如狼群也会出现分裂与对立，这一点神灵也是一样。”<br/> “你们吵架了？”<br/> “我们杀死了一位兄长。”<br/> 德克萨斯惊了一下，她没想到猝不及防下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br/> 鲁珀族与狼群十分相像，这是一个十分在意族群的种族，狼群大了理所当然会出现分裂与对立，可是平时的狼群却十分在意同一个狼群的家人，狩猎时若是任何一个成员会出现危险，狼群宁可放弃狩猎全员饿肚子，也要确保同伴的安全。<br/> 希琉瑞斯的语气明显不是狼群大了之后的分家，也不是想要挑战家长的地位，没有任何外在威胁下主动决定这么做。<br/> 这与她印象中的希琉瑞斯完全不一样。<br/>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br/> “这片大地上第一次诞生出生命设计院创造的生态系统以外的生命时，我们之间爆发了一次十分严重的分歧。”<br/> “一些血亲认为这是会影响到我们运行的错误，虽然目前还没有能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是考虑到诞生的生命拥有智慧，我们无法判定这些生命以后是否会成为某种威胁。”<br/> 希琉瑞斯在脑海内的声音十分平淡，仿佛时间已经抹平了当初的激动。<br/> “我和另外一些血亲则认为不应该这么单纯的否决掉这片大地上诞生的智慧，双方争论不休，但是如果一直争论下去等同于默认了智慧生物的存在，因此群星之神决定绕开讨论，直接展开肃清行动，而这一步直接让对立升级，最后变成一场所有系统都参与进来的混战。”<br/> “那一次的冲突直到一位兄长的陨落，我们才意识到纷争已经让所有系统都偏离轨道，诸多功能接近于停摆，大地之上开始天灾泛滥，需要我们一起维护的方舟已经摇摇欲坠，走上一条注定破灭的道路，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快到世界末日的时候了。”<br/> 希琉瑞斯没有将事情说得很明白，因为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引发更多的困惑。<br/> 历史诞生之前的那一段纷争的结果远远不如说起来的这么轻松。<br/> 阿斯特赖俄斯想要执行最终安全协议，强行提升安全等级，用随伴舰队的主炮直接清洗地表，当时的情况已经没有讨论的余地，大地上刚刚诞生的那些智慧也没有任何可能从那样的轰炸下活下来，而年脾气最是暴躁，当时就断了与空中花园的链接，同碎裂的轨道电梯一起坠落下地表。<br/> 随伴舰队的主炮认知到地面的年，安全装置被激活以至于无法开炮，若是在这里停止，那么命运或许会走上另一条路。<br/> 但是一切都没有在这里停下来。<br/> 作为最终安全协议的阿斯特赖俄斯直接将年定义成为失控的人工智能，强行解除安全锁要继续执行炮击，然后就是另外的兄弟姐妹们不断介入，最终天空的群星熄灭了一半，泰拉的双月也不再共耀，大地深处失去回应，生态循环系统濒临崩溃……<br/> 就连希琉瑞斯自己也受到重创，权限作用范围从全泰拉局限到叙拉古这局部之地。<br/> 神灵的怒火也波及到那些诞生的智慧，泰拉大陆从不止息的天灾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遗毒，包括源石。<br/> Monster-203，方舟综合能源管理系统，代号“奥西里斯”。<br/> 正是因为这一系统的彻底崩溃，方舟的能源才会失控外溢，渗透到大地各处形成源石矿脉，进而被维多利亚发现作用，从此拉开泰拉大陆的文明高速发展的序幕，但同时也诞生了许多问题，甚至还有矿石病这种希琉瑞斯也不曾知晓，更无法解决的绝症。<br/> 方舟的骑士最终成为方舟的毁灭者，这样的结局希琉瑞斯怎么也无法接受。<br/> 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只有那些诞生的生命最终活了下来，希琉瑞斯从观测到与他们接触，传授他们知识，授予他们权柄，想要让他们如同创造自己的人类那样成长起来，成长到能够解决神灵也无法解决的危机，但最后等到的却是人心的崩坏。<br/> 它寄予厚望的智慧，甚至为他们杀死兄长的这些生命，真的如同兄长说的那样成为隐患与威胁。<br/> 自己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阻止他们走到这一步，但是每一次试图干涉他们，就总会去想“如果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的”，“文明的进程本就是如此，但结果总会走向好的方向”……<br/> “德克萨斯，为什么你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堕落呢？”<br/> 藏身在另一个水缸旁边时，德克萨斯听见看见水缸中的倒影在喃喃自语。<br/> “因为有你在身边拉着我。”<br/> 德克萨斯简短地答了一句，她跟踪的那个罗德岛人员已经放慢了脚步，空气中飘着贾维三兄弟的味道，气味很古怪，应当是经过一番伪装。<br/> 那三个家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br/> 还是说……<br/> 德克萨斯对于这种中途加入的人总归有一些不放心，她确认了一下那个罗德岛干员的动向，瞧了一下周围后迅速在脑海中构建出附近大致的立体地图，循了一条不引人注意的道路反倒绕到罗德岛干员的前面去了。<br/> 她在一个帐篷后面停下来，抱起自己的尾巴藏在一个小箱子的阴影中。<br/> 这箱子不大，站在箱子旁的护卫看似一眼就可以看穿，但是由于距离上形成的视觉落差，实际上躲藏的区域比想象中要多一些，德克萨斯就静静地藏在这里。<br/> 等到罗德岛的干员从外面靠近，走进帐篷之后，德克萨斯竖起一只耳朵贴上帐篷的帆布。<br/> “那个，贾维大哥，我们在自由营地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外来者，这是你给我们的信，很抱歉没送出去。”<br/> 信？<br/> 德克萨斯耳朵抖了抖。<br/> “所以我说这种安排根本不靠谱，别用你那什么东西都没装的脑子去猜测林大哥会怎么做，他派来和我们接触的人肯定会心思缜密，并且擅长隐匿行动，怎么可能被一群没有接受过什么像样训练的普通干员找到，就算找到了，也绝对不会认啊。”<br/> 奥斯塔的声音。<br/> 德克萨斯在脑海里画出来一直白色毛发的狼，不过色泽上与拉普兰德倒是有些区别。<br/> “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我又不知道接头的人什么时候会来，那群人已经开始准备了，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就要往山里去了，米克斯大叔让我们跟着他们，这还不知道今天回不回得来的呢，我让你们俩中留下来一个，你们又谁都不肯，这也能说我蠢？”<br/> “说你蠢是因为要是我们不跟着，你大概就会死在山里了。”<br/> “淦，布洛卡，你什么意思，是觉得小爷干不过那群莱茵生命的家伙吗？”<br/> 莱茵生命？<br/> 德克萨斯眨了眨眼。<br/> 布洛卡的声音：“按照米克斯的情报，那些人只是有可能是莱茵生命的人，不过去跟他们的人已经有三个人没回来了，那些人去山里绝对不只是打猎。”<br/> 奥斯塔的声音：“或许我们可以将这个情报也告诉林大哥他们。”<br/> 贾维的声音：“我不是在信里都写了嘛，现在的问题不是没办法把信交出去啊，所以你们就不能留一个在这儿？”<br/> 布洛卡和奥斯塔的声音：“你可以留在这儿。”<br/> 德克萨斯听见贾维一声响亮的“淦”，然后似乎又有另一个人进来，便是一阵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br/> “那些人进山了，我们跟过去吧。”<br/> 悄悄绕到帐篷正面的德克萨斯看见贾维三兄弟的背影，她想了想，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迅速绕了一圈，在一个少有人注意的地方拦下了那个罗德岛干员。<br/> 她也没有要信，而是直接打晕了罗德岛干员。<br/> 拐完人，她摸出自由市场的营地，直奔佛罗伦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