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脉撞上了另一座山脉。<br/> 很难有词语形容那一刻的壮观，超乎寻常的质量仅仅是疾跑后撞在一起，向四周绽放的冲击波都变成狂风的种子，当过渡到“九尾”所在的远处时，林逸不得不让“九尾”De尾巴钉进大地，变成一堵墙挡在两人的身前。<br/> 安洁莉娜抱着“九尾”的一条尾巴，像是一面旗帜一样飘了好一会儿，直到风暴止息之后才摔在软软的地面。<br/> “真正的神灵与近神之人，这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差距。”<br/> 缪尔赛思的声音落进有些头昏眼花的安洁莉娜耳里，小狐狸晃了晃脑袋，抬头看见莱茵生命的生态科主任正看向远方。<br/> 她也向内那个方向投去视线。<br/> 西西里夫人化身的银狼已经从远方来到希琉瑞斯的身边，不过同样是在地平线上伫立的山川，一旦接近之后就十分明显地看出来体型的差距。<br/> 银狼比金狼的体型要小近一半。<br/> 现在仅仅是咬着希琉瑞斯的脖子，银狼的前肢就已经只能吊在空中，从这样的体型差距中感受到的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力量差。<br/> 银狼的獠牙穿透希琉瑞斯的喉管，钢铁与泥岩都在银狼的牙中崩碎，残骸如雨般坠落。<br/> 这样伤势相对希琉瑞斯巨大的体型来说却显得有一些微不足道，俯视众生的瞳孔中没有出现任何动摇，而四周的无人机群已经开始向银狼倾泻火力。<br/> 如同先前的针对银狼时候那样，能量形式的火力都被源石技艺形成的护盾完全抵消。<br/> “西西里夫人是整个叙拉古最强的个体。”<br/> 缪尔赛思看向远方的举起前肢的希琉瑞斯，锋利的爪子直接撕开了源石技艺的护盾，五道深刻的伤口撕裂银狼的身躯，但是那被撕开的躯体却又在短时间内完全重塑，如同时间也在银狼的操控之中。<br/> “根据莱茵生命收集到的情报，五年前德克萨斯家族的覆灭其实可以说是西西里夫人一人引导的结果，如果你真的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人类，那么你可能对德克萨斯家族没什么了解，但是那时候的德克萨斯家族是叙拉古最顶层的统治者，绝对的权力诞生了无知与自大，进而招来了毁灭，可就算德克萨斯家族的压迫使得整个叙拉古都准备联合起来，但若不是西西里夫人直接端掉德克萨斯家族的高层，盘踞在叙拉古千年的秩序也不会那么轻易崩溃。”<br/> “从那之后叙拉古就流传着‘近神之人’的说法，这片地区的佣兵开始将那些跨过那道凡人与超凡的边界，解开人体内的那道锁的强者称之为‘近神之人’，这个称呼的源头其实就是西西里女士，不过这种丝毫没有量化基础的称呼十分宽泛，一个穷乞丐根本不可能了解百万富翁和百亿富翁的区别，按照他们的标准我和你也算是近神之人，但是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参与进那样的战斗。”<br/> 缪尔赛思的话落在林逸的耳中，再一次警告林逸不要冲动。<br/> 两座山脉扭打在一起，大地变成了起伏的海面，剧烈的震感与撕裂一直从战斗的中心蔓延到他们这个连无人机都不想追过来的远处，深谷般的龟裂如同蛛网一样抓向四面八方，仿佛预示着叙拉古这片古老的土地会就此永远地沉入不可预知的深渊。<br/> “西西里夫人不是希琉瑞斯的对手。”<br/> 扎进大地的尾巴收了起来，林逸向前迈出一步。<br/> “不管怎么样，希琉瑞斯看起来已经重塑了一个充满攻击性的行为逻辑，就像你说的那样，缪尔赛思，西西里夫人是我们之中最强的个体，那么一旦西西里夫人落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阻止希琉瑞斯的脚步，现在是我们能够做出最强反击的时候。”<br/> “你所谓的反击对神灵根本毫无意义。”<br/> 缪尔赛思大声地打断林逸的话，她见到“九尾”继续向前，干脆伸出手，于是便有空气中的水汽凝聚成不息的水流，如同绳索将整个“九尾”与大地连在一起。<br/> “只有上头的赌徒才会将所有资源投入一个充满混沌的事件之中，抽卡游戏都还能有一个可以预见的概率，现在你能计算出我们战胜希琉瑞斯的概率吗？”<br/> 怎么可能计算得出那样的概率。<br/> 现在根本不知道希琉瑞斯的具体情况，这还怎么计算，况且就是现在希琉瑞斯展现出来的战斗能力都就已经完全超越他们处理的极限，击败希琉瑞斯的概率不足万分之一不到，这样的概率在这个事件中与不可能也没有什么区别。<br/> “……我可以去将概率提高一点点。”<br/> “呵，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提升？这也能算是提升？别傻了，我们已经做到我们能做的所有事情，若是人人都可以得到拯救，所有人都可以轻易成功，无奈与悔恨只存在于字典之上，那么泰拉世界就不会积累如此多的矛盾与悲伤，感染者也早就获得救赎了。”<br/> “我不想承认这样的世界。”<br/> “中二的话请你真的变成神灵以后再说！”<br/> “道德真空的人当然可以置身事外。”<br/> “正因为道德真空，我才更明白什么是飞蛾扑火，因为高贵的品德而让原本只用死两个人的事件出现第三名死者，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扩大化在我看来才是天大的笑话。”<br/> 安洁莉娜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争吵的两人，想要去劝一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劝。<br/> 这两人的吵架甚至都听不出来什么火气，唇枪舌剑之间竟是让小狐狸觉得两边说得都有道理，她感觉自己要去劝，被绕进去了多半第一个精神分裂的人会是自己。<br/> 就在安洁莉娜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随身的挎包都响起“滴滴滴”的声音。<br/> 林逸与缪尔赛思同时住嘴看向安洁莉娜，后者被两人的眼神吓了一吓，随即赶紧从挎包内翻出来那一个打断争吵的声音源头。<br/> 天灾信使的个人终端。<br/> “咦，私人邮件？”<br/> 安洁莉娜呆了一下，她这个天灾信使的身份来路不正，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尽可能避免与其余天灾信使产生交集，也就是林逸主动回应了安洁莉娜那一个询问高中课程的帖子才与小狐狸产生联系，而后更是因为几次的高中课程讲解才算是与小狐狸拉近了关系。<br/> 其余情况下，安洁莉娜在天灾信使的论坛中就是一个专业潜水的小透明。<br/> 天灾信使的论坛又不存在什么页面广告，谁会没事儿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小透明发送私人邮件？<br/> 不如说会知道“安洁莉娜”这个代号就挺奇怪了。<br/> 发错了？<br/> 安洁莉娜下意识地这么认为，现在也不是在乎这种事情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要收起终端，在争吵难得停下来的这个时候赶紧劝一劝，但是一条尾巴却悄无声息地伸过来圈住她的手。<br/> “看看是谁来的邮件？”<br/> 安洁莉娜奇怪地看了一眼林逸，哪怕是她都从机械的合成音中听出来一种奇怪的期待。<br/> 她也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要求，于是就直接打开了邮件。<br/> 一封长到令人吃惊的信件后面，有着安洁莉娜十分陌生的一个天灾信使代号。<br/> “莫斯……提马……这是谁？呜哇，这是什么，最高等级的天灾信使？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注意到我这么一个新人？？？”<br/> 安洁莉娜不认识这个天灾信使，不过倒是被这个名字的天灾信使等级给吓了一跳。<br/> 她一时有些心虚，怀疑是天灾信使的组织终于注意到自己这个违规拿到信使终端的小透明，对方上面现实的登录注册地也是拉特兰，那里可不就是天灾信使总部所在的地方吗？<br/> “莫斯提马！”<br/>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林逸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丝希望的光芒。<br/> 从自己苏醒开始，只要有莫斯提马站在自己身后，好像一切事情最终都能得到一个至少不算是坏的解决，但是从莫斯提马离开之后，叙拉古的事情好像就走进一个接着一个的漩涡，所有事情串在一起好像是被小猫仔玩坏了的冒险团，一时间难以看到解决的方向。<br/> 现在在这个时间点听到“莫斯提马”这四个字，哪怕是不知道莫斯提马究竟发来什么样的消息，林逸也从这个名字中感到一种安心感。<br/> “莫斯提马？啊，拉特兰的那位，不用担心，小狐狸，那是你老师的监护人，她发来了什么消息？拉特兰就在叙拉古那方空域游弋，希琉瑞斯的这个体形根本瞒不过拉特兰那些浮空城的视线，更不用说建立在叙拉古境内的天灾哨塔也有无数天灾信使会将这边发生的事情传递到泰拉大陆各处，怕是现在天灾信使的论坛直接炸了锅。”<br/> 林逸稍稍一愣，这才想起来天灾信使网络的建立正是为了应对泰拉大陆上那些天灾，一个晚上的时间足以让这边的消息顺着这个网络流向各国，只可惜他的信使终端上还在人间体那里，没办法去看看现在天灾信使的论坛有多么热闹。<br/> “莫斯提马小姐……呃，她说的希琉瑞斯的事情！”<br/> 安洁莉娜简单地扫了一眼，随后用尽量精简的话语急促地说道：“邮件中有一个在邮件发过来的时候就开始计时的倒数装置，大约还有四十七分钟的计时，莫斯提马让我们想办法让希琉瑞斯停留在现在的位置，同时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希琉瑞斯周围至少四百公里内的所有人都要立刻撤离到四百公里以外，剩下的拉特兰那边会想办法。”<br/> 拉特兰有办法对付希琉瑞斯？<br/> 有些意外地，听见这个消息的林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惊讶，他稍微沉默了一下，随后看向身边的缪尔赛思：“我需要你的帮忙。”<br/> 缪尔赛思脸色有些阴晴不定。<br/> 她没有问需要帮的忙是什么，昨夜的突围中她并没有怎么掩饰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机会去掩饰，她知道自己在天灾信使的眼中现在已经没有秘密——她并非没办法将希琉瑞斯束缚住。<br/> 她曾经召唤过覆盖整个纪宁山脉的山雨，将自己的存在淡薄到所有的雨水之中，现在纪宁山脉站起来，山脉中的水源完全落入希琉瑞斯起身之后的巨大坑陷之中，再加上大地中向这个深坑涌动的地下水，她完全可以操纵大河逆流，如同现在用水汽束缚“九尾”那样，用无数河流去束缚住希琉瑞斯。<br/> 但是能够束缚多久是一个未知数。<br/> 神灵对于她来说是完全未知的领域，她与莱塔尼亚那些疯子术士不一样，不存在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术式，自己的源石技艺存在一个强度，超出这个强度之后术式就会自行崩溃，最关键的是要做到这样的事情，意味着施术者必须要在术式的范围之内。<br/> 她必须要在进入能被希琉瑞斯一巴掌拍死的距离。<br/> 这与昨夜不同，到目前为止的所有选择她都有把握事情走向最糟糕的展开时，自己可以一个人离开，可是这一次天灾信使的要求则不一样。<br/> “你想要买我的命？”缪尔赛思脸上失去往日轻松的表情，十分认真且严肃地盯向林逸，“你能付出什么价格？”<br/> 缪尔赛思从来不在乎豁出自己的性命。<br/> 所谓的道德真空并非是只有在涉及别人的生命时才道德真空，她也从不认为自己的性命是无价之宝，他人的性命可以作为单纯的利益选项来进行衡量，那么自己的性命自然也可以，唯一的区别就是缪尔赛思并不打算贱卖自己而已。<br/> 不过如果有一个合适的价格，她也并不在乎豁出自己的性命。<br/> 就像是生态科进行的许多实验需要研究员冒着生命的风险去推行，而缪尔赛思从来都乐此不疲。<br/> “你愿意从我这里买什么？”<br/> 缪尔赛思丝毫没有犹豫地都说道：“你身上我唯一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自己，人类。”<br/> “那好！”<br/> 林逸的声音同样也没有任何犹豫。<br/> “我把我自己卖给你！”<br/> .<br/> .<br/> .<br/> 莫斯提马站在大教堂的阴影下，缓缓收起了信使终端。<br/> 她抬起头，面前已经有套在全副盔甲中的教宗骑士来到身边，盔甲中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br/> “莫斯提马大人，您这样让我们很为难，现在您处于特别调查状态中，任何对外联系都会加重您的罪行。”<br/> “所以呢？”<br/> 莫斯提马看向面前的大铁疙瘩，脸上的笑容如同一面没有感情的面具。<br/> “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天权之剑’从天而降，将神灵与凡人，天空与大地一并抹去？”<br/> 提着六管加特林的教宗骑士沉默下去，而莫斯提马则看向教堂的方向。<br/> 一道璀璨的天使之环笼罩着整个大教堂，光辉直入天穹，链接向神灵之间的战争中那些从神灵手中遗失的武器。<br/> “总之，我会将这件事情向炽天议会报告的，莫斯提马大人。”<br/> 教宗骑士让开一条道路。<br/> “现在，您该回去您的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