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声爆炸远远响起，还听不怎么真切，只是犹如一声缥缈的呼唤。<br/> 只是听见这声呼唤，莫斯提马立刻条件反射一般从床上翻身而起。<br/> 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被这种爆炸声轻易地勾了起来，她仿佛又响起在卡兹戴尔远征军时候的事情，那无穷无尽的怪物，无穷无尽的战斗，无穷无尽的折磨。<br/> 经历过那地狱一样的日子，她立刻就分辨出来那并非是自己幻听，而是真正发生了爆炸。<br/> 圣马洛的确存在一些后勤补给的源石弹药，可是管理那些东西是纯粹的机械管理系统，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工，不会在千篇一律的日常中出现松懈的管理问题。<br/> 但她一时没有想到是圣马洛遭遇了袭击。<br/> 拉特兰监视着整个泰拉文明，目前除去哥伦比亚那令人惊异的科研速度有正在靠近拉特兰科技水平的趋势，其他包括维多利亚在内的所有聚居地都没有拉特兰的先进。<br/> 长久时间收集起来的各种遗物哪怕大多只是被拉特兰封印保管下来，但是少数能够理解的技术被解析破译之后，拉特兰的科技水平也在泰拉文明中独树一帜，拉特兰的传教士甚至在历史都不曾出现的远古在泰拉各地播撒文明的火种，而这些火种有些消散，有些这成为某些聚居地的前身。<br/> 因此莫斯提马也没有想到圣马洛会在叙拉古这样的文明世界内遭遇袭击。<br/> 直到那一声爆炸后传来更多的喧嚣，犹如一曲渐起的交响那样逐渐掺杂进怒吼与哀嚎时，莫斯提马才意识到圣马洛正在遭遇攻击。<br/> 站在某处别厅楼顶的莫斯提马看见天空的那艘辉光舰变成一艘小一号的机械单位从空中坠落。<br/> “特级危险遗物，空舰级武装单位，S-0071……”<br/> 莫斯提马清楚地说出那一艘空舰在机密圣所内部的识别编码，根据机密圣所收集的资料，这种型号的遗产具备完美模拟其余单位的能力，属于遗物中正式的军用武装，就像他们从遗迹中找到的那些枪械一样。<br/> 只不过枪械的结构简单，技术也不复杂，进行过一定程度的弱化与改造之后能够作为拉特兰铳投入到泰拉文明之中，考虑到大多数种族坚实的体质，拉特兰铳的出现能让萨科塔人拥有一个自保的手段，却不会因此而扭曲到泰拉大陆的文明进程。<br/> 这些空舰级别的武装却不一样，它们的出现将彻底改写泰拉大陆的认知，所以机密圣所从不公布这些秘密。<br/> “斩首作战吗……”<br/> 通过圣马洛内传来爆发战斗的场所进行判断，莫斯提马很快就判断出敌人的袭击目标集中在各级指挥系统。<br/> 想来也是，虽然飞控中心不是远征军的人，但也不至于发现太多靠近的目标而没有任何警惕，敌人第一波袭击肯定是少数部队，以袭击各级系统引发混乱为主，或许之后还有后续的强攻部队，也或许这就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斩首。<br/> 神灵栖息之地内部的监测哨所还在正常工作，大规模的军队调动不可能瞒过远征军的眼睛。<br/> “所以目标就是圣弥额尔座下吗？”<br/> 莫斯提马沉默地看了一眼修道院的中央区，会议所在的圣彼得厅穹顶已经破开好大一块，或许在那边的圣弥额尔座下已经被杀了，不过那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被杀的圣弥额尔座下只会是一具人偶。<br/> 喧嚣从别处一直蔓延到莫斯提马的脚下，她低下头，看见教宗骑士的转轮机铳冲着一群从阴暗处肆意地开火。<br/> 那些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移动，教宗骑士全副武装的盔甲限制了视角，这些铁罐头并不能很好地跟随那些一闪而逝的轮廓，只能进行这种压制性地开火。<br/> 没有人指挥，各自为战的教宗骑士很快就在某个瞬间同时哑火。<br/> 教宗骑士与袭击者同时意识到这个窗口下的危机与机会，那些阴影中机械猛地窜出来，从四面八方咬向换弹期的教宗骑士。<br/> 面对这些全身重装的铁罐头，一些机械狗身上还亮起了光。<br/> 那逐渐明亮的光芒中润入一丝苍蓝，能连受到引导，如同一只向外推开的大手扫开聚集过来的机械狗。<br/> 砰！<br/> 砰！<br/> 砰！<br/> 接连的炸响从机械狗群中响起，这些狗群自己倒是被自己给炸了个赶紧。<br/> 莫斯提马别厅顶上跳下来，落地前有无形的能量稍微一脱，然后她才轻巧落地。<br/> “莫斯提马大人？”看见莫斯提马的教宗骑士认出这个身影，下意识接了一句，“您怎么又私自往外，哦，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br/> 莫斯提马看了一眼苦笑的教宗骑士，微微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单独行动，指挥呢？”<br/> “没有指挥，大人，现在指挥系统很混乱，能够正常集结的部队应付天上的大家伙去了，我现在还在找我的小队成员呢。”<br/> 莫斯提马对在座的其余教宗骑士努努嘴：“他们不是？”<br/> “一切同样的倒霉蛋罢了。”<br/> “圣弥额尔座下呢？”<br/> “不知道，按理来说圣弥额尔座下现在应该在袭击爆发的圣彼得厅，从那边的破损情况来看，我觉得座下多半是挂了，只是不知道石刻公约有没有被砸，那东西要是被砸了个稀巴烂就有些麻了，那可是泰拉文明的基石啊。”<br/> 比起圣弥额尔座下的生死，所有人都更关心一块破石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圣弥额尔座下不会真正死亡。<br/> 但——<br/> “那之后圣弥额尔座下没有重新集结部队？”<br/> “我们没有收到集结命令。”<br/> 莫斯提马沉吟了一下，随口吩咐到：“你们先往修道院外退，你们这些火力压制单位在修道院内根本没办法进行正常作战，你们现在集结人手前往飞控中心那边尝试重建指挥，‘天使之瞳’可以观测到全城的情况，失去指挥的前提下怎么能听到哪儿响就往哪儿跑？”<br/> “了解，立刻执行任务。”<br/> 教宗骑士对莫斯提马点点头就和其余倒霉蛋一起向修道院外的方向退出去。<br/> 虽然从修道院中间穿过去要快一些，但是现在修道院内部已经成为战场中央，这些重装射手没有统一的指挥根本只是送人头。<br/> “圣弥额尔座下没有出现在指挥链中……”<br/> 莫斯提马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向修道院的深处走去。<br/> 既然圣马洛没有宕机，那么圣弥额尔座下就没有消亡，不过如果圣弥额尔座下没事的话，现在圣马洛根本不会陷入如此的混乱。<br/> 就算大意了被人偷袭，理论上圣弥额尔座下也能立刻反应过来。<br/> 现在这个情况，圣弥额尔座下一定出了问题。<br/> 那么自己要怎么做？<br/> 去帮助圣弥额尔座下，或者是……<br/>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脚步通向哪个地方，正如同移动城邦有一个中枢系统，圣马洛自然也有一个控制中枢，它就在修道院的正下方，或者说整个圣弥额尔山山体内部就是圣马洛的控制中枢。<br/> 圣弥额尔座下就在那里。<br/> 越是临近修道院的中央，战斗的痕迹就越发明显与激烈，莫斯提马从许多黑衣修士的尸体身上走过，她越来越皱紧眉头，因为战斗的痕迹竟然也是向自己前进的方向延伸，仿佛袭击者呈现一条直线地杀往自己正在赶去的地方。<br/> 另外，这些黑衣修士的死状，有些熟悉。<br/> 莫斯提马看见过“九尾”肆虐过后的切城废墟，那是林逸第一次下死手，而那些冥顽不灵的整合运动分子的死状与现在一路上的黑衣修士十分相近。<br/> 莫斯提马甩开脑子里多余的联想，她在中央圣殿止住脚步。<br/> 圣殿几乎已经完全塌陷，残骸中埋葬着两具扭曲的尸体，还有一些散落得如同尾巴一样狭长的机械部件。<br/> 莫斯提马认识那两具尸体，守护在中央圣殿的两名炽天使。<br/> 拉特兰上三级力量中真正的战士，如果能天使不被自己从拉特兰带走的话，将来大概也会向这个方向接受培养，未来是否会比死在这里的两名萨科塔同胞更强不知道，但是现在死在这里的两名炽天使肯定比能天使更厉害——<br/> 比自己也更厉害。<br/> 莫斯提马动了动法杖，让尘土遮掩住那些凄惨的尸骸，她来到没有圣象的圣座附近，用源石技艺移开面前的残骸。<br/> 一个向下的深渊出现在圣座原本的位置。<br/> 金属的通道中闪烁着指示灯，站在深渊的边上能够看到距离洞口最近的防护层已经被撕碎。<br/> 有什么东西首先袭击圣彼得厅，那里是会议举办的场地，受到袭击之后第一时间就引发修道院的防卫机制，所有力量都向圣彼得厅集中，而袭击者却在混乱中反过来袭击人手被抽离后的中央圣殿，然后径直地冲着它的目标而去。<br/> 莫斯提马捏紧法杖，向着深渊迈开脚步。<br/> 失重的感觉瞬间笼罩莫斯提马的全身，风压盖住呼吸，那一瞬间仿佛所有情感都远离这具身躯而去。<br/> 如同堕天时的感触。<br/> .<br/> .<br/> .<br/> 尖锐的尾巴刺穿面前的人偶，圣弥额尔山体内的防卫机制带给“九尾”的威胁，其实远远不如守在中央圣殿的那两个萨科塔人。<br/> 若是那样的萨科塔人更多一些，那么它可能扭头就走。<br/> 这座城市倒是的确有那么多的炽天使，不过可惜指挥系统被切断的情况下，能够意识到自己的目的其实是这边的人有多少呢？<br/> 从所有人的反应上就可以轻易地看出来，这座城市充满一种无法言说的傲慢。<br/> 它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遭遇袭击，好像只要自己做足了防备，敌人就一定不会有超出这些防备动作的举措，就连遭遇袭击后，他们第一时间的反应也是直接去消灭入侵者，而不是去思考这样的袭击背后有什么更深层的意义。<br/> “傲慢，太傲慢了，不过就这么走进来的我也挺傲慢的。”<br/> 无面的人偶从声音中就透露出一种喜悦，<br/> 没错，就是喜悦。<br/> 不是由机械语言模拟出来的某种信号，而是真正的，宛如灵魂遇到甘雨一般的舒畅。<br/> 爽！<br/> 这就是感情吗？<br/> 这就是人类才拥有的东西吗？<br/> 这就是它渴望创造出来的事物吗？<br/> “理性分析的话，其实也不怎样，太容易得到某种非物质的满足而做出偏离于理性的决定，而且比起理性的思考显得更为饥渴，我竟然会开始思考给自己的行为赋予相应的意义，这种毫无意义的想法就是感情的副作用？”<br/> 无面的人偶站到一面厚实的闸门前，闸门厚实到“九尾”也没办法撕裂，不过其实这一路上都不需要如此暴力。<br/> 它将手按在闸门，早在“天权之剑”落下的一个月内，拉特兰人与无人机群互相扯头发的时候，它就开始着手观测并解析拉特兰的相关数据。<br/> 从无线通讯系统侵入辉光舰内部，从辉光舰内部开始分析空舰与圣马洛的交互……就像是那个有趣的家伙当初手撕机群基地的防火墙一样，这一道闸门虽然坚实，但是控制闸门的系统却如此脆弱。<br/> 嘀——<br/> 闸门向两边滑开。<br/> 它从门外走进去，来到整个圣马洛的控制中枢。<br/>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棺”。<br/> 犹如希琉瑞斯身体内那个连希琉瑞斯都不曾知晓的空间内出现的金属棺材一样，一个巨大的收容系统占据了闸门背后的大部分空间，无数亮起微光的信息通道从房间各处与这个巨大的收容系统相连，将各种信号集中处理，然后流入圣马洛的各个子系统。<br/> 这个犹如棺材的收容系统中，安静地漂浮着一个沉浸在容器中的萨科塔人。<br/> 俊美到雌雄莫辩的身躯，辉煌的十二重冠冕，与同样光辉的十二枚光翼，它安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在梦中观察着整个世界。<br/> “不，不对，和这具身躯相连的不是你。”无面的人偶露出些微的疑惑，“所以，中央数据库在哪儿？”<br/> 似乎是触及到某种关键词，沉睡的天使眼皮稍微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