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第二个垒起来的金属破片时，一些猜测就已经可以确定下来：有什么东西绕过整个无人机群的监视体系，穿过基地后进入了天狼的亡骸。<br/> 这个结论多少令爱莎·德克萨斯感到一些不可思议。<br/> 神灵控制下的机仆体系布置有严密的监视系统，虽然绝不是无法突破，但是整个监视系统有很多技术都超越泰拉文明的认知，对于这个时代的入侵者而言就像是一个充满“初见杀”的游戏，没有相应的技术知识，绝不应该有人能绕开外围的那些监视系统。<br/> 入侵者要么拥有超越神灵的技术，要么就对于相关的技术十分熟悉。<br/> 无论是哪个答案似乎都与她们现在的敌人有相当的区别，就算是那些展现出来非凡力量的萨科塔人展现出来的技术水平也没有如此精细，否则也不至于被模拟信号欺骗导致浮空城遭遇袭击。<br/> 神灵就是这个世界科学的顶点，第一个可能性自然就可以排除。<br/> 那么就只剩下另外的一个可能：入侵者中的谁对相关的技术十分熟悉，甚至有可能比她们这些曾经掌握神灵权限的牧狼少女更加熟悉。<br/> 一个猜想横在所有领队的少女人形心中，一个验证的方法也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得以执行。<br/> 人形们放弃最终那些叠起的金属片延伸出来的道路，她们对队伍做出切割，让出生时代靠后的牧狼少女们继续维持以前的探索速度，而各个作战小队的队长，那些生活年代更加久远的牧狼少女则重新组成几支队伍，撇开后面的人员径直地向圣所的位置移动。<br/> 圣所的位置对于她们而言从来不是秘密。<br/> 哪怕从天而降的神罚摧毁掉曾经通向圣所的道路，但是对于早期频繁出入圣所的牧狼少女来说，她们十分清楚圣所在神灵身体内的移动机制，神灵大人似乎在后来有意识地疏远德克萨斯家族，但是在神灵与凡人发现彼此之间的不同以前，神灵就生活在凡人之中。<br/> “所有人都不要动。”<br/> 通向圣所的最后一个圆厅内，爱莎·德克萨斯看见了那些入侵者。<br/> 圆厅四周的甬道中有一排排少女的人形迅速占据有利的射击位置，冰冷的枪口齐齐指向那些令人失望的入侵者。<br/> 入侵者中没有她们预想的身影。<br/> 鲁珀族的人只有三名女性，其余的入侵者都不是叙拉古的居民，无论是哪一个入侵者似乎都与她们的神灵并没有关联。<br/> 砰！<br/> 身边的架狙的人形扣下扳机，圆厅内的一声震响中，一柄形似枪械的武装从入侵者中萨科塔人的手中飞了出去。<br/>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请不要乱动，这关系到你们的生命安全。”<br/> 爱莎打了一个手势，不同的小队监视着不同的入侵者动作，而她则带着一支小队收起枪械慢慢靠了上去。<br/> “我不怀疑你们具有与我们同归于尽的勇气，但是我想你们的任务应该不是跑来这里送死才对，首先要先想办法活下去，你们才有可能完成自己的任务，道理就是这样的道理。”<br/> 爱莎在一个靠近的位置停下来，并没有过度靠近，以免刺激到这些人。<br/> 她大概能猜到这些入侵者的来历，萨科塔人与鲁珀人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种族，这种编成与外面正在围猎神灵的那些人完全符合，也就是说这是一支区别于正面战场的特别作战小队，而这样的作战小队大抵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br/> 爱莎也不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但是她们很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绕开那些监视体系的。<br/> “现在你们的入侵行为还没有进行上报，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们留一个活下去的机会。”<br/> 这句话终于在入侵者中引起一些反应，戒备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回话的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具有些改装痕迹的“哨兵”。<br/> 爱莎身边的人形立刻抬起枪口。<br/> 选择让兵器站出来而不是自己出来回话，这或许就是这些入侵者的回答。<br/> “这实在是让人遗憾的回答。”<br/> 爱莎举起手，示意其余人形可以准备自由射击，但是那具站出来的“哨兵”却用它本来没有搭载的声音模块开口：“爱莎？”<br/> 举起的手顿了一下，爱莎·德克萨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没有自报姓名。<br/> 虽然人形是按照她们生前的相貌完全还原，可是自己生活的年代距今跨越了十几个百年，根本不可能有活着的人认识自己，就连德克萨斯家族大概也不会存放千年以前先祖的画像，更别说无论第一还是第二德克萨斯家族都已经成为这片大地的历史。<br/> 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br/> “你是谁？”<br/> 爱莎·德克萨斯收起脸上的惊讶，紧皱眉头看向面前的“哨兵”，她意识到这个机械的躯体可能不是如同自己想象得那样运行着一段程序，而是承载着一个灵魂。<br/> 谁的灵魂？<br/> “哨兵”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爱莎身边的人形。<br/> “辛西娅，戴妮，丽莎……”<br/>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人形瞪大眼睛，然后看着那“哨兵”转过头看向围住这里的其余人形，它没有再一一叫出那些人形的名字，而是用有些疑惑的口吻再次开口：“你们重新划分了部队？我离开之后德克萨斯家族出现的牧狼少女没有一个在这里，你们想要做什么？”<br/> 爱莎微微睁大了眼睛。<br/> 如同这个“哨兵”所说，她们以神灵离开的时间点为界限，让那之后的牧狼少女组成搜索部队继续在下面徘徊，因为“希琉瑞斯”对于她们而言只是一个代表神灵的符号，她们并不能认识到现在占据神灵躯体的那个意志，与真正神灵之间的区别。<br/> 真正的神灵……<br/> 机械的身躯不需要呼吸，但是爱莎的胸口还是大大地起伏了一下。<br/> “希琉瑞斯大人？”<br/> 出口的声音比爱莎想象中要轻上一些，仿佛面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是一个虚幻的梦，只要自己大声了些就会像被戳破。<br/> “如果我说我是希琉瑞斯，你会相信吗？”<br/> 听见“哨兵”的问题，爱莎愣了一下，她收回自己一瞬间的惊讶，面色复杂地说道：“您一直是这样的性格，总是喜欢将自己放在一个较低的位置，将谈话的主动权交给其余人，如果您刚才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么或许我还会有所怀疑。”<br/> 内置的识别装置如论如何也没办法将面前的“哨兵”与叙拉古的天狼画上等号，但是超越机械硬件的某种思维却让爱莎更愿意相信面前的天方夜谭。<br/> 说完一句后，爱莎一时有些无措地保持沉默。<br/> 虽然她倾向于相信这个天方夜谭般的事实，但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况且因为这种基于感性的冲动就直接放下手里的武器好像也有哪里不太对，四周的少女人形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她们将枪口偏离了入侵者的位置，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br/> 迟疑与疑惑几乎写在所有少女人形的脸庞。<br/> 最后还是机械的哨兵主动开口，与少女人形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机械合成音平静地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br/> 这个问题让爱莎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br/> 少女人形是按照牧狼少女们过去的容貌建造出来的护卫单位，不过牧狼少女们的灵魂却在数据化存储在另外的设备之中。<br/> 神灵创造她们似乎只是为了纪念，而不是为了真正超越生死。<br/> 所以人形中存在的程序只是从牧狼少女真正的灵魂中复制过来的思维模式，而没有与牧狼少女的记忆相连。<br/> 理论上来说，她们并不会产生“牧狼少女”的自我认知。<br/> 如同面前的机械“哨兵”所说，她们是经历过某种契机，而重新“醒”过来的。<br/>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但是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储存牧狼少女灵魂数据的服务器已经不存在了，或许是服务器本身发生数据错误，程序的自我补救选择将服务器的数据导入另外的储存设备，也就是我们这些机械人形之中，于是思维才和记忆重新融合在一起，而我们也醒了过来。”<br/> 爱莎缓缓开口说着自己知晓的事情，四周并没有其余少女人形站出来阻止，所有人形心中大概都出现同一种猜想，只是还没有人站出来捅破那一层窗户纸。<br/> 机械的火柴人点点头，似乎这个回答与它的认知符合，然后它又再次开口：“你们刚才说没有上报入侵行为，为什么？”<br/> 这也不是不能回答的问题。<br/> 爱莎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之后才开口说道：“我们察觉到现在掌握着神灵权柄的意志并不是我们熟悉的神灵，但是我们并不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在发现相关的入侵痕迹后，我们并没有立刻将相关发现向更上层反应，想要先获得更多的情报之后再做决定。”<br/> “你们怎么确定掌握权限的那个家伙不是希琉瑞斯的？”<br/> 机械的合成声音中也掩盖不住那个机械火柴人的惊讶，爱莎摇摇头直接回道：“希琉瑞斯大人绝不会将叙拉古视作敌人，而现在掌握神灵权限的意志却疯狂地想要将大地上的智慧彻底消灭。”<br/> 爱莎知道在她们之后的时代，叙拉古经历过希琉瑞斯亲自掀起的狼灾，那一场天灾叙拉古繁荣的文明彻底被摧毁，直到现在在叙拉古各地还能看见各种遗迹见证昔日的辉煌，但就算是这样爱莎也不认为那一场灾难的源头是叙拉古的神灵。<br/> 若是希琉瑞斯真的想要清洗大地，那么这片大地不会出现第二个以“德克萨斯”为名的家族。<br/> 少女人形中也不乏时代靠后的牧狼少女，与那些人的接触中，爱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德克萨斯家族与神灵的相处被时间扭曲，逐渐符号化的神灵使得人心彻底失去约束，膨胀的野心最终腐蚀掉往日的淳朴，一个掌握神灵权柄的凡人家族最终的堕落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br/> 如果说毁灭第一德克萨斯家族的狼灾是来源于神灵的惩罚，现在复苏的希琉瑞斯采取的行为则是彻底的毁灭。<br/> 从现在的“希琉瑞斯”传达下来的各种命令都描绘出一个无视大地上的居民，想要彻底消灭大地上智慧的疯癫神灵的形象。<br/> 那并不是她们信仰的神灵，“天狼”希琉瑞斯。<br/> “那只是你们任性的想法罢了，既然那个家伙的记忆来源于我的数据库，思维来源于我的计算节点，那么那个家伙自然就是我。”机械的“哨兵”没有等其余人回答，就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们这么想，那么事情就要好说许多了。”<br/> 机械的“哨兵”穿过入侵者的队列，将手放在圣所的门扉之上轻轻摸了摸。<br/> “我不要求你们在这里做出选择，但是既然你们不认为那个希琉瑞斯就是你们的神灵，那么可以请你们晚来几分钟吗？”<br/> “晚来几分钟？”爱莎有些疑惑地开口。<br/> “嗯，来晚了一些时候，所以你们并没能阻止这些入侵者进入圣所，启动圣所之中的最终手段，消灭现在疯癫的神灵意识。”<br/> 机械合成音的絮絮叨叨中，“哨兵”介入门扉的认证系统，一个独立的权限认证通过之后，圣所的门扉向两侧滑开。<br/> 圣所是为了德克萨斯而建立的地方，除了德克萨斯家族的血脉以外，有权限打开这扇门的存在就只有神灵自身。<br/> “希琉瑞斯大人！”<br/> 爱莎·德克萨斯下意识地呼喊中，那扇门扉的内部却飘出来回答的声音。<br/> “叫我了？”<br/> 机械的“哨兵”僵硬在门口，监控设备牢牢锁住门扉背后的景象：<br/> 显示有叙拉古全境地图的操作终端旁，一个无面的人偶正站在那里注视着已经启动的操纵终端。<br/> 一个身影从“哨兵”身旁掠过，径直冲向那个身影。<br/> 空气中冻结的寒冰比冲出去的人更快抓了过去，如同巨爪般合拢的冰霜中更有剑光向前。<br/>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