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坠落的双足飞龙尸体就那么在众人的眼前摔成难以辨认的酱状物，即使是拉普兰德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也不由得皱起眉头。<br/> “维多利亚的空中骑士？”<br/> 拉普兰德认出来这些奇妙的空中生物所属，她不由得看向天空，发现无人机群基地的上空变得十分热闹。<br/> 不仅仅是发生在基地上空附近的决斗，另一支空中力量瞅准大部分力量被抽调出去的现在，留手的无人机去与偶尔飘过的浮游炮刃与天空中的穿梭的旗帜彼此穿插，不断有明亮的旗帜在冰冷的钢铁中熄灭，犹如扑火的飞蛾在最后亮起的那一抹哀嚎。<br/> “维多利亚人疯了？”<br/> 只是向天空投去一眼，年就迅速判断出空中战场的结果。<br/> 强行突入基地上空的空中骑士团根本没办法清理掉所有的无人机，抱着勇气冲锋进来的结果就是被冰冷的现实磨灭殆尽，已经彻底陷入无人机群包围中的空中力量已经开始走向灭亡的结局，编制撤销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br/> 自己都能计算出来的结果，阿戈尔恐怕在空中骑士团冲锋的一开始就已经预见。<br/> 按照自律模式活动的空中无人机证明了战场上的神灵甚至懒得朝这个地方投过来一瞬的视线，飞蛾扑火也并非是什么值得一看的奇景。<br/> “那里面有东西。”<br/> 身边响起的机械合成声让年侧过眼神看向希琉瑞斯，机械的火柴人走到摔碎的双足飞龙尸体旁，它伸手没入糜烂的肉块，然后在尸体中拉出一只完好的手臂。<br/> 一个人影直接被希琉瑞斯从尸体中拉了出来。<br/> “呃，W？”<br/> 其余人惊讶地看着这个尸体中刨出来的人影时，年已经叫出萨卡兹少女的名字。<br/> 巧合得仿佛是某种萨卡兹巫术，年的话音刚落，萨卡兹少女的胸口出现剧烈的起伏，然后浑身沐浴在血肉里的少女陡然睁开了眼睛。<br/> “咳咳咳……”<br/> 从窒息中回过神来的少女终于注意到面前的人影，看见抓住自己手臂的机械火柴人时，W身体绷紧了一瞬，但是很快又在年的视野中松缓下来。<br/> “除了降落方式令人不爽之外，看起来一切还算顺利？”W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挣开机械火柴人的手，对年咧开嘴，“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年。”<br/> 年从帕勒莫跑路之前，她们在一起抵抗来自北方家族的围攻，彼此之间算不上什么深厚的友情，但至少互相之间算是认识。<br/> “你怎么在这里？”<br/> 年有些被W的出场方式给惊到了，她看了看地上摔碎的龙尸，血肉模糊的尸体说明它坠落的高度，而这个高度下竟然还有一个萨卡兹少女一起落了下来？<br/> 听上去这还是她的故意为之，这家伙不怕一起变成那拼都拼不到一起的碎肉吗？<br/> “这也没办法啊，要是在与无人机的交火中强行降下，那么敌人不就能够猜到那群维多利亚傻子的自杀行为就是为了把我送到这里，若是神灵大人为了保险起见再划过来一支部队进行拦截，所有的牺牲才真正变得毫无意义。”<br/> W看了一眼几乎无法看出原貌的龙尸，又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交错的无人机与维多利亚空中骑士团。<br/> 不断有光辉的痕迹在钢铁的围剿中消失，如同李斯特爵士最开始的告知那样，维多利亚骑士团正在奔赴死地，而当生命的光辉消逝之后，这片天空真的有给予他们想要的荣誉？<br/> 萨卡兹少女沉默地收回视线，直接伸手在模糊的血肉中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来一个染血的背包。<br/> “好了，那个家伙在哪里？”<br/> 年有些诧异地看向十分平静的萨卡兹少女，她的印象中W很少会有这么平静的时候，大多数时候W都像她的萨卡兹同胞那样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恶意，似乎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去讥讽两句才会顺心，很少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候。<br/> “他应该是让我们来给你带路。”年看见萨卡兹少女给飞龙合上失去光彩的双眸，“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让我们来接你。”<br/> “当然，他等的是这个东西。”W抖了抖自己的背包，脸上那一瞬的哀伤又变成平日的挑衅，“怎么，那家伙不亲自出来迎接我，这么大牌的吗？”<br/> “等你看见他就明白了。”<br/> 被黑掉的监控系统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天空的无人机也没有去追踪一具尸体的意思，神灵不曾注意到的这一个小小的角落，跑出地底的老鼠很快就带着一只新老鼠回到地下。<br/> 无人机群基地内部的防卫力量超出W想象得薄弱。<br/> 维多利亚空中骑士团遭遇的防卫力量就是整个基地最后的防卫线，进入内部之后，诺大的基地根本没有与之匹配的防卫，空荡荡的通道中甚至没有遭遇任何游弋的巡逻守卫。<br/> 神灵仿佛早就放弃掉这个基地一般，完全没有想过依靠基地进行节节抵抗，十分干脆地将所有力量抽调出去，主动离开基地的防卫机制，在空旷的荒野上迎接来自南北两方的夹击。<br/> W跟着一行人畅通无阻地来到“石棺”的所在，只有在这个地方的外围，她才看见了无人机的残骸。<br/> “石棺”外宽阔的广场与通道中遍布机械的残躯与闪烁着火花的人形，整个基地最后的力量向“石棺”的所在开始挤压，但却在“叛乱人形”构筑的防线上撞了一个头破血流，没有高级单位的入场下，过去一段时间的年就是一台战场上的收割机，没有任何单位能够对抗年那堪比源石技艺的技术。<br/> 穿越这一片已经变得安静的战场，W看见了现在的林逸。<br/> “石棺”房间的内部，那一个被无数信道链接的终点，如同棺材一样的机械终端中，璀璨的金色水晶物如同琥珀一般将那个人影包裹其中。<br/> “那是源石？”<br/> W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将林逸包起来的源石结晶比现代工业提纯后的至纯源石更加璀璨而通透，并且更像是某种活物。<br/> 视线落上去的一刹那，作为感染者的W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耳边的呓语变得更加狂躁。<br/> 源石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而看了过来，视线对接的那一刻，模糊的记忆与情感瞬间侵蚀进她的自我感知。<br/> 那一瞬，她感觉自己行走在无法形容的荒野之上，众多典籍中没有描绘的精怪在四周的阴影中浮动，而自己披上罩住一切的黑袍，缓缓行走在一支看不到头尾的队列之中，如同木偶一般的颂唱着只有在安魂夜才会听见的小调。<br/> 那调子沉闷而空寂，然而这悠远的调子中却有强烈的情感在翻涌。<br/> 愤怒，极致的愤怒，对于背叛者们无法忍受的愤怒；<br/> 绝望，深刻的绝望，对于文明或许就此而止的绝望；<br/> 汹涌的情感淹没过她对自我的认知，直到双眼蒙上一片阴影，那种不知名的情感对于灵魂的侵蚀才消失不见。<br/> “别对着那东西看，那东西的源石活性已经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小心被那东西给吞噬掉。”<br/> 年的声音在耳边飘忽得如同云端之语，但是却成为浮动的灵魂重新找回自我的坐标，W一下子从那种飘忽的状态挣脱下来，却没敢拿开年遮住自己双眼的手。<br/> “那是什么！”<br/> 萨卡兹少女其实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那东西是什么。<br/> 每一个萨卡兹人都会从老人嘴里听到关于“漆黑行军”的传说，而不同的部族关于“漆黑行军”的不同版本传说都会指向一个传说之地，“卡兹戴尔”，萨卡兹人发源与繁盛的地方。<br/> 但是W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幕。<br/> 这些口耳流传的传说述说着历史出现之前的事情，她与所有的萨卡兹人一样，都没有将所谓的“卡兹戴尔”当回事儿，这个词对于他们而言的意义就是指代着现今萨卡兹人们的聚居地而已。<br/>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是你看见的一切都不是你自己的记忆或者情感，而是源石想让你看见的东西，别被那些情感吞没，看看你的手臂吧。”<br/> 眼前的阴影微微松开，W小心翼翼地低垂视线，她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臂，发现有漆黑的结晶割开褴褛的衣袖。<br/> 源石结晶，开始扩大了。<br/> W放下手臂，避开对于“石棺”的直视，放下了自己的背包：“那家伙呢，已经完蛋了？”<br/> “不，林还活着，活在源石之中。”年的语气十分笃定。<br/> “你怎么知道？”<br/>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被困在源石之中，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br/> “一开始？”<br/> “这是一切故事的开始，现在从头说起未免太长了，我们现在应该没有那个时间，你也有来这里的理由吧？”<br/> W也没有追问下去，她对于林逸个人其实不算有多大的兴趣，只是从这个人身上她能看到如同那个“巴别塔的恶灵”一样的影子。<br/> 若是只有怪物才能对抗怪物，那么能帮助她完成复仇的人或许也只有现在的天灾信使。<br/> 她不在乎天灾信使什么样的怪物，不如说林逸越是怪异，也许她就越有可能完成心中那没有完全燃烧的怨恨。<br/> 萨卡兹的少女从背包中拿出来一套机械装置，这一套机械装置正是林逸在七丘之城见到过的那一套通讯系统，他曾经通过这套系统与远在乌萨斯的凯尔希取得联系，最终从凯尔希那里拿到指挥罗德岛在叙拉古的工作人员的权限。<br/> 现在这一套系统在W手中复原，去除一些额外的零件，核心零件构成一个小巧的立方体核心。<br/> “嗯，这东西……”<br/> 一旁的德克萨斯有些诧异地看着那个立方体核心。<br/> 从外形上来看，这个立方体与当初他们在天灾之地，萨弗拉部落交给他们的接管“苍穹”系统的密钥十分相似，两者之间仿佛存在某种技术上的承接关系，只是不知道是巨龙的遗产在模仿这个立方体核心，又或者是这个核心继承了巨龙们的技术。<br/>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br/> 比起德克萨斯的疑惑，年与希琉瑞斯显得要更为震惊，特别是年，甚至已经叫出了声。<br/> “谁知道是从那个遗迹中发掘出来的呢，那个老女人常年委托雷姆必拓的兔子们到处挖东西，这玩意儿就是那些兔子挖出来的‘罗德岛’号上拆下来的某个结构，啧，当初因为这玩意儿我可算是吃尽了苦头，这东西有什么问题？”<br/> “罗德岛？”<br/> 年当然知道“罗德岛”是什么，在跟着林逸跑路之前，她没少在罗德岛上磨叽，甚至与凯尔希在一些秘密上也有深入的交流。<br/> 但是她从来不知道罗德岛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br/> 简单来说，这东西是它们的核心部件之一，是封装在核心系统中的一个标准计算单元，无数个这样的立方体组成它们的硬件，而这些硬件正是它们的灵魂，人格程序诞生的基础。<br/> 某种意义上，这些立方体甚至可以说是它们意志的延伸。<br/> 这东西怎么会被人从核心系统中拆下来，还被改装成一个通讯系统？<br/> 这几乎意味着它们中的一位同胞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陨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然后竟然还在它们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被人挖了出来，然后卖给一家制药公司变成了移动工具，甚至自己还在这个移动工具上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br/> 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于凯尔希的了解似乎局限在一个自我认知内：<br/> 她自认为自己了解凯尔希的全部，但事实上自己只是看见了一片迷雾。<br/> 希琉瑞斯询问式地看向年，年最终还是点点头，于是机械的火柴人拿着立方体靠近“石棺”中的那一块巨大的琥珀，然后用立方体轻轻触碰活性化的源石。<br/> 如同通过某种认证，软化下来的源石将立方体一口吞没，然后在希琉瑞斯的视线下，在源石中活动的立方体绕过林逸的躯体，最后沉入到林逸的身后，消失在“石棺”之内。<br/> .<br/> .<br/> .<br/> “嗯？”<br/> 天空中的长剑再一次交错而过，已经追上“九尾”的阿戈尔注意到“九尾”不断变化的复眼突然稳定下来——那一片复眼彻底锁定在水青色的光辉。<br/> 发生了什么？<br/> 阿戈尔没有问出声，问出声也不会有人回答，而被逼退的“九尾”中闪过一个提示：<br/> 普瑞赛斯系统导入中……<br/> 林逸又看见了刚刚躺入“石棺”时的那一道他因为权限不足没办法打开的门扉。<br/> 这一次，一个模糊的女性身影出现在门扉近旁，伸手搭上门扉的把手——<br/> 咔哒<br/>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