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兰的天空城，在来到圣塞西尔之前，林逸只见过圣马洛。<br/> 圣马洛很大程度上其实不能说是一个正常的城市，作为卡兹戴尔远征军留在文明范围内的后方基地，圣马洛是一个军事基地与疗养基地的集合体，在圣马洛有各种后方工厂，也有许多风景秀丽的疗养院，其中也不乏各种娱乐场所，但是圣马洛却很少有生活的气息。<br/> 这一点上圣塞西尔就截然不同。<br/> 按照莫斯提马的介绍，圣塞西尔是拉特兰的十二座空中主城之一，不仅拉特兰整个空中生态的重要节点，同时也是将源石技艺的研究与学习机构集中起来的城市，某种意义上可以类比旧人类时代的大学城一类的场所，每一个选择在源石技艺上精进的拉特兰公民都可以在这里的源石技艺高等学府免费接受相应的教育。<br/> 所以比起圣马洛，整个圣塞西尔要显得更像一个大型城市。<br/> 同时大量外来的学生人口让圣塞西尔的平均年龄变得十分年轻，路上随处可见二十岁左右的年轻萨科塔姑娘顶着光圈，背着各种型号的守护铳挽着手从马路上走过，光圈红橙黄绿蓝靛紫各种颜色都有，并且大家的光环都没有莫斯提马与能天使这样的朴实，很多光圈复杂得像是什么奇特的宗教艺术品。<br/> “所以，那个到底是什么？”<br/> 林逸坐在长椅上，看见两名大约是高中生年纪的萨科塔女性说说笑笑地从路边一家店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头顶上的天使之环像是一个大号的LED般闪烁不止，至于纹案……嗯，如果能摘下来大概可以挂到占星馆或者任何一种与神秘有关的商店门前当宣传。<br/> “那个？”<br/> 莫斯提马从能天使手里接过来可丽饼咬了一口，同样看见了那两个身上穿着某所学校制服的年轻后辈：“啊，那个是中二病犯了吧，差不多也是喜欢做这种事情的年纪了。”<br/> “这种事情？”<br/> “利用源石技艺对天使之环进行添加塑形，应该是塑能系的源石技艺吧，将自然光束成光环的延伸，一次效果大概能持续一个星期左右，我记得以前就挺受年轻人追捧，不知道现在技术改进了没有。”<br/> “你说这是做出来的效果？”<br/> “不然呢？”<br/> 林逸觉得有些不能接受。<br/> 哪怕有能天使这种吵闹的家伙，但是能天使自己都说自己在萨科塔人中是一个例外，所以林逸印象中萨科塔人应该都是沉浸在宗教氛围中的苦行僧一样的角色，安静而祥和，或许还充满力量与智慧。<br/> 事实上圣马洛就很符合林逸对于拉特兰的认知。<br/> 强大，傲慢，自我，牺牲，无情……<br/> 虽然这样的圣马洛最后选择成为林逸的敌人，但是不得不说那确实是林逸对于拉特兰的总体印象，但是现在这个印象现在被面前的现实砸了个粉碎。<br/> 做头发的萨科塔JK……这画风是不是拐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br/> “你以前也这么做过？”<br/> 林逸狐疑地看向身边的莫斯提马，莫斯提马如数家珍的口气让林逸闻到人设崩塌的味道。<br/> “不，我没有做过，那时候学校管得挺严的，特别是一些术式的学习要求净法环境，头上顶一个固态术式会破坏净法环境，老师会直接把我扔出去的，我也很惊讶现在圣塞西尔源石技艺综合学院的校规已经放宽到这个地步了吗？”<br/> 隔着莫斯提马，长椅的另一边，能天使没好气地看向林逸：“莫斯提马姐一直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你在瞎想些什么？”<br/> “那你呢？”林逸回敬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莫斯提马是优等生，你怎么样？”<br/> “我又没选择源石技艺路线，在决定进路之前我就被送去龙门了。”能天使翻了个白眼，伸手一招拿出来一把手铳转了起来，“比起源石技艺，还是这玩意儿更好使。”<br/> “这种话还是别在圣塞西尔说比较好哦。”莫斯提马刮了一下能天使的鼻子，“这个城市对于源石技艺有着特别的骄傲，每年圣塞西尔与圣路易斯的术铳之争很多人都当真的。”<br/> “术铳之争？”林逸好奇地问道。<br/> “圣路易斯是机密圣所的总部所在，也是遗产技术的总研基地，拉特兰铳就是从圣路易斯还原并发展的技术，如同圣塞西尔是法术之乡一样，圣路易斯那边也是拉特兰铳的技术之乡。”莫斯提马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怀念，“每年两边高校进行的联合校训基本以对抗性训练为主，私下里大家都管联合校训叫术铳之争，两边高校的精英们可都憋着气呢。”<br/> “你也参加过？”<br/> 莫斯提马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将最后一小块可丽饼塞进嘴里，对林逸说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学校区那边逛逛？”<br/> 林逸自然无所谓去哪里。<br/> 圣塞西尔与圣马洛一样，并没有严格限制莫斯提马的人身自由，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兰登修道院那里报备过回去的时间，那些陪同他们一起来的教宗骑士就允许他们三人独自出行，并没有横加干涉。<br/> 这样宽松的监视让林逸有一些不可思议，但是考虑到圣塞西尔是一座飞行在离地八千米高空的天空城，就连整座城市都需要用特殊的源石技艺来隔绝高度给城市生活带来的影响，教宗骑士们的懈怠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br/> 天空城就是一个天然的孤岛，没有空艇接送的话，没有人能从八千米的高空跳下去还能生存。<br/> 自然，教宗骑士也不担心他们会在出游的过程中逃跑。<br/> “不过审判那边的事情不需要提前做些准备吗？”<br/> 跟着莫斯提马乘坐着轨道交通向城市中心进发时，林逸还是问出最关心的事情。<br/> 虽然林逸已经做好在最糟糕的事态下与拉特兰对立的准备，但是那终究是最糟糕的展开，能够回避这样的事态林逸自然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回避，所以他其实也想要在审判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做些什么，只是能够做些什么准备，大概也只有莫斯提马知道了。<br/> “我们现在就是在为了审判做准备。”<br/> 莫斯提马的笑容说明她并不想解释自己现在的行为，林逸摇摇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既然会选择追着莫斯提马来这里，那么自然会相信莫斯提马的一切选择。<br/> 乘坐着轻轨一样的轨道交通从城市上方穿过，他们很快就从商业区来到学院区。<br/> 圣塞西尔的学院区毗邻乌列尔大教堂，围绕着这个圣塞西尔最核心的建筑，不同层级的源石技艺相关学府依次排开，很多建筑都能看到脱落的墙皮与几乎将建筑完全淹没的翠绿藤蔓，学院的历史以活着的方式展现在人们的眼前。<br/> “圣塞西尔源石技艺职业技术学院……”<br/> 望着学校门口用拉特兰语标明的名称，林逸捅了捅身边的能天使，低声问道：“你不是说莫斯提马以前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吗，为什么莫斯提马会是在这里毕业的？”<br/> “这里毕业怎么了吗？”能天使奇怪地看了林逸一眼，“这里就是拉特兰源石技艺相关的最高学府呀？”<br/> “一个职业技术学校？”<br/> “一个职业技术学校。”能天使有些懵懂地看着林逸蛋疼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吗？”<br/> “呃，一般意义上来说，职业技术学校不是指的非科研领域，纯粹学习技术方便适应社会生产的专门学校吗，入学门槛相对来说比较低吧？”<br/> “是啊，入学门槛很低的。”能天使点点头，“人数最多的那一届我记得毕业率不到万分之一吧。”<br/> “啥？”<br/> 能天使眉毛一挑：“你说话能不能说完啊？啥啥啥的，我知道你的啥指的是啥？”<br/> “不是，毕业率万分之一是怎么回事？”<br/> “就是毕业率万分之一啊，圣塞西尔源石技艺职业技术学校的毕业是需要申请的，到时候会有一个检测来判断你有没有达到毕业标准，我记得其中有两个硬性标准，一个是要拿到九阶认证的中三阶证书，另一个是要触及到凡人的极限，而且只有一次申请毕业的机会，所以惨一点的时期，有可能一年都没人去申请毕业考试呢。”<br/> 进去容易出来难还行。<br/> 林逸有些惊讶地说道：“那学校里的学生岂不是越来越多？”<br/> “倒也不至于，有些人在里面蹉跎半生连自己都绝望了，于是就主动申请毕业检测然后失败离开，不过就算这样圣塞西尔源石技艺职业学院也是拉特兰学生最多的学府，里面学生多得都可以开展社会实验了。”<br/> “这样啊……”<br/> 林逸看了一眼学院的大门，仿佛看到一所庞大的监狱，不由得打了个寒碜。<br/> 莫斯提马还在校门口的值班室和那边的守卫商量进入校园的事情，林逸收回眼光继续和能天使闲聊起来：“当初莫斯提马花了多久才从这座监狱中逃出来的？”<br/> “监狱？同感啊。”能天使拍了拍林逸的肩膀，“不过莫斯提马姐不觉得是监狱就是了，我记得她好像很快就出来了，三年还是两年来着？她在联合校训中把玩守护铳的全打趴下后，学校直接允许她直接毕业了，但是莫斯提马姐还是在这里留了半年左右。”<br/> “被什么事耽搁了？”<br/> “不，好像是跟着学院长学习了半年。”<br/> “学院长啊……”<br/> 林逸一下子反应过来恐怕莫斯提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来找这位师长的。<br/> 作为拉特兰源石技艺最高学府的学院长，完全可以想象这位学院长一定有相当的地位，现在关于莫斯提马的审判已经由炽天议会全体质询降格到炽天议会单独的议员来进行裁决，那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学院长有充足的可能成为可以左右裁决的筹码。<br/> 既然莫斯提马选择回到母校来见自己的老师，想来这位老师与莫斯提马这位学生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至少应该能有谈一谈的机会。<br/> 林逸的想法一下子活络开来，他拉了拉能天使问道：“你知道那位学院长是谁吗？有没有可能让这位学院长站在我们这边？”<br/> 能天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你难不成是想要搞贿赂？”<br/> “这怎么能说是贿赂呢，只是拜访长辈而已。”<br/> “算了吧，这个时间点我们去见他就已经十分敏感了好吧。”能天使翻了个白眼，“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拉特兰这边的行事方式和龙门不一样，规则比什么都重要。”<br/> “好吧，不过学院长到底是谁？”<br/> “莫斯提马姐没和你说？”<br/> 这次轮到林逸在兜帽后翻了一下白眼：“她要和我说了我问你干嘛？”<br/> “哦，那我告诉你好了，这里的学院长一直都是圣乌列尔大人。”<br/> 有些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br/> 似乎是注意到林逸的表情，在林逸回想起来之前，能天使就干脆地说道：“圣塞西尔的城主，炽天议会的一角，司掌神秘的导师，从拉特兰存在以来未曾消逝过的永恒七翼之一，圣乌列尔大人。”<br/> 林逸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指的是谁——<br/> 莫斯提马这一次的审判者！<br/> .<br/> .<br/> .<br/> “所以，圣弥额尔的意思是要让我亲自来处决我最得意的弟子？”<br/> 这是一间满是书架的房间，不大的空间被错乱的数据分割的七七八八，一个身影漂浮着在书架间穿梭，精致的覆面下语气十分平静。<br/> “它是不是忘了当初炽天议会是谁阻止了它想要让莫斯提马以命相偿的意图，还是说它真的觉得我们对于大局的重视就是它可以恣意妄为的筹码，它在叙拉古神灾中的任性可以复制第二次？”<br/> 仍旧是平静的语气，但是书架的阴影下，一片影子正在瑟瑟发抖。<br/> “这一次我不答应的话它打算做什么？正式与拉特兰决裂？将它知晓的所有秘密公之于众，让那拉特兰的所有守望都变成袖手旁观，让无知的民众来指责拉特兰秉持的使命？”<br/> 抖动的阴影中退出一个人形的身影，潜入进来的使者再也无法在面前的萨科塔人面前保持术式的维持，不得不从二维的世界剪影重新回到三维的世界。<br/> “乌列尔大人，正是那个女人导致卡西戴尔远征的失败，无数人因为她而死！”<br/> 阴影中游出一个愤恨的声音，但是浮在空中的萨科塔人声音却依旧平静。<br/> “所以呢，因为死了很多人，你就希望再多死一个人？你们很清楚当初的悲剧，莫斯提马与她所在的小队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导火索可以是莫斯提马，也可以是另一个名字的任何人，从你们没有发现魔王的小动作时，悲剧就已经注定。”<br/> “……大人一定要庇护那个女人吗？”<br/> “我从来只庇护公平与正义。”<br/> “那么请问，乌列尔大人，复仇算不算公义？”<br/> 天空中的萨科塔人手指静止在一册书本上，他第一次侧过脸，被面具完全覆盖的脸庞正对向阴影中竖立起来的人影。<br/>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将那一册书推进书架。<br/> “如果不违反拉特兰的律法，自然可以认为是公义。”<br/> 阴影中的人影得到想要的回答，人型的阴影对着书架间的伟岸微微一鞠躬，躲在书架下的人影利用源石技艺退回二维的剪影，从房间内消失无踪。<br/> 咚咚咚——<br/> 放好最后一本书的时候，房间响起敲门的声音，半空的萨科塔人落下来，轻轻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br/> “进来吧。”<br/> 门外一位黎博利的秘书推开门扉，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开口：“乌列尔大人，莫斯提马小姐相见您。”<br/> “嗯，我知道，带她过来吧，对了，她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看我的吧？”<br/> “嗯，莫斯提马小姐身边还有能天使小姐以及另外一个人。”<br/> “另外一个男人？”<br/> 黎博利的秘书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有些迟疑地点点头：“他包括得很严实，不过应该是男人吧？”<br/> “哦，那安娜，你去准备三份茶点就行了。”<br/> “诶？”黎博利的秘书惊讶地问道，“院长大人，你不需要茶点吗？”<br/> “当然是不需要给那个抢走我最得意门生的魂淡准备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