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体育馆那边的第二次相遇，但是这一次出现在面前的辛西娅却让莫斯提马神经猛地绷紧。<br/> 这并非是某种感触，如同字面意义一样，神经在那一瞬绷紧了。<br/> 劫持自身神经系统的特殊存在似乎在那一瞬与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完成某种形式的交流，然后莫斯提马就看见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摸向腰间细长的佩剑。<br/> 她大概能猜到劫持神经的凶手们完成了怎样的交流。<br/> 这边并没有完成彻底侵蚀的事情已经暴露，对方已经知道他们是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到这里，从大审判官的反应来看，来到这个位置的他们已经被视为一种威胁。<br/> 莫斯提马有些悲哀地看向沉默着拔出长剑的大审判官。<br/> 与在体育馆的见面不同，那时候的大审判官充满一种绝望的混乱，而现在绝望的气息已经从对方身上彻底消失无踪，对方的动作描绘出一种冰冷的从容，指向地面的剑尖没有半分动摇。<br/>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被侵蚀了。<br/> 阿戈尔人的血脉本就是阿戈尔的延伸，流窜于血脉中的诅咒让阿戈尔人无不渴望归于深海，然而他们的理智却明白这种“故乡的呼唤”不过是死亡的邀请，所以他们想尽办法来保证理智能够战胜本能，例如挂在大审判官腰间的那一枚精巧的提灯。<br/> 提灯内固化着一种抚慰精神的源石技艺，圣塞西尔参与过这种源石技艺的开发。<br/> 莫斯提马知晓那种源石技艺一旦点亮，会强行地干扰大脑的运行，甚至极端情况下会暴力地破坏大脑的部分结构来维持绝对的理智，这就是常常会跋涉在海边的审判官们面向天灾的挣扎，然而这种挣扎在面对神灵时，已经证明不过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br/> 灯芯有点亮的痕迹，但是提灯本身却被长剑破坏。<br/> 灯具上的剑痕与大审判官此刻举起的长剑相合。<br/> 不需要任何宣布开始的信号，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寂静的现场就仿佛有锣鼓敲响，伊比利亚流传的至高之术——伊比利亚迅捷剑术如同夜空骤然明亮的星辰般越过彼此之间的距离。<br/> 砰！<br/> 若有似无的铳响之中，莫斯提马看见身后的“怪物”伸出一根触手，触手中吐出一枚几不可见的尖刺射向挺进中的大审判官。<br/> 尖刺落于空处，直线行走的大审判官身躯仿佛闪烁了一下。<br/> 哗啦！<br/> 从影子穿过去的弹丸穿透了一面玻璃墙，崩碎的声音中大审判官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甚至连剑锋都维持在原先的轨迹。<br/> “这是什么源石技艺！”<br/> 能天使一边吐槽一边干脆掏出来一柄霰弹铳，伸出手把走在自己前面的另一个“怪物”拉到身后，直接用霰弹铳对准冲上来的人。<br/> 大审判官的剑锋要更快一些。<br/> 比起能天使扣下扳机的时间，大审判官的佩剑会更先一步削下能天使的手指！<br/> 生死变成竞速游戏的那一刹那，另一柄长剑横进两人之间。<br/> 叮！<br/> 砰！<br/> 咬在一起的长剑撞出的轻响被霰弹铳的爆响掩盖，然而在那之前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已经向后退去，铳响之前她就取下肩上的坎肩，随后迎着面前一挥将所有的弹丸都包裹在内。<br/> 霰弹铳轰烂了坎肩，但是铳响之后仍旧是一抹冰凉的剑光。<br/> 乒！<br/> 指向能天使的剑光再一次被拦截下来，乔凡尼趁着伊比利亚人退开一步的空隙向前踏开一步。<br/> 两柄长剑再空中相交三次，第四次时乔凡尼预想中的拼撞没有发生，两柄长剑就在他眼前错开，那一抹死亡直接指向他被重心拉着向前的咽喉。<br/> 一星光亮更先一步地在大审判官脸上的面具炸开，能量的爆发像是一柄巨锤直接砸了上去。<br/> 大审判官向后踉跄着退开几步，迫近的剑锋也从乔凡尼眼前失去踪影。<br/> 细碎的木屑从大审判官的指缝中掉落下去，她从左手中抬起头，面具最大的一块残骸就留在了那只左手的掌心。<br/> 面具下是绝美的容颜。<br/> 泛着大海苍蓝颜色的短发下，犹如凝脂的肌肤描绘出一种稍显病态的苍白，沿着脸庞滑落在下巴处收缩的线条描绘出一张精致的面庞，无可挑剔的五官拼凑出一个冷淡的表情，阿戈尔血脉与陆生种族的不同之处，沿着脖子处张开的六条鳃线折射出一种来自异域的神秘。<br/> 用泰拉大陆上任何一个种族都必须承认大审判官作为女性的完美，然而那一份美貌之中融入了另一种诡谲。<br/> 蓝白相间的“鲜花”在辛西娅的左眼盛开，“植物”的根茎从那只瞳孔深入大脑，不，应该说是反过来，从大脑深处生出的花朵顶走了原本应该在那里的事物，就像是她的另一只眼，从右眼爬出来的根茎像是鹰爪般完全抓住了那一只红瞳的眼球。<br/> 灵魂的光芒已经从那只眼睛内消散。<br/> 她已经死了，但是它还活着，甚至可能变得更强了。<br/> 乔凡尼能够认出来对方使用的那一门剑术，很多人都以为伊比利亚的至高之术指的是某种源石技艺，但那实际上则是一门可以学习的剑术。<br/> 这一门剑术有很多别名，圆规剑术，几何剑术，标准剑术……<br/> 各种名字都指出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这一门剑术是一门与源石技艺无关，完全可以通过拆分学习的剑术。<br/> 伊比利亚的“至高之术”本质是做出一个长剑能够持触及到的圆，然后将这个圆内的一切变化纳入计算，从而得出最佳的攻击与反击线路，随后自然就是沿着那一条线路做出反应。<br/> 如此简单的原理却没能将这种剑术推广到极致，不是任何人都能在交手的一瞬间完成那么复杂的计算，也很少有人能控制住战斗时激昂的情绪，所以更多的人只是以这一门剑术入门，进入剑术的世界之后就会转而去追求那些不需要动脑子的剑术。<br/> 依靠本能战斗往往会更加有效，然而对于伊比利亚的审判官而言，本能却是最大的敌人。<br/> 控制本能是每一个审判官都需要掌握的技能，而水生类的种族与陆生类的种族在生理上的不同结构使得水生类的阿戈尔人通常也不如陆生类那么感情丰富，这样的先决条件使得“至高之术”成为审判官的标配，然而真正将这一门剑术磨砺到极致的人——<br/> 面前的尸体是乔凡尼遇到的第一个。<br/> “我记得报告上说那个天灾信使面对这家伙加上菲利普教授还赢了吧，他怎么做的？”<br/> 乔凡尼轻轻吐出口气，手中的长剑已经落在格拉西亚闪剑的起手。<br/> 那位天灾信使突破教宗骑士团封锁的时候就是使用这样的剑术，报告中面对面前的怪物时也是相同的剑术，但是真正用格拉西亚闪剑指向这个怪物时，乔凡尼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与那位天灾信使之间可能的差距。<br/> 开什么玩笑，格拉西亚闪剑本就是一门以出其不意的偷袭为主的剑术。<br/> 只要进入至高之术画定的那一个圆，对于对方而言，未知就会变成已知，失去最大的依仗，格拉西亚闪剑这种半吊子的剑术要怎么压过对方？<br/> 现实不会留给乔凡尼思考的时间，甚至没有留给他摆出架势的时间。<br/> 退后的大审判官已经踏步向前，“至高之术”的圆十分依靠步法的移动，只见那个深海中爬出来的人影如同鬼魅般靠近，身后响起一连串密集的铳响，然后通过三十发的弹药只在大审判官中的突进中亮起七枚火花，七枚弹丸被长剑破开，其余的射击却都被灵活的步伐完全闪过。<br/> “这家伙的血缘来自于泥鳅？”<br/> 听见身后的吐槽，乔凡尼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对方灵活的步伐同样让他有些头皮发麻。<br/> 不过——<br/> 朝向乔凡尼收束的能量立刻引起大审判官的警觉，但是以乔凡尼为中心，能量已经压缩成肉眼可见的铠甲，那一层完全由能量凝聚的盔甲在成型的刹那就被大审判官的长剑点中，随后盔甲的能量反而流入长剑之中。<br/> 剑锋在两人之间明亮，大审判官立刻弃剑而退。<br/> 剧烈的爆炸炸穿狭窄的通道两旁的壁墙，乔凡尼伸出手，围绕在他身侧的能量盔甲同样伸出手，骤起的风压撕开遮掩在面前的烟尘，然而看见敌人的身影之前，已经有如同具备生命的纯水之鞭抽了过来。<br/> 乔凡尼反应极快地断开劈过来的鞭子，然而剑锋却断不开流水，绕过长剑的纯水如同蛇一样缠绕在能量盔甲的头盔之上，下一瞬间就变成凝实的寒冰。<br/> “糟糕！”<br/> 这样的攻击根本穿不透能量盔甲的防护，然而封在眼前的冰晶却将乔凡尼的视野剥夺。<br/> 五感在同一时间失去敌人的动向，不只是视野，很显然对方在剥夺自己视觉时也同时动了起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如同沉入海面之下的海中猎食者，只剩下猎物无助而绝望地在冰层上徘徊。<br/> 自己才不是什么猎物！<br/> 凝聚在身边的能量盔甲溃散成纯粹的光芒，一瞬间乔凡尼如同太阳一般闪耀，而每一道填满世间的光线都描绘出光线所及之处的所有事象，他立刻就抓住了那一道向自己奔来的身影。<br/> 反过来的有心算无心。<br/> 在自己被大审判官的“圆”捕捉到时，向两人收束的光一瞬间捉住靠近的身影，将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固定下来时，乔凡尼的剑锋已经在同一时间穿透大审判官的胸膛。<br/> 穿透身躯的剑锋向上，将那一具身躯剖开两半。<br/> “你在做什么！”<br/> 身后传来先前听见过的咋咋呼呼的声音，那不是莫斯提马的声音，应当就是资料中被提到的能天使。<br/> 不，等等，为什么自己能听懂这句话了？<br/> 乔凡尼不由得回过头，他原以为自己还会看见那两个怪物，但是却看见一个脸色略显疲惫的苍蓝发少女，以及另一个拿着守护铳，满是警戒的女孩。<br/> 为什么？<br/> “背后！白痴！”<br/> 能天使大叫着扣下手中的扳机，狙击铳的大威力弹丸穿过乔凡尼的身侧，然后乔凡尼清晰地听见有什么东西将狙击铳的弹丸打飞的声音。<br/> 怎么回事？<br/> 他猛地回过头，圣光形成的十字架上空无一物。<br/> 透过那本应该拘束着一具尸体的十字架，另一边的如同少女般瑰丽的怪物丢开手中的短剑，指向自己的手炮微微一甩。<br/> 对了！<br/> 虽说程度较轻，但是自己的神经系统也被劫持了！<br/> 自己刚才究竟在哪一个时间点入了梦？<br/> 轰！<br/> .<br/> .<br/> .<br/> 轰！<br/> 隐隐约约的爆炸声传到林逸耳中时，林逸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整个乌列尔大教堂已经没了。<br/> 深入地下二十公里的核心区域失去了它拥有的穹顶。<br/> 整个地面与地面上建造的教堂自身因为结构层的损伤，再也支持不住那庞大的重量而向下塌陷，一片废墟之中唯有设计之初就考虑到相应情况的“约柜”完整地保留下来。<br/> 并不温暖的阳光照亮这一方变成废墟还没有停止的战场，而林逸向那爆炸声传来的地方转过头——<br/> 圣塞西尔最高的建筑，中央广播塔正陷入一片火海，有漆黑的烟尘直上。<br/> 略微有些恍惚的林逸猛地提起精神，那个地方正是莫斯提马要去的地方！<br/> 自己将体内的一部分纳米机械通过抽血的方式提取出来注入源石技艺形成的冰晶之内，只要莫斯提马将那些纳米机械注入自己的体内，那么能在纳米机械的活动能源耗尽之前保持完全的清醒，大概能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只是纳米机械只能确保神经信号的通畅，却无法消灭寄生在神经系统的微生物，也就是说启用后的二十分钟，莫斯提马就会再次陷入梦境。<br/> 理论上来说，二十分钟完全足够莫斯提马启用广播塔内的辐射装置，将自己的源石技艺投射到整个圣塞西尔。<br/> 那时候弥漫在整个圣塞西尔的梦境都会陷入停滞，正在圣塞西尔蔓延的混乱也会停止下来。<br/> 虽然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是如果连压制圣塞西尔的混乱都做不到，就更别谈想办法消灭寄生在所有圣塞西尔居民意识之中的阿戈尔。<br/> 那边出事了？<br/> 林逸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转过脚步，但是下一瞬就有炽热的射线犁过他与广播塔之间的空地。<br/> 硕大的囚笼罩住林逸这一支渺小的飞鸟，囚笼的每一根栅栏都超过在源石技艺的控制下达到百万摄氏度的高温，并且正在向林逸的所在飞快收缩。<br/> 乌列尔编织的术式深入到构成世界的真理，能被成为“神迹”的术式被十二具人偶信手拈来。<br/> 然而这些都不是将林逸拦下来的真正的原因。<br/> 将林逸困在这里的是乌列尔的态度，这家伙不知道在干些什么。<br/> 以他们两人对于力量理应拥有的掌握程度，怎么可能打起来控制不住出力将整个教堂都给打没了？<br/> 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废墟，基本上全都是乌列尔在使用那些全域无差别攻击术式的原因，而更加奇怪的是他们打到现在都没有遇到外侧的支援。<br/> 整个圣塞西尔最核心的区域遭到攻击，却没有任何力量对这里进行支援。<br/> 不说支援了，林逸十分震惊地发现生命反应雷达没能从坠落的大教堂内发现任何等待救援的生命反应，要么教堂内的人全死了，要么就是教堂坠落之前，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出去。<br/> 后一个更加符合常识，<br/> 可是这就意味着那些守卫大教堂的力量竟然在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遭遇威胁时，非但不准备支援，还在第一时间溜了！<br/> “你在想什么？”<br/> 林逸的质问被收拢的拳头捏碎，硕大的鸟笼一瞬间收缩成一个点，那一个点正是林逸的所在。<br/> 围绕着那一个点，钢铁的废墟变成了熔岩的火海。<br/> “结束了？”<br/> 植物的根茎从“约柜”中缓缓抽离，阿戈尔看向那一处翻滚的岩浆，然而尾音还没从口唇间消散，他就看见那岩浆被冻在最是汹涌的时刻。<br/> “算了，如果你真的决定要挡在我的面前保护那个家伙，那么就算被我杀了也没有怨言吧？”<br/> 冰雪封冻的岩浆中，林逸在阿戈尔震惊的眼神中，伸手探向身侧骑士之影的腰间。<br/> 噌——<br/> 宛如一声欢呼的金属声，虚幻与现实被混淆在一起。<br/> 林逸直接抽出了虚影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