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侯爵是一个很谨慎的人。”<br/> 回来的老菲林用这样一句话总结了他这一天收集到的消息。<br/> “很显然,马利侯爵已经知道林德尔发生的事情,那一天逃走的高塔学徒走了,但是没有完全走,她把林德尔的消息带到这边,而侯爵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让沃伦姆德改变了航线。”<br/> 从林德尔出发向原来沃伦姆德的航线,在预定能够接触到沃伦姆德的时间没有看见沃伦姆德时,林逸他们才意识到沃伦姆德改变了航线。<br/> 如果不是因为移动城邦这种大家伙的巡航速度并不会太快,恐怕再算上寻找沃伦姆德航线的时间,沃伦姆德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开,而沃伦姆德内的侯爵大人至少暂时不用担心来自林德尔的报复。<br/> “不仅如此,马利侯爵没有因为改变航线而放松下来,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对外公布,但是沃伦姆德的警力与军力已经被马利侯爵集中了起来。”<br/> 老菲林在篝火旁的地面用树枝勾勒出沃伦姆简易的表层平面图。<br/> “按照收集到的情报,沃伦姆德警备队已经进入警戒状态,大部分的警力已经抽调到内城,在马利侯爵居住的城堡附近加强了巡逻,同时驻扎在沃伦姆德的直属于侯爵的军队也已经进驻到侯爵的城堡之内,莱塔尼亚没有一支直属于国家的军队,各个领地内的军队都由领主自行维系,侯爵大人组建的军队有三千余人,平均实力在莱塔尼亚北境也算是数得上号,这些人将城堡围了起来,想要瞒过这么多双眼睛进入城堡十分困难。”<br/> 老实说,三千多人的军队平均下来的战斗力并不会太夸张,真要拿出全部实力,林逸并非不可能直接凿穿这些防御的准备进入马利侯爵居住的城堡,但是那样一来就没办法完成洛洛的想法。<br/> 一旦与沃伦姆德的守备力量正面开战,意味着沃伦姆德将陷入彻底的混乱,到时候忙着应对这几千人的攻击或者是阻止混乱的扩大化都会让来到沃伦姆德的这不到百余人忙不过来,更别说这个时候根本不存在与马利侯爵交谈的机会,谁会在战场上和敌人交流呢?<br/> 就算他们压垮了沃伦姆德的守备力量,将马利侯爵带到面前,多半侯爵已经变成一个全肯定bot,交流自然也毫无意义。<br/> 当然,林德尔的小姑娘想要的也并非是交流,而是一次质问,然后这场质问将成为她对整个莱塔尼亚运行的规则发起挑战的动力,成为她面对将无数无辜人卷入混乱之中的这份压力与苛责的勇气。<br/> 正因为如此,先后关系才显得尤其重要。<br/> “有没有进入城堡的小路?”莫斯提马在一旁问道,“这种复古式的城堡一般会有在紧急情况下离开的秘密通道吧?”<br/> 老菲林耸耸肩,有些无奈地看向莫斯提马:“莫斯提马小姐,你觉得侯爵大人会将城堡的密道告诉给一些可以被收集到情报的人吗?”<br/> 兰登卫队的夜莺虽然业务能力出色,但是沃伦姆德可不是他们经营已久的地方,能够收集到的情报只有最表层的流言蜚语,然后从其中挑选出有用的情报。<br/> 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接触到那些与马利侯爵有关的人士,然后从这些人的嘴里掏出来足够有价值的情报。<br/> “沃伦姆德以前是霍恩洛厄伯爵的领地,那座城堡以前也是伯爵的居城吧?”<br/> 林逸看向篝火的另一边,卡涅利安的身影就藏在泥岩那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之中。<br/> 考虑到大多人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最后霍恩洛厄伯爵的私人卫队并没有全部跟过来,卡涅利安与她挑选的五个人跟了过来,算上泥岩的部分与兰登卫队,总共加起来也只有五十人左右。<br/> 原本怎么进入沃伦姆德都是一个问题,移动城邦多少算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一旦边防系统运行起来,外来人很难无声无息地混进城市,幸运的是泥岩与沃伦姆德之间的感染者有一些联系,而莱塔尼亚与其余国家不同,这个国家至少在法律与道德上承认感染者的公民身份。<br/> 歧视与排挤感染者是生活中的惯例,但是在明面上大家都是平等的,所以移动城邦会有一个专门由感染者管理的,提供给感染者出入的通道。<br/> 分开两个通道是为了防止矿石病的传染,而管理这个通道的感染者与泥岩他们关系不错。<br/> 当初泥岩他们从沃伦姆德悄悄地离开,就是这些人给泥岩他们打开了离开沃伦姆德的通道,在泥岩联系上这些人之后,他们又为泥岩他们打开了通道。<br/> “伯爵大人的城堡的确有秘密通道,但是那条道路已经被堵上了。”卡涅利安在泥岩的身影中开口,“很早以前来到沃伦姆德的时候我就确认过,那条道路已经被完全堵死,马利侯爵也不会启用一条被其余人,甚至可能是隐藏的敌人掌握的通道,现在侯爵知晓我们也在林德尔,也知晓我们并没有被那位高塔学徒灭口,那么现在那条被堵死的通道大概只会有一个守株待兔的陷阱。”<br/> 各种情报显示马利侯爵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么在这么一个明显的地方设置一个陷阱做尝试也不奇怪。<br/> 马利侯爵是不是喜欢看落入陷阱的猎物的反派,这一点没有谁敢肯定,就算主动踏入那个陷阱,很有可能迎接他们的也不会是侯爵面对面的讥讽,直接就是铺天盖地的攻击,然后就会演变成他们现在一直规避的全面冲突的局面。<br/> “没有另外的道路了吗?”<br/> 老菲林耸耸肩,表示没办法站到相关的情报。<br/> 马利侯爵的城堡位于一个小山丘之上,周围没有比城堡本身更高的建筑,想要从空中落过去也不可能,从地面偷偷摸过去会被无死角的巡逻人员发现,而从地下的结构层绕过去或许有机会,然而结构层的路径复杂,需要有人带路不说,结构层与表面层之间是厚重的钢铁地基,那玩意儿需要在专门的控制室操作才能打开,而钢铁地基的控制室从来都是移动城邦的重中之重。<br/>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从正面冲进去了,在沃伦姆德的守备力量全面运行起来以前找到马利侯爵。”<br/> 林逸说着说着就皱皱眉,已经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沃伦姆德的守备力量做出响应的速度会非常快,即使是林逸也无法保证能够在混乱波及到全城之前结束所有事情,而沃伦姆德先前不久才发生过一次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对立,很难确定再一次发生波及全城的混乱会让事态糟糕到什么地步。<br/> “说起来,老爷,我先前在城里的酒吧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br/> “有意思的人?”林逸看向老菲林。<br/> “一只菲琳,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记得老爷你和罗德岛之间有一些关系吧?”<br/> 林逸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罗德岛”的名字。<br/> 他的确与罗德岛有不浅的缘分,不如说正是凯尔希给了他一个前往叙拉古的理由。<br/> 从龙门开始,他就总是与罗德岛的人产生各种各样的联系,现在“普瑞赛斯”的存在更是让林逸不得不重新调整对待凯尔希的态度,或许是拉特兰的影响,林逸也并不太喜欢凯尔希消极的行事方式,可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总会有联合在一起的时候。<br/> “罗德岛在沃伦姆德也有办事处?”<br/> 林逸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七丘之城罗德岛负责人的贾维三兄弟,以为在沃伦姆德也有一个同样的办事处,但是老菲林却摇摇头。<br/> “没有,莱塔尼亚这种地方,底子不干净的人想要有一个办事处挺麻烦的,那些贵族老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查,特别是外乡人,莱塔尼亚人总是认为自己比别人更加高贵,有时候塞钱都不好使,所以大抵是不会有固定门面的办事处。”<br/> “那为什么你会提起罗德岛?”<br/> “他应该是遇到了罗德岛派来这边的干员。”<br/> 林逸看向突然说话的泥岩,后者在这个时候插进两人的谈话:“前不久的那一次混乱的起因就是有收治感染者的医生被一把火杀死,那个人是罗德岛的干员,后来罗德岛做出紧急反应,派了两名干员过来调查这件事,几乎全程参与了先前的混乱,不过却被人言牵引,随波逐流,看似做了很多但却什么也没解决,我没想到她们现在还没有离开。”<br/> 随波逐流,看似做了很多却什么都没做到……<br/> 林逸眨眨眼,小声说道:“罗德岛该不会直接让凯尔希过来了吧?”<br/> “凯尔希?”泥岩的声音有些疑惑。<br/> “罗德岛的医疗部门负责人,据说是罗德岛真正的掌权人。”<br/> “不是她,不过如果是医疗部门负责人的话,那么来的那个人应该是她的学生,我记得来的两个医生,两个挺能打的医生。”<br/> “两个都是医生吗?”一旁的老菲林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那只菲琳是医生来着。”<br/> 林逸没有顺着这话题讨论下去,而是将话题拉了回来:“罗德岛那边有什么问题吗?”<br/> “那些人可能有办法让我们混进城堡。”<br/> 林逸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怎么说?”<br/> 老菲林喝了一碗汤,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是在最后才找到那个叫作亚叶的罗德岛干员的,当然,没有直接接触,只是在一旁观察了一下,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个名字则是在调查沃伦姆德警备队的时候,警备队有一个因为先前的混乱而被放了花园家的警备队队长,我原本打算从那边入手看看能不能获得相关情报,然后发现那个人与罗德岛的干员关系不浅,先前那一场混乱深入其中的罗德岛干员之所以没有被侯爵抓起来绞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负责抓人的是警备队,而这位警备队长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将罗德岛干员从混乱中踢了出去。”<br/> 林逸立刻明白过来老菲林的意思:“你是说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这一层关系,通过那位叫作塞弗林的警备队长绕过城堡外的防御?”<br/> “只要我们别说自己的是去找侯爵大人谈话的,我想对方应该猜不到几个人就敢挑战整个沃伦姆德的主人。”<br/> “前提是你们真的能说动罗德岛的干员帮你们?”一旁的泥岩提醒了一句。<br/> “这个只有接触过才能知道了,我和罗德岛的关系其实也算不上有多么紧密,如果是直接和阿米娅谈谈还好,其余人……罗德岛家大业大,我也不知道其余人知不知道我。”林逸摇摇头,从篝火旁站起来,“你知道罗德岛的干员现在在哪儿吗?”<br/> .<br/> .<br/> .<br/> 咚咚!<br/> 亚叶站在门外敲了敲房门,很快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br/> 一捧毛茸茸的狐狸尾巴立刻印入眼帘。<br/> 一天的疲劳在看见那毛茸茸的大萝卜时就消失殆尽,亚叶蹲下来一把抱住开门的小狐狸,吓得那九根萝卜直挺挺德更像萝卜了。<br/> “亚,亚叶姐姐?”<br/> 脆生生的声音流到亚叶心尖儿去了,女菲林翘起耳朵,抱着铃兰的脸蛋儿就蹭了起来。<br/> “怎怎怎怎,怎么了?”<br/> 小沃尔珀都快哭出来了的时候,亚叶总算放过了开门的铃兰,然后直接盘腿一屁股坐在了门口,乌萨斯出身的女人直接将菲琳族刻在骨子里的优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br/> “没什么,只是有些郁闷,还要在这个城市呆上还几天。”<br/> “这还好吧,亚叶姐姐,我觉得这个城市还是很不错的。”铃兰摇了摇手里的法杖,从房间内移过来一杯水,然后递给亚叶,“那时候只是大家都太急躁了,如果能坐下来谈谈,事情不会变成最后这种样子的,而他们之所以急躁只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威胁,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br/>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br/> 亚叶稍微提高了声音,但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声,她的视线落在房间内的一个小盒子。<br/> 安托的遗体最终还是在沃伦姆德火化,这个城市发生的各种事情都让亚叶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城市。<br/> “很早以前我就说过,只有舍弃掉心中那些多余的情绪,你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br/> 她又想起凯尔希老师的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脑海中的声音变得非常清晰,清晰得像是就是在耳边响起,就是从身后落下。<br/> 亚叶调整了一下情绪,抬起头看向铃兰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铃兰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身后。<br/> 她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br/> 冷汗一下子就从脸上挤了出来,她还记得凯尔希老师其实很不喜欢她喝酒的样子,因为对于医生来说酒精是毫无疑问的敌人,但是乌萨斯出身的因子让亚叶总是没办法忘记传统,更何况来到沃伦姆德之后一堆破事儿,她也渐渐放松了自我管理。<br/> 有什么事情会比做了错事被老师抓个正着更令人心虚呢?<br/> 亚叶喉头耸动了一下,“嘎吱嘎吱”地转过头。<br/> 她的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br/> “晚上好,凯尔希老师,你不是前往乌萨斯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br/> 亚叶喉头耸动了一下,“嘎吱嘎吱”地转过头。<br/> 凯尔希一脸平静地看向这位好友的女儿,自己的学生,然后又响起了乌萨斯对于自己的指责:<br/> 凯尔希啊凯尔希,你怎敢与历史为敌?<br/> 她的视线也落在了房间里那一个小小的盒子,稍微停留了一会儿,她没有让任何情绪逃离自己的控制。<br/> “收拾一下吧,亚叶,我们一会儿还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