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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方舟游记 > 第六百章:;理想与空想 七
         真是噩梦一样的遭遇,高贵的血脉竟然会沦落至此。
         刑台上的马库斯·马利虚起眼睛看向走上台来的小女孩,他到现在还是很难将这种低贱的平民当成是对等的敌人,那更像是偶尔出现的一场噩梦,而这场噩梦差不多该到醒来的时候了。
         这个城市的主人还是自己。
         从自己没有死在小半个月前,马库斯就知道一切还没有结束。
         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自己还能活下来,无非是来自于莱塔尼亚贵族阶级的威胁以及新的当权者需要一个接过权力的正统理由,所以他们必须用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来同时堵住贵族与平民两边的质疑。
         这中间就有自己操作的余地,也正是他们留下自己的理由。
         同样的刑台,今天也是改变这一切的时候。
         马库斯·马利冷眼看向那乡下的小鬼走到刑台之前,人们聚集在广场之外,真正来到广场中心的却是没有多少人,很多人都不想靠的太近,然后与这件事牵扯上太深的关系。
         这一幕让洛洛稍稍有些失望,不过也在预料之中。
         小女孩微微吐了口气,然后对身边兰登卫队的术士点点头,于是整个广场四周都有法术的光辉亮起,下一个瞬间洛洛的声音就传递到所有人的耳中,法术的通道将小女孩的声音洒向整个城市。
         “很抱歉直到现在才以这样的机会与大家认识,我叫作洛洛,来自于林德尔,小半个月前站在这个刑台上以犯人的身份与大家见面,那时候我的罪名是毁掉了香兰草街区,导致上千人的死亡。”
         香兰草街区的救援工作在那一天之后同时进行,一天的时间内,林逸带着兰登卫队镇压了散在各处的贵族私兵,而沃伦姆德警备队紧接着就发布了中立声明,同时投入到香兰草街区废墟的救援工作,后来兰登卫队的许多人也去了那边,之所以会在小半个月后才有这场处刑,也是因为救援工作被认为是最为优先的事项。
         当然,最后谁也没有救出来。
         现在听洛洛这么一说,人们才意识到那时候的小女孩被指控为凶手。
         稍显浮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意识到从对方嘴里可能会听到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不过也有自以为聪明的人早已经猜到对方接下来的话。
         丝织商阿克曼远远地在广场边的房间看向高台上的人影,对身边的人点点头。
         他与其他人已经沟通好,只要对方将罪名推到马利侯爵的身上,他们就会立刻让人站出来反驳,这小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这些城里的体面人收集到一些想要的消息,例如林德尔确实已经毁灭了,毁灭到没有任何第三方能站出来作为证人。
         林德尔遗孤的话语可以使仇恨的污蔑,霍恩洛厄伯爵方面的证言也可以是嫉妒的虚伪,这段时间沃伦姆德新的统治者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天真与软弱。
         力量只能带来一时的统治,他们不会搭上这种注定会沉的船。
         “毁掉香兰草街区的人的确是我。”
         扩音的法术将刑台上稚嫩的话语继续导过来,阿克曼身边负责联系的随从一下子愣在原地。
         最聪明与最愚蠢的人都是同一副表情,谁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发言。
         “正因为是我在那个时候前往香兰草街区,所有毁灭才盯上那些无辜的人,并且我会继续将毁灭带给你们。”
         再一次的发言证明先前不是幻听,人们变得有些骚动,但是人们见识过将自己伪装得很好的坏人,可是如此光明正大地说自己会带来毁灭的坏人还真没人见过。
         她既不疯癫,更不激动,如同在叙述一个事实。
         潜伏在人群中的一些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们准备的是去反对伟光正的发言,将对方污蔑成一个坏人,所有的安排都是围绕这一个核心,现在对方却直接承认自己是坏人,这……
         人们默认的担忧被直接挑了出来,就连咖啡馆中的亚叶与铃兰都变得目瞪口呆。
         这些事情不是应该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总是先把城市内的民心稳住再说吗?
         “我与莱特先生的契约只会维持到复仇为止。”
         刑台上小姑娘走到兰登卫队的人身边,同样一副惊讶表情的兰登卫队看见小女孩向自己的腰间伸出手,于是矮了矮身子,让洛洛将长剑从剑鞘拔出。
         刃长九十厘米的精钢长剑,重倒算不上很重,但是这小五斤的重量小女孩拿起来难免摇摇晃晃,于是洛洛拖着长剑走向刑台上的侯爵,长剑在木质的地板上压下一道划痕。
         见到这一幕的马利侯爵退了一步,那一刻他是真的担心这剑会不会真的直接劈过来。
         事情和那些人说得不一样,说好的一开始就直接闹起来呢?
         “只要我用这柄长剑贯穿侯爵大人的胸膛,那么这座城市就会失去最后的防护力量,只依靠警备队没办法抵抗贵族的联军,到时候贵族们将涌进城市,你们将会接受新的统治,每一个人都会被怀疑,调查,然后可能被释放,也可能成为另有用途的工具,这就是我给你们带来的未来。”
         长剑的剑尖在地板上划过一个圆,停在马利侯爵的脚下。
         “那么,侯爵大人,你又能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呢?”
         马库斯·马利错愕地看向问出这种问题的小女孩,他甚至分不清楚这句话是别用用心的陷阱,还是说单单是面前的小鬼蠢到极致。
         这算什么?
         主动承担恶役的角色,而将英雄的扮演让给自己?
         该不会这人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的叛逆赎罪?
         马库斯想不通对方的目的,然而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就接上洛洛的话说道:“自然是发展与繁荣,文明与秩序!”
         侯爵的声音通过法术同样流向全城,不过听见这话的人却各有各的感触。
         老实说,沃伦姆德的居民生活上倒是没什么大的困难,但也没有到能称得上“繁荣”的地步,至少人们没有对繁荣的实际体感,反倒是先前不久在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之间爆发的冲突成为不少人的阴影。
         “允许发生林德尔与香兰草街区那种惨剧的秩序吗?”
         马利侯爵被噎了一下,但是他反应很快,立刻接上这句话说道:“林德尔的事情是无可奈何的天灾,香兰草街区的事情你刚才承认就是你们动的手,我要做的事情应该就是将你们这样的恶徒送上绞刑架,避免再发生相同的惨剧!”
         “不,侯爵大人,我只是说香兰草街区的事情因我而起,并没有说那是我动的手,你能肯定是我做出那一切的吗?”
         马库斯稍微迟疑了一下,他有些分不清这是不是对方的陷阱。
         若是在小半个月前他成功将面前的林德尔遗孤处死,自然有能力罗列大量证据说明对方就是凶手,但是那一天最后的胜利者却并不是自己。
         这段时间他没有办法去伪造相应的证据,他也并不完全信任那些说是要帮自己的商人。
         说到底,那本来就是高塔之人动的手,他哪里来的证据去证明是面前的林德尔遗孤在执行杀戮,若是自己在这里一口咬死,那么要是这些天对方找到了高塔之人动手的实际证据,自己在民众的面前就会变得不可信。
         维护自身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指出攻讦自己的人并不干净,这样的事情马利侯爵也见的多了。
         “这正是需要调查的事情,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明你们最为可疑,正是你们来到沃伦姆德之后才发生那样的事情。”
         “所以我们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自然如此!”
         马库斯做了最谨慎的选择,但是洛洛看了这位侯爵大人一眼,却直接松开长剑。
         哐当。
         精钢的长剑摔在地方,来自林德尔的小姑娘已经转过身再次面向广场上的所有人:“这就是贵族们要给你们带来的东西,我想问问还有多少人记得我当时为什么会在刑台之上,又有多少人记得那时候的刑台上正在处死什么人!”
         突然放大的声音带着人们的思绪一走,很多人都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林德尔的遗孤是警备队带过来的,那时候对方已经带上拘束具,正准备处死,只是在行刑之前哈维尔子爵通知了马利侯爵,随后整个行刑的过程才推迟到侯爵大人过来为止。
         至于那个刑台上绞死的人,第一批人是感染者与非感染者混乱中那些比较出头的感染者,而那些人的尸体干瘪之后,第二批正在处死的人还是感染者——那些将林德尔的遗孤放进来的感染者。
         “仅仅是因为怀疑就可以决定人的生死,这就是侯爵大人会带给你们的繁荣与秩序,那么我有一个问题不得不向大家征求答案,我和大家究竟有什么区别?我能被拉上刑台处死,大家又有怎样的把握认定下一个被抓上刑台的不是自己?”
         广场依旧保持着沉默。
         沉默与沉默也是不一样的,先前很多人是不想要卷入这一场骚乱,所以才会成为沉默的大多数,但是现在却是没人能回应这个问题。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林德尔的遗孤。
         沃伦姆德从运行开始到现在,不说马利侯爵统治的这一代人的时间,就是先前霍恩洛厄伯爵统治的时间,沃伦姆德的秩序也只会维护贵族,却对平民无情。
         贵族老爷们就算打死了平民,在老伯爵统治的年代平民还能得到一笔赔偿,在侯爵统治的时代平民只会得到一顿不长眼的责骂,正因为这样的区别,沃伦姆德的阶层才会如此泾渭分明,因为远离贵族正是平民的保命之道。
         “这样的秩序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小女孩的声音渐渐流到人们的心里。
         “想一想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城市内的秩序会有改变吗?如果到头来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么这里发生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那些死去的人又仅仅能留下什么?我们难道不应该阻止重复的悲哀继续发生吗?”
         马库斯·马列已经看出来人们开始变得犹豫。
         这些贱民分外愚蠢,只要有人煽动起情绪,总是会简单地抛掉脑子做出选择,他不能让这种流向继续下去,若是放任发展下去,恐怕那些懦弱的商人又会产生新的想法。
         “他们绝不会白死,我以侯爵家的名义将永远铭记这一次的教训,只要马利家仍然是沃伦姆德的统治者,这一片土地将会成为所有人的乐土!”
         掷地有声的声音让人们表情微微一松,但是洛洛却转过身。
         四目相对,马库斯只从小女孩眼中看到一种悲哀的平静。
         “那么,侯爵大人,你要怎么记住这次教训,你又要怎么改变自己的统治,我只有一个问题,在你统治的大地上,贵族与平民,感染者与非感染者,所有人都能平等地生活下去吗?”
         “当然,我可以用侯爵家的血脉起誓!”
         “我要的不是誓言,是方法,告诉我,侯爵大人,你打算怎样让贵族与平民平等?”
         兰登卫队的术士将扩音的法术系统悬浮在两人周围,哪怕是两人低声的交谈,也会在全城范围回响。
         就在这里,马库斯·马利一下子卡住了壳,冷汗渐渐浮现。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踏进一个陷阱。
         贵族与平民平等相处,这种违反常识的事情没有哪一个贵族会去思考,他又怎么可能现场拿出来一个方案?
         可是自己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哑口无言,那些鼠目寸光的愚民怕是就会感情用事地选择面前的小丫头。
         “兼顾各方的政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制定出来,当然是要充足的时间探讨,才能确保没有人会因为政策受到损害!”
         话语出口的刹那,马库斯已经预料到对方肯定会顺着咬上来。
         果然,他立刻就听见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不用那么麻烦,侯爵大人,我只需要你做出一个承诺。”
         还是那副悲哀的目光,马利侯爵感觉到深深地刺疼:“什么承诺?”
         “请以侯爵家族的名义放弃对于沃伦姆德的统治,向女皇陛下以及莱塔尼亚所有贵族起誓,贵族与平民之间并无差别。”
         马库斯一下子缩紧的瞳孔。
         他十分清楚这样的承诺背后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将成为整个莱塔尼亚贵族阶层的叛徒,同时也意味着他将对抗赋予他权力的根源。
         这样的发言如果传出去,他第一时间要面对的就是贵族联军的讨伐。
         “如果贵族与平民应当平等,这样的发言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吧?”
         说什么蠢话!
         什么叫没有为难之处?
         他怎么能否定自己的高高在上?
         马库斯咬紧了牙关,尽量让声音变得不那么颤抖:“我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承诺只会招来贵族联军的讨伐,甚至比你们杀了我还要严重,到时候战争同样会降临到这座城市,无数人都会死!”
         侯爵的话落在人群之中,溅起一片嘈杂的涟漪。
         说实话,这样的展开并非难以想象,聪明的人能猜到一个模糊的未来,但是在侯爵如此承认之后,一切侥幸才都消失无踪。
         但同时也有疑惑与不满在人们心中流转:为什么其余贵族会如此激烈地反对人们平等地生活?
         “所以说,侯爵大人,您的意思是莱塔尼亚会否定贵族与平民应当平等的想法?”
         平静的声音终于扫开最后的雾霾,如同一道闪电劈开黑暗。
         人们终于意识到贵族们的身后,有一片更为巨大的阴影将他们永远定格为平民,标记为贵族的所有物。
         莱塔尼亚,他们生活的这片土地,这个国家已经安排好命运的剧本。
         只要莱塔尼亚继续存在,平民就只能是平民。
         莫名的恐惧随着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后闯进人们的心中,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要追求更美好的生活,那么要对抗的不是险恶的领主,顽劣的贵族,而是让那些坏人能成为贵族的秩序——
         是莱塔尼亚这个国家。
         自己怎么可能对抗整个国家?
         “为什么你们会对此感到恐惧?”
         小女孩的声音流进将不安表现在脸上的民众,人们抬起头看向台上的小女孩,而洛洛站在高台子上,娇小的身躯内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灵魂俯视着所有人。
         “为什么你们会思考如何对抗这个国家?”
         人们脸上的惊惧变成一种错愕:是啊,为什么自己要思考与莱塔尼亚为敌?
         不仅是一般的民众,就连丝织商阿克曼也捏着自己的胡子猛然惊醒。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跟着小女孩的话一直思考下去,思考到最后竟然下意识地抛开原本的计划,开始以莱塔尼亚为敌来思考得与失。
         好厉害的话术!
         不,这是话术吗?
         阿克曼一瞬间有些疑惑,商人之间的话术大多数时候与欺骗可以画上等号,但是这个小女孩的话语中却有些东西不一样。
         阿克曼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正是那种东西让这小女孩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稍微犹豫了一下,阿克曼还是叫来身边的随从。
         不管如何,由那样一个乡下地方窜出来的小姑娘统治沃伦姆德根本没有出路,他们每年的确要给尸位素餐的贵族们送不少钱,但多少还有的赚,但如果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上位,他们怕不是每天都要面对“你们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白送给穷人一些”这种狗屁言论了。
         身边的随从走到阿克曼身边,阿克曼正准备说话时,小女孩的声音却再一次传来。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一些人在今天要做些什么。”
         阿克曼吃了一惊。
         情报泄露了!
         阿克曼心中一紧,他们其实没有奢望过情报能一直保密,但是在过去他们认为就算情报泄露也没事,因为很明显这段时间对方并没有禁止他们的私联,再加上林德尔的遗孤是一个空想主义者的事情显而易见,他们认为自己的行动十分安全。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这个少女在这个时候说穿这些事还是打算做什么?
         冷汗爬上阿克曼的脊背,他反过来抓住随从的手臂,死死盯着窗外高台上的身影。
         底下的人群也变得骚动起来,人们固然不站在林德尔的遗孤这一边,但是现在听到有人打算绕过他们替他们决定城市的命运,一时间立刻就有不满向外蔓延。
         “你们不好奇我为什么放任你们去做你们想做的任何事吗?”
         自然没有被点到名字的人会站出来回答,不过阿克曼也注意到其余人并没有立刻让潜伏在人群的人开始带节奏。
         那些人和自己一样,都被小女孩的话语吸引,错过最好的时间,现在广场的人未必会服从小女孩的安排,但是显然都同意小女孩说的话,这时候想要煽动广场上的人们,很容易就被揪出来。
         “因为你们也是这个城市的一份子,各位先生,我认为你们也有权利决定这个城市的未来。”
         这却是阿克曼没有想到的回答。
         精明了一辈子的商人甚至觉得自己听出来一种言外之意,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商人来负责莱塔尼亚的买卖,农民来负责这个城市的食物,建筑工人来负责修缮城市,所有专业的人员负责专业领域内的事情,而比其余人拥有更多知识的贵族们来负责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她真的这样说了……
         阿克曼心中那个想法逐渐变得清晰,他意识到这个空想主义者真的不准备成为沃伦姆德的主人。
         ——有资格统治沃伦姆德人,只有沃伦姆德的人民。——
         先前与这个空想主义者见面时,对方说的这句让他嗤之以鼻的话,原来不是空话吗?
         “沃伦姆德诸位,我会给你们带来灾难,带来死亡,带来破灭,如果你们追求的是过去的和平,是贵族统治下的所谓的繁荣,那么我就如同侯爵大人所说,对于你们而言将是最为罪恶的犯人,那么害死那么多人的我理应承受你们的愤怒。”
         高台上的洛洛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指向广场上没来得及清理的石料。
         “沃伦姆德的未来永远在你们的手里,拿起石头,砸死我。”
         刑台上的兰登卫队一齐将视线看向林逸,他们并不知道等下真的有石头丢上来时,需要如何处理。
         林逸稍微沉默了一下,打了个手势让兰登卫队的人退开。
         这是洛洛自己的选择。
         所有的言语都是洛洛自己的准备,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决定,林逸发现自己并没有资格去替小女孩做出决定。
         他微微握紧藏在手里的勋章,有些无奈地发现洛洛将他的准备也一并拆掉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能将洛洛的意志说成是莱塔尼亚的选择?
         “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小姑娘的身后,侯爵大人突然大叫出声。
         这一声吼叫当然不是对广场上的民众说的,而是对那些在他被拘禁时期宣布效忠的那些人说的。
         没有比现在更好带节奏的时候了。
         只要有第一块石头落在小女孩身上,随后就会有无数石头丢过来!
         这帮贱民哪里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公义,他们只不过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罢了,至于发泄的对象是谁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一声大叫叫醒了沉默的民众,有人推开人群走到那一堆废石料旁,拿起一块石头。
         捡起石头的人跑进没有多少人的广场,甩起手臂用力扔出石头。
         石头穿过洛洛的身边,从侯爵身边擦过,却是距离侯爵大人更近一些。
         “诶?”
         侯爵愣了一下,然后看见那人又去拿了一块石头,四目相对时,他看见一双仇恨的目光。
         “你在做什么!快阻止他!”
         侯爵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身边的警备队员一时不知所措,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旁边的警备队员,一拳头揍在侯爵的侧脸。
         “安静些,犯人。”
         塞弗林嫌恶地甩甩手,然后看向台下那个男人。
         他认识那个男人,那是一个感染者,就在小半个月前,自己去感染者街区抓人时,这个人向自己供述是他的兄弟给那些萨卡兹人打开城市的门扉,然后让自己带走了他的兄弟去配合调查。
         塞弗林还记得那个时候这男人拉着自己的手,哭诉着自己并不想害死香兰草街区的民众。
         然后他的兄弟就被吊死在了广场。
         什么审判也没有,什么借口也没有,什么说法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了第一个人,第二个人也站出来,塞弗林发现自己依旧认识那个人,那是一个伤残的警备队员,在小半个月前,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那个人也看见塞弗林,四目相对之后,那个男人拿起了石头。
         嗖!
         这一次石头在接受过战斗训练的人员手里变得非常精准,它穿过塞弗林的视线,在塞弗林身边砸出来一抹血渍。
         惨叫从耳边响起,塞弗林不由得抬起头。
         视线越过空旷的广场看向广场的边缘,人群渐渐越过害怕与担心的界限,人们涌向那一堆废石料,纷纷拿起与过去告别的石头。
         没有任何人站出来阻止,没有任何站选择站在贵族的这一边。
         石头的暴雨越过林德尔的遗孤头顶,听着惨叫与咒骂,洛洛让身边的兰登术士用法术抬高自己的声音。
         “庆贺吧,家人们,从今天起,我们拥有了第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