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血出现在审判之庭时，除了林逸的其余人都愣住了。<br/> 佛卡雷特是莱塔尼亚的首都，金玫瑰园是佛卡雷特的中心。<br/> 撑起金玫瑰园的中庭之木原本就是集合莱塔尼亚法术精华创造的奇迹，本身不仅是整个佛卡雷特的能量梳理中枢，自身也铭刻有众多防卫术式，各类的迎击类术式自不用说，各种型号的防护结界也在常时展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潜入进来的可能。<br/> 哪怕是当初结束巫王统治的双子女皇，也没有办法绕过这样的防护，她们展现出难以想象的力量直接击穿了当时并没有进入战备状态的中庭之木，然而现在袭击却来得无声无息。<br/> 这一瞬间的愣神直接招来更多的死亡。<br/> 游进审判之地的阴影中站出来更多的人形晶簇，猝不及防之下，不少单独立于一旁的贵族都被源石结晶的长剑贯穿胸膛。<br/> 四溅的鲜血终于让贵族们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br/> 这里汇聚的是整个莱塔尼亚的真正精英，哪怕时代与阶级的局限让这里很多人的想法都应该扔进历史的垃圾桶，然而精英教育却让这里的每一个人在法术上都有一定造诣，其中跨越凡人界限的强者更是不在少数。<br/> 人群中立刻有人拔出法杖，一瞬间的光华四溢，然而最后结束这片刻璀璨的却是一声哀嚎！<br/> “洛里厄伯爵！”<br/> 贵族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位老人拿着法杖被影子中游出来的怪物生生拔掉脑袋，目睹这一幕的贵族们发出惊恐的叫声。<br/> 那是佛卡雷特警备队的前任总队长，莱塔尼亚法术协会的名誉会长之一，这里的贵族们都曾拜读过这位大师编写的《应急施法技巧》，然而现在这位大师的法术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并非是没有时间完成法术，而是法术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回应。<br/> 越来越多的贵族也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任何法术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响应。<br/> 就像在沃伦姆德那时候一样。<br/> 林逸拉着洛洛，反手一剑洞穿从小沃珀先生影子中站出来的晶簇，他本想用冰霜冻住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有机物的特殊生命体，然而整个源石技艺系统却像是被拉到极远的位置，一时没有对他的要求作出回应。<br/> 这种感觉与在沃伦姆德戴上法术桎梏时一模一样。<br/> 有什么东西正在干涉他与源石技艺系统之间的交互，就连拥有这个系统最高权限的自己都无法稳定得到源石技艺系统的回应，那么对于其他人而言源石技艺大概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br/> 林逸反手撩起长剑，锋刃将能量感知中人形晶簇能量最为集中的一点切断。<br/> 核心受损的晶簇在那一瞬亮起光芒，林逸弃掉卡在晶簇身体内的长剑，拉着小沃珀先生的衣领退开数米外。<br/>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那晶簇的怪物突然溃散成粉尘，随着微风向四周散开。<br/> “那是源石粉末，请注意感染。”<br/> 内廷骑士的声音从身后追了过来，有银袍巫师越过林逸的身边向突然出现的晶簇赢了上去。<br/> 林逸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些内廷骑士还保留有一定的施法能力，银色的长袍上有金色的法纹明灭不定，一些简单的术式随着这些内廷骑士迎上了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br/> 内廷骑士的出手虽然没能第一时间改变战局，却也让一边倒的屠杀得到缓和。<br/> “莱特先生，这是怎么回事？”<br/> 终于得到喘息之机后，洛洛躲在林逸的手臂内看向刹那间鲜血淋漓的现场，她明白自己与这些贵族是绝对的敌人，但是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谁对谁错。<br/> “谁知道呢……”<br/> 林逸护着身边的两个人，警惕地观察着现场的状况。<br/> 突然的袭击造成巨大的混乱，很多衣着华贵的人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审判之庭所在的庭院与四周的建筑互通，然而迟迟没有看到那些通道中涌出来金玫瑰园的卫兵，反倒是审判之地的现场地面有一片固定的阴影，不断有晶簇的怪物从阴影中爬出来。<br/> 这些晶簇的怪物与林逸在林德尔从高塔之人那里见过的人形晶簇稍许不同，出现在金玫瑰园的晶簇看上去要更加完善。<br/> 生物体的可动性与源石体的防护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物理性的攻击若非是找准弱点很难贯穿体表的防御，而源石技艺的干涉又会受到体表源石的干扰而难以发挥全部的效果，同时笼罩在整个审判之地的法术沉寂对这些晶簇人形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可以看到各种短兵相接的法术在这些晶簇人形手中闪耀。<br/> 此消彼长之下，现场的局势十分不乐观，内廷骑士的加入也不过是稍微延长防卫崩溃的时间。<br/> 莱塔尼亚是法术之乡，内廷骑士的战斗能力也依托于各式各样的法术，法术沉寂的环境下内廷骑士的战斗力也大打折扣，现在内廷骑士正护卫着贵族们离开现场空旷的环境，转移到相对狭窄的地方进行抵抗，但如果没有别的变数，被这些晶簇怪物淹没也是迟早的事情。<br/> 林逸将视线看向王座之上，但那里已经没有双子女皇的身影。<br/> “这一次袭击是薛西斯策划的！”<br/> 身边的声音让林逸转过头，小沃珀先生脸色煞白地站起身，他咬着牙看向混乱的现场，视线的终点，已经死亡的沃珀子爵尸体如同垃圾一样在混乱的现场被踢来踢去。<br/> “那些怪物上有薛西斯的标志，我看见了！”<br/> 听到小沃珀先生这么说，林逸也看向那些晶簇的怪物，果然在这些晶簇的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印记：<br/> 崩毁的高塔，燃烧的黑夜。<br/> 斯维尔领时那个薛西斯的感染者术士给自己的邀请信就有这样的印记，现在这些印记普遍出现在源源不断的晶簇表面，就像是生产编号一样，并不刻意，但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br/> “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标识亮出来？”洛洛问了一句。<br/> “每次袭击贵族之后，他们都会用另外的方式宣称对袭击案件负责，薛西斯一直是这么做的，他们生怕别人不知道袭击贵族的人就是他们。”<br/> 小沃珀先生从牙缝中挤出仇恨的声音，林逸从地上的血泊中拿起剑型的法杖，然后将洛洛的手交给小沃珀先生。<br/>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总之先从这里出去。”<br/> 晶簇的目标似乎是杀死现场的所有人，它们并没有从中特别的选定一个目标，当林逸带着两人向来时的方向离开时，怪物们也并没有进行特别的针对，少数盯上林逸的晶簇并不能突破林逸手中的长剑，不过就算是这样，撤入四周建筑的甬道中时，小沃珀先生还是因为保护洛洛受了些皮外伤。<br/> “异客先生，你看见陛下了吗？”<br/> 刚刚脱离血腥的现场，林逸直接轰塌建筑的甬道暂且堵住晶簇追击的通道时，就看见小沃珀先生扶着受伤的手臂站起身。<br/> 林逸回想了一下先前的状况，摇摇头：“袭击开始的一瞬间，双子女皇就不在现场了。”<br/> “果然是这样吗！”<br/> “果然？”一旁的洛洛疑惑地看向小沃珀先生。<br/> 小沃珀先生摸了摸洛洛的头，脸色复杂地说道：“薛西斯本来就是陛下豢养的走狗，这次的事件大概就是陛下自导自演的戏码，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薛西斯能够在佛卡雷特进行这样的袭击，况且那种法术沉寂的状况，莱塔尼亚的皇室除了世俗的权威也是守塔人的首领，只有高塔之人才能剥夺其余人的施法能力。”<br/> 林逸看向小沃珀先生：“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br/> “嗯，巫王时代结束后，高塔与贵族的联系不像是以往那般稀少，我听说莱塔尼亚的法术体系与泰拉其余地方不太一样，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清楚，有许多我不能理解的专业名词，像是根服务器，蛛网服务什么的，不过大致上就是莱塔尼亚的先民将法术从神灵手中夺了过来，只要高塔之人愿意就能让法术消失在这片大地之上，所以无论世俗中诞生多少强者，高塔之人也一直是莱塔尼亚毫无疑问的统治者。”<br/> 林逸收起长剑，示意小沃珀先生跟上自己，他走在最前方警戒着四周的变化，带着两人向凯尔希所在的房间走去。<br/> 扶着小沃珀先生跟上来的洛洛小声地问道：“但是陛下们为什么要这么做？”<br/> “我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洛洛小姐，不过贵族之间一直有一个猜测。”<br/> “猜测？”<br/> “陛下正在变成另一个巫王。”<br/> 小沃珀先生眉头紧皱。<br/> “我没有见过以前的陛下，但是听父亲说以前的陛下并没有现在这么目中无人，以前也常常能看见两位陛下同时出席会议，但是最近这十几年，金玫瑰园就失去了另一位陛下的踪影，没有任何官方的说明，我们甚至不知道另一位陛下是否身亡，总之王位之上就只剩下一个深居简出的影子。”<br/> “深居简出也就算了，莱塔尼亚的体制虽然陈旧，但是上千年的秩序也足以让这艘陈旧的破船按照既往的经验处理各种问题，只要不卷入与外部国家之间的竞争，自给自足总归是做得到的，可是陛下的行为也变得越发乖戾，你们看见了陛下的眼睛吗？”<br/> “黄金的瞳孔，眼眸的最深处如同蜥蜴一般竖起一道裂缝，那一道裂缝能勾起人们心中最深处的颤栗。”<br/> “吟游诗人提起巫王时常常会提起巫王那异于常人的双角，用雄壮的双角来比喻巫王的权势，当那双角被陛下们斩断时就意味着巫王时代的终结，但那只是吟游诗人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编造的歌谣，事实上巫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慑人的双眸。”<br/> 小沃珀先生的话停在这里，不过不用继续说下去，也能猜到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br/> “如果陛下真的被巫王的诅咒侵蚀，变成巫王新的载体，那么她背后支持薛西斯，并在今天采取的这一系列行动可能就是一次穿越时空的报复，当初固然是双子女皇生生击穿中庭之木，于高塔之上将巫王击杀，但是陛下们之所以能那么简单接近巫王的所在，其实当初的贵族也帮了不小的忙。”<br/> 报复吗……倒也不是说不过去。<br/> 林逸不清楚过去的莱塔尼亚什么样，也没有见过那位巫王，但是至少他能肯定坐在王座之上的那一具少女身躯内有着一个异质的灵魂。<br/> 七丘之城，自己与星空术士最后的交流中得知了莱塔尼亚高塔的真相：<br/> 源石中存在一个用知识与技术引诱莱塔尼亚人，想要借助泰拉人的躯体在现实世界中完成降临的不可名状的存在，莱塔尼亚的高塔与守塔人正是为了从这个伟大存在那里获取知识并阻止对方降临而存在。<br/> 如果那个被囚禁的存在已经脱困了呢？<br/> 不过——<br/> 林逸看了一眼小沃珀先生。<br/> 逻辑上仍然无懈可击，但是与上一次的交谈一样，没有任何现实中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个自洽的逻辑，不如说按照这个逻辑，内廷骑士在那个时候就不应该去救援被屠杀的贵族。<br/>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成做戏要做全套，或者说双子女皇并没有将自己的阴谋告知内廷骑士。<br/> 这就是令人难以释怀的地方。<br/> 整个逻辑的关键点，“薛西斯”这个组织背后究竟是不是双子女皇这一点，既没办法证实，也没办法证伪。<br/> 上一次凯尔希证实考虑到这一点才拒绝卷入关于“薛西斯”的事件，不过没想到他们不想卷进去，这事件却像是闻着味道一样追着过来了。<br/> 前往凯尔希房间的过程中，林逸看到不少战斗的痕迹。<br/> 金玫瑰园的整体防御都因为“大停电”而崩溃，晶簇不仅出现在审判之地，还在金玫瑰园各处涌动，怪物与守卫之间的战斗让沿途能看到不少战斗后的残骸，以及凌乱的血迹与残缺的躯体。<br/> 林逸找到凯尔希的时候，一具狰狞的怪物围绕在凯尔希身边，方圆五六米全是晶簇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