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灵山脉从大地上分开了维多利亚与莱塔尼亚，西方是泰拉大地最为肥沃的中央谷地，而东面则是莱塔尼亚的北境。<br/> 整个莱塔尼亚都被冬灵山脉环绕，而具体到沃伦姆德地区，甚至有时候会出现东南西北都是冬灵山脉延伸的群山环绕，而现在沃伦姆德被逼停的地方虽然没有那么极限，但是冬灵山脉与沃伦姆德的相对位置也绝非是位于西方的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br/> 冬灵山脉在人的视线外悄悄地注视着大地上行驶的钢铁之城。<br/> 一如现在南方的山麓中，隔着葱郁的密林，林逸投向那满天焰火的视线。<br/> “与那边联系上了？”<br/> 身后的丛林中钻出一个与身后的丛林完美融于一体的身影，格兰·阿格纳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密林作战，那一身从玻利瓦尔走私而来的吉利服让这一只高大的菲林在密林中脚步无声，甚至乍一眼看上去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样的大猫就应该出现在丛林之中。<br/> “嗯，联系上了，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林逸轻轻点点头，然后说道，“地图给我。”<br/> 一旁的士兵递过来早已准备好的地形图，比起仿佛从中世纪走出来的莱塔尼亚贵族私兵，这些格兰·阿格纳从玻利瓦尔带出来的职业军人有着现代军人理应拥有的一切素质，除了个人实力逊色于那些仿佛生活在奇幻世界的莱塔尼亚士兵以来，单从这一份满是等高线与专业符号的地形图就已经可以宣告莱塔尼亚早已落后于时代。<br/> 林逸在地形图上圈出来一个位于他们西北方向，沃伦姆德西南方向的坐标点。<br/> 那个位置坐落于地形图中的一片山涧，而这个坐标则是自己通过“九尾”的加密通讯与维多利亚空骑士进行的简短交谈中，简·卡特丽斯少尉提供给自己的，那些源石怪物用以引导天灾的源头区域。<br/> 其实林逸很想要有一次详细的交谈。<br/> 不仅仅是要了解沃伦姆德的现状，他也想要将这边的情况详细地告诉给沃伦姆德。<br/> “这个位置是我们的攻击目标？”<br/> 凛冬的声音打破笼罩这边的沉默，换上一身小号的特种作战服后，凛冬仿佛又回到切尔诺伯格的反抗学生领袖，她收敛起一切属于孩童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四周玻利瓦尔的职业军人也为之侧目的一种凌厉。<br/> “嗯，战场出现了新的变化，现在所有的主动权完全从战场双方手里消失，他们不得不跟随战场上的第三方展开行动，而我们或许是唯一不在第三方势力视野中的第四方。”<br/> 多少也算是巧了。<br/> 林逸在斯维尔领带着这些“薛西斯”的残党，过去的莱塔尼亚方面罗德岛干员逃离内廷骑士的追踪之后，他就生起一个想法：那就是或许能将这些人的力量整合到一起。<br/> 单纯从拥有的力量上来看，其实林逸并不怎么期待这些人的力量，就算是他们在军事方面的顾问，格兰·阿格兰这位前玻利瓦尔的职业军人都没能触碰到凡人的极限，而他手下最精锐的士兵也在正面对抗莱塔尼亚的军事压力时也起不到太大的帮助，不过就算是这样的“薛西斯”残党也拥有一样沃伦姆德没有的东西。<br/> 潜伏在整个莱塔尼亚的一套信息网络。<br/> 以过去罗德岛的隐秘产业为节点建立起来一整套信息传递骨架正是这些人会冒险绑走那些佛卡雷特感染者的前提，因为他们有办法绕过莱塔尼亚的舆论管制将真相公布于众，当然，民众会不会相信那样真相，暴露信息网络之后会不会立刻遭遇莱塔尼亚的摧毁是另外一件事，总之他们确实有一套隐秘来往的成熟手段。<br/> 正是这一套渗透到莱塔尼亚走私行业的通道让他们得以绕开北境贵族们所有的眼线来到沃伦姆德，而如果这一套体系利用得当，比起佛卡雷特事件那肯定早已被罗兰·沃珀拟定好对策的发掘真相，通过北境战事反过来给立足未稳的新内阁施压要有效得多。<br/> 幸运的是，哪怕“薛西斯”中的温和派首领——林逸自己在心里这么认为——罗德岛的医疗干员“安托”在迷茫选择殉身，那些被安托医生保护下来的其余干员却还能在看不到希望的努力中保持自己的理性，因此在得到林逸的建议之后，他们很快就做出“全力支援林逸”的决定。<br/> 他们不仅向林逸提供了通往北境的隐秘路线，还让所有的残余人员听从林逸的指挥，甚至包括他们唯一拥有的作战力量，格兰·阿格兰领导的特殊作战小队也一并交由林逸来指挥，而这将所有资产全部压上赌桌的行为只因为林逸向他们提供了一个保证：<br/> 存续下去的沃伦姆德将给予莱塔尼亚感染者一个真正的家园。<br/> 这个世界上很难找到比这更加空口白话的口头支票，不过这个世界上也很难找到“薛西斯”温和派这种纯粹的“笨蛋”。<br/> “第三方说的是那些出现在北境联军营地中的石头人？”披着一层深绿色伪装的真理也走了过来。<br/> 真理的背后有假设在地上的高倍率望远镜，莱塔尼亚之外的技术与莱塔尼亚之内的法术让这些经过本地化改装的宙斯产品拥有超越市面上所有同类产品的功能，正是借用这些东西，他们在没能参与进那一片战场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那片战场上发生的一切。<br/> “嗯，那些石头人，佛卡雷特事变里出现的那些号称‘薛西斯’控制下的源石傀儡就是以那些晶簇为原型开发的产物。”<br/> “但是北境联军已经击退那些突袭者，正在逐步恢复对于军队的控制吧？”<br/> “不，那只是一个错觉，只不过是晶簇给了他们如此做的机会。”<br/> 听见林逸这么说，真理投过来一个思考的眼神。<br/> “时间的积累与袭击的强度对不上，维多利亚的骑士团抵达这边没多久他们就在冬灵山脉发现晶簇的踪迹，可以确定那个时候这些怪物就已经在暗处推行自己的计划。”<br/> 林逸看向那一片逐渐恢复平静的地方，四周沉默着忙碌的士兵正在收拾这一个小小的临时营地。<br/> “你看见营地中的那些晶簇是突然破开大地出现在北境联军的阵型中央，也就是说大地之下已经被这些晶簇挖掘出可以进行突袭的通道，然而你不觉得这样一个绝妙的机会它们投入进来的兵力却太少了吗？有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它们建立一条稳固的兵力投送通道，所以绝不可能是外部条件导致它们只能投送这么些恰好可以被北境联军解决的威胁。”<br/> “所以它们是故意的？”凛冬微微皱起眉头，“送自己人去死有什么意义吗？”<br/> “不知道，不过那些怪物被杀算是死亡吗？”<br/> 凛冬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br/> 倒也是，那些怪物的生命形式与正常生物完全不同，如果只是自律兵器一样的东西，只要它们的死亡能带来更多的收获，倒也没有指挥官会吝惜手里的这些棋子。<br/> 嗯？<br/> 凛冬突然产生另外一个疑惑，她看向林逸：“这些石头人的指挥官是谁啊？”<br/> 林逸没有说话。<br/>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只有“泰拉”才能让这些数千年都蛰伏在方舟上下层通道的士兵们重新动起来，至于为什么“泰拉”要这么做没有人知道，只是有一种直觉让林逸将现在的事态与佛卡雷特事变联系在一起，那时候“泰拉”展现出来的摧毁高塔之地的执着，还有最后被自己删除掉的憎恶都让林逸记忆犹新。<br/> 说实话，那时候的“泰拉”多少与林逸预设的印象有些出入，他原本以为“泰拉”会更加偏向机械的一面，可是夺取自己身体的那个意识却表现得更加像是一个情绪丰富的人类。<br/> “阿格纳先生，你的部下已经适应突然增强的力量了吗？”<br/> 林逸掠过凛冬的问题看向格兰·阿格纳，他们在冬灵山脉中向沃伦姆德的方向跋涉时，队伍中的干员有很多突然之间获得与自己的天赋与努力并不匹配的力量，距离人体极限还很遥远的人一下子变成超凡者，也就是这一支阿格纳亲手从玻利瓦尔带出来的职业军队早已将纪律与服从刻在骨子里，否则这种力量的剧烈变换很容易就会使得队伍的结构彻底崩溃。<br/> 队伍中的大多数人与林逸同样对这种变化保持有足够的清醒，而林逸比起其他人或许更加清楚这种变化的原因。<br/> 所谓的突破人体极限的那一道门扉，其真相不过是“泰拉”给泰拉万族设下的一个限制，如同旧人类文学作品中的基因锁那样，只要满足一定条件，一个自动运转的回收机制就会下达指令激活人体内的源石循坏，而从这个循坏中逸散出来的能量会大幅度提高肉体的机能，同时赋予这些个体更高的源石技艺使用权限。<br/> 本质上，这种所谓的突破极限，其实与个人的努力并没有多大的关系。<br/> 现在大范围内出现这样的特殊变化，很有可能就是“泰拉”主动更改了相关触发条件，使得人体更容易激活那样的指令，而只要是“泰拉”主动做出的安排，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对于凡人有利的展开。<br/> 不过送上门的能量也退不回去，林逸也只能让其余人多加小心。<br/> “嗯，他们都已经重新确认了身体强度与战斗能力，虽然没有超凡者之间的战斗经验与技巧，更不具备相关知识，但是按照原本的作战内容展开作战的话，队伍可以发挥出十倍以上的作战效能。”<br/> 多少也能算是一个好消息吧。<br/> 虽然力量的来源令人不安，但如果连基本的力量都不具备的话，冲击天灾的源头根本就是痴人说梦。<br/> “大人，营地已经收拾完毕，我们立刻可以动身。”<br/> “另一支队伍呢？”<br/> 林逸问的是护送“九尾”的另一支队伍。<br/> 随着时间的流逝，局势的变迁，对自己的存续感到危机感的北境贵族再一次加强了对各条通行路线的盯防，所以为了避开北境贵族的眼线，他们潜入沃伦姆德周边的时候将“九尾”拆分通过多条路线分批运送，所以“九尾”比起他们的进度要晚上不少。<br/> “最后一次的联系已经抵达霍恩洛厄伯爵的领地附近，若是以车队的速度，抵达沃伦姆德外围区域大概还有十四个小时。”<br/> 那么距离“九尾”上线还有十四个小时。<br/> 阿格纳问道：“大人，我们需要现在就前往预定地点进行侦察吗？”<br/> “不，沃伦姆德与北境联军会有一次联合行动，你可以将那当成是一次火力侦察。”<br/> 菲林族的军人露出一丝惊讶：“但是战场主动权在那些源石怪物那边，沃伦姆德与北境联军的所有行动肯定都在对方的预料之内，这一次火力侦察会出现极大的伤亡！”<br/> “所以我们可能只有一次终结天灾的机会。”<br/> 格兰·阿格纳张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br/> 出身于玻利瓦尔的他轻易就能听出来这平静的话语背后的意思：为了不让那些源石怪物察觉到战场的异常，战场必须如同它们预料那样展开，可能会有无数人在规定好的命运中迎来死亡，而他们则要为这些死亡装饰上名为“牺牲”的意义。<br/> 如果他们的行动失败，这些人的死亡将毫无意义。<br/> 菲林族的职业军人看向一脸平静的林逸，脸庞过于稚嫩柔和的年轻人正在检查自己的佩剑。<br/> 哪怕“薛西斯”的走私仓库中倒是有不少来自卡西米尔的精制长剑，到最后还是没能找到足够强度的武器提供给年轻人使用，对于这位在一年只能书写下传奇故事的天灾信使而言，长剑仍旧是消耗品，到最后他还是只能用特制的剑鞘收拢复数的长剑，碍手碍脚地挂在腰间。<br/> 他检查武器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平稳，仿佛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句话重量，但阿格纳却分明感受到这种沉稳的氛围与玻利瓦尔那些早已对死亡无动于衷，失去人心的被称为“军人”的杀人怪物截然不同。<br/> 格兰·阿格纳熟悉这样的氛围，那是他之所以会加入罗德岛的原因。<br/> 他从这个组织的人身上常常看到这样的沉稳，那是哪怕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见惯死亡，却仍旧能继续向前的坚定，是背负起同一条道路上先逝者遗愿的无畏，以及必然会抵达理想所在的决心。<br/> 终于检查完装备的年轻人抬起头，树荫下的眼神并没有失去人性的光芒。<br/> 他稍稍露出一个笑容。<br/>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