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尼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来赶集。<br/> 荒野上的固定村落很少有能完全满足自给自足的村落,大多数村庄只是能够勉强满足食宿,甚至连食物的品种都很单一,所以很多时候这些村落都需要与其余村落交换有无,集市上靠近树林的村落会提供一些山珍与木材,靠近河边的村落会提供一些河鲜,有的村落会提供布料,有的村落会提供矿石,集市上还会举行一些农业大会,几个村庄都会带着最好的种子过来进行交流。<br/> 靠近格拉尼“出身”的白金村最近的集市,一般都会在风车镇举办。<br/> 风车镇如同名字那样,一眼望去最明显的就是镇上那一个大大的风车,得益于风车的存在,镇上的居民可以大量地将收获的粮食进行加工,然后用加工出来的面粉制作成面包之类的精制食物,远远的就能闻到微风带来的面包香气。<br/> 要说每一次赶集的人在荒野上几天跋涉之后有什么奖励,那么风车镇刚刚出炉的面包就是其中之一。<br/> 格拉尼拿着手里热烘烘的蜂蜜面包咬了一口,小脸上堆满幸福的味道。<br/> 蜂蜜配上新鲜的面包,这样的食物对于附近的村民都可以说是奢侈的食物了,至少身上没带什么钱的格拉尼自己是舍不得买这个面包的,不过卢菈婶婶表示格拉尼是第一次来赶集,说是要让格拉尼高兴高兴,所以自己掏腰包让格拉尼尝尝“有钱人的面包”。<br/> 不过怎么说呢,面包是挺好吃的,却没有什么第一次尝到的惊喜?<br/> 格拉尼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手里的蜂蜜面包,她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面包,毕竟白金村附近都没有出产蜂蜜,所以自己应该是绝没有可能吃过蜂蜜面包,但是身体却似乎记得这样的味道,第一口下去产生的并非是惊喜,而是一种怀念。<br/> 小马驹扫了扫尾巴,又咬了一口。<br/> 果然还是很奇怪,自己应该是在哪里吃过类似的蜂蜜面包,可是自己能在哪里吃过呢?<br/> 这附近的村落只有风车镇这边有蜂蜜面包,除去这里,好像就只有那些移动城邦内会有这样的面包店了,可以那些移动城邦都是国民院的资产,而国民院的移动城邦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落日深渊附近。<br/> 这边可是征战骑士们罩着的地方,每一个村落都不被国民院承认,严格意义上他们甚至都不算是法律意义上的卡西米尔人呢。<br/>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即视感?”<br/> 格拉尼捏着下巴开始认真的思考,不过很快旁边的脚步声就让格拉尼耳朵抖了抖。<br/> 脚步声是冲着她来的,声音有些刻意的放轻,对方抱着某种目的在接近她,脚步声的主人有减轻自己脚步声的方法,应该是受过相应的训练……<br/> 脑海里一瞬转过很多想法,然后格拉尼才回过神来: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么多?<br/> “你好,请问你是格拉尼小姐吗?”<br/> 脚步声果然停在身边,格拉尼有些戒备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双这片地方挺难见到的狼耳朵。<br/> 虽然没有阿戈尔人那么稀奇,但是鲁珀人在这片地方也挺少见的。<br/> 那是一名鲁珀族的女性,有着柔和的棕色毛发,身材有些纤细,表情稍微有些僵硬,似乎是不太习惯展现善意与礼貌,站位与姿势也稍微有些奇怪,比起一般问路人的随意,她显然挑了一个不太近也不太远,能够随时做出反应的距离,身体的重心拉得有些高,随时可以翻滚躲避飞行道具,而本应自然垂落的双手也看似随意的卡在腰带上,不过却没有落实,她提着双手,让自己能对来自正面的攻击做出回应……<br/> 总结,一个十分可疑的人。<br/> 格拉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地做出这些结论,但是身体自然而然就开始警惕起这个陌生人。<br/> “你是谁?”她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反而朝旁边挪了挪位置,轻轻抬起小屁股,随时准备逃走。<br/> “你可以叫我柳德米拉,是罗德岛方面让我们来找你的。”<br/> 鲁珀族的女性拿出一个城里人才有的信息终端,从终端上弹出来一个立体的全息标识:<br/> 那是一个三角的符号,里面有一个国际象棋中的城堡。<br/> 格拉尼有些古怪地皱起眉头:自己怎么又认识国际象棋了?<br/> 还有这个全息标识有些熟悉,但是格拉尼脑海中找不到关于这个标识的任何记忆,就像是手里的蜂蜜面包,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然而也只是熟悉感而已。<br/> “对不起,你可能找错人了,我不认识这个东西。”<br/> 格拉尼飞快地摇摇头,在鲁珀族的女性继续说些什么之前一溜烟地跑掉了。<br/> .<br/> 弑君者没有去追跑掉的小马驹,她收回手里的终端,在画面上切了切,很快就切出来另一张照片。<br/> 那是格拉尼在罗德岛数据库中的登记照,照片中是一位朝气蓬勃的维多利亚骑警。<br/> 先前的那只小马驹有一样的朝气蓬勃,身体很明显地也接受过战斗训练,但是却没有照片中的那么干练,最关键的是精神上的稚嫩,交谈之中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这只小马驹的害怕。<br/> 弑君者从终端接了耳机塞进耳朵里,轻声说道:“精神上来说,像是两个人,或者说是回到接受骑警训练之前的样子。”<br/> “是吗,看样子这两人果然遇到了麻烦,不过最麻烦的还是我们啊,最麻烦的事儿叫我们碰上了。”<br/> W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弑君者都能想到后者摊手的模样。<br/> 那一天在移动城邦回合之后,她们就利用无胄盟提供的渠道快速来到落日深渊周边的无胄盟据点,不过即使是无胄盟也很难深入到落日深渊的深处,用罗伊的话来说就是无胄盟过去这么做过,但是所有深入落日深渊的探子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失去联系,也没有什么战斗或者遇害的痕迹,调查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么多的探子都是突然幡然醒悟,然后与无胄盟断了往来。<br/> 这事儿十分诡异,后来无胄盟也就没有继续向落日深渊扩展,反正那地方也没什么业务。<br/> 难不成还能真在征战骑士眼皮子底下开展刺杀业务?<br/> 所以无胄盟只能送她们来到落日深渊边缘,除了根据那些进出落日深渊的商队的描述绘制出来的地图之外,也没办法提供更多的协助,然后她们就拿着无胄盟提供的地图,分了几个方向进入落日深渊周边地区,一个目的是寻找那些过去去过落日要塞避难的老村子,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寻找罗德岛失踪的两名干员。<br/> 整合运动的经历让弑君者与W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路人,不过其实就弑君者而言,她并不擅长应付W。<br/> “现在要怎么做?”<br/> 格拉尼消失在视野中之后,弑君者才迈开脚步,她拐进另一条小路,走出巷子之后就看见在人群中已经安稳下来的格拉尼,后者在发现甩脱弑君者之后,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还是被跟踪了。<br/> “要不直接打昏了带走?”耳机中传来不靠谱的建议。<br/> “不要给这些不可能的建议,我们又不能直接把人给送走,未来一段时间还需要相处,难不成我们还能一直把她绑在身边?况且她的状况很奇怪,像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她说她不认识罗德岛的标识,那表情不像是在说谎。”<br/> “忘记了啊,她不会被拐进什么奇怪的组织了吧?”<br/> “我想应该没有。”<br/> 弑君者在人群中停下脚步,她看见格拉尼和徘徊在农贸集市的一行人打了招呼,自然而然地融入进去。<br/> 那一行人从各种角度来看都是普通的农民,仔细看看,格拉尼也穿着和他们同样的衣服,很有可能失踪的这段时间,格拉尼就是和这些人处在一起。<br/> “那就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危险,被揍失忆了,然后被某个村落的好心人给捡了回去?”<br/> “她看上去,不像是单纯的失忆。”弑君者回忆了一下与格拉尼短暂的接触,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只是我的直觉,她看上去有些像是被篡改了记忆。”<br/> “篡改记忆?”<br/> W的声音也有些惊讶。<br/> 考虑到源石技艺的多种多样,或许并非没有可以篡改记忆的源石技艺,然而这里是卡西米尔,不是莱塔尼亚,源石技艺的研究在这片土地本就没有可以持续下去的土壤,更别说这里是征战骑士的控制地区,从未听说过征战骑士有这样的源石技艺,而征战骑士也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控制的区域存在这么一个研究危险源石技艺的隐秘组织。<br/> 总的来说,落日深渊周边地区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源石技艺。<br/> 要说单纯用物理方式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哥伦比亚或许有这样的新兴且违背世俗道德的技术,可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卡西米尔。<br/> “我不太确定,只是她的一些细微反应给了我这样的感觉,现在她正在和一些农民混在一起,看她样子似乎将那些人当成是最亲密的人了,如果只是单纯的遗忘一部分的记忆,她也应该记得自己出身于维多利亚的库兰塔,不至于将那些人当成是故乡亲人一样的亲密。”<br/> “罗德岛给出的资料上倒是说这头小马驹面对谁都能敞开心扉,可是一个自来熟哦?”<br/> “自来熟也熟不成这个样子,资料上还说她特别有责任心呢,现在不也将罗德岛的任务完全给忘了吗。”弑君者吐槽了一句,“我追踪到他们住宿的地方会以另外的身份尝试与她再次接触,你看要不要联系一些其他方向的人,告诉她们我们找到了格拉尼。”<br/>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得她们会直接将这边的事儿交给我们,毕竟分头行动的效率最高,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非要她们过来支援的——”<br/> 耳机中的声音一下子卡住了,弑君者脚步一顿,一下子紧张起来。<br/> “W你在搞什么鬼,别在通讯中给我开玩笑,是出了什么事儿吗?”<br/> “不,我只是突然发现一个问题。”<br/> “问题?”<br/> “柳德米拉,你还记得怎么联系其余方向的人吗?”<br/> “什么怎么联系,你把无线电架起来然后按照一开始商量好的频段发送消息不就行了吗,落日深渊周边区域并不算大,我们携带的大功率无线电可以支持我们在这片区域进行实时联系,最多不过是她们每人架设营地,所以暂时收不到联络而已,那也只需要换个时间多呼叫几次不就行了?”<br/> “这些我都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记得我们约定的频段是多少吗?”<br/> “你连这个都能忘?不就是——”<br/> 脱口而出的话语一下子卡了壳。<br/> 连续的思考仿佛突然遇到一个断崖,沿着思考疾驰的话语在这一刻坠入万丈深渊,摔了个粉身碎骨。<br/> 她忘了那个频段。<br/> 这是绝不应该忘记的事情,况且商定好的频段只是一个数字,那也绝不是什么难以记忆的数字,怎么会忘了呢?<br/> 弑君者一瞬间感到有些窒息,某种无法解释的事情正在发生,她们甚至在它发生以后才有所察觉,这就好像是看见某种无可名状之物留下的新鲜痕迹,那痕迹上还有闪光的铭文刺激着她们的神经:<br/> 前有恐怖!<br/> 弑君者稳了稳心神:“你翻一翻我的背包,那里有我的手记,记着一些重要的事情,商定好频段我应该也有记下来。”<br/> “我翻过了。”<br/> 弑君者心里一沉。<br/> “那个频段被人划掉了。”<br/> “这不可能。”弑君者压着牙根说道,“什么人能让你和我毫无察觉地偷走手记,划掉频段数字以后又让我们毫无察觉地塞回来?”<br/> “不可能有这样的人,柳德米拉,所以从字迹来看,应该是你自己划掉的。”<br/> 弑君者瞪大眼睛。<br/> “另外说一下,我也记下来了通信频段,然后我记下来的数字也被划掉了,划掉的人从字迹上来看,应该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