鹫鹰骑士“西格尔”，卡瓦莱利亚基登录的感染者骑士。<br/> 大约一年前，鹫鹰骑士通过十阶骑士的评价测试，随后一年没有再申请任何相关实力测试，而作为一名相当高阶的竞技骑士，鹫鹰骑士并没有在高阶骑士通常回去参加的重赏赛出现，而是频繁参加积分赛的高级联赛或者一些特别杯赛，并且在这些比赛中也鲜少夺冠，相反倒是一名十分著名的背景板。<br/> 感染者拿不了冠军。<br/> 出于对感染者的集体偏见，人们嗤笑于这名骑士的名不副实，但是真正与这名感染者骑士面对面之后，艾米丽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br/> 这名十阶竞技骑士早已推开那一扇门，成为一名本应该能改变自己命运的超凡者。<br/> 这样一名超凡者怎么可能在积分赛中屡屡碰壁，除非是他自己想要那么做，而西格尔选择这么做的原因艾米丽其实也能猜到一二。<br/> 纵然明面上卡西米尔说是确保感染者骑士的人权地位，但实际上的情况却是骑士竞技的合作公司与投资集团集体拒绝选择感染者来代言相关商品，而这样的行为也得到国民院的支持，他们援引相关的商业法案标识这些公司具有自由选择合作方的权利，这是完全正常的商业行为，所以竞技骑士的很大一部分收入完全与感染者骑士绝缘。<br/> 低等级的赛事不会有多少奖金，再加上低等级赛事有相应的保护措施，十阶竞技骑士也很难参加那些低等级比赛，高等级赛事的奖金虽然不少，但是竞争同样激烈，最关键的是一名战无不胜的感染者骑士总是会因为一些意外情况而失去自己的竞技生命，或者干脆是生命。<br/> 因此打假赛几乎是所有感染者骑士都会去做的事情，人们也喜欢看到感染者在赛场上不堪入目的模样。<br/> 艾米丽可以肯定面前的感染者骑士从假赛中赚取过博大的利益，一名实力超强的感染者骑士可以用来阻止对手，也可以保送自己中意的人选，感染者骑士总是最适合的赛场润滑剂，相比于操纵一个系列赛背后的收益，他们不吝于拿出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财富来买通感染者骑士。<br/> 反正如果事情出现纰漏，要用些手段收回来也容易，总不会有多少人在乎一名感染者骑士的去向。<br/> 不过艾米丽却没有发现面前的骑士被金钱蛀蚀的痕迹。<br/> 别说没有那样的痕迹，从鹫鹰骑士身上的装备来看，他似乎过着某种有些拮据的生活，那一套骑士甲胄是呼啸守卫在六年前的主力产品，看得出来经过私自改装，但整体上的框架已经落后一个世代，再怎么进行改装也比不上现役主流骑士装甲的性能。<br/> 一名骑士连自己的长剑都没办法打理干净，那么一定过得相当窘迫。<br/> “那么，你想和我谈什么？”<br/> 国家竞技场馆的VIP选手休息室内，西格尔平静地看向跟着自己走进来的少女骑士。<br/> 他同样打量着艾米丽，并且第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的出身——那种由历史悠久的骑士家族锻炼出来的竞技骑士都像是腌了大半年的咸鱼一样带着一股藏不了的味儿，当然，他们将这种味儿称之为“高贵”，不过高贵，呵呵，高贵……<br/> “我想您不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任何欺骗与修辞，所以我直接说了，我们需要你们的协助来夺回卡瓦莱利亚基。”<br/> 西格尔愣住了一瞬。<br/> 辨别出艾米丽是出身与大骑士家族的竞技骑士之后，其实西格尔就想过对方多半来自卡瓦莱利亚基外。<br/> 他们都不认为卡西米尔会对卡瓦莱利亚基的沦陷无动于衷，三个月后才有这样的人出现在卡瓦莱利亚基反倒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br/> 需要你们的协助？<br/> 这些大人物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还是对着感染者？<br/> “看样子，三个月前发生在卡瓦莱利亚基的灾难似乎不只是一座城市的灾难，你们竟然会向感染者求助了？”<br/> 西格尔露出一丝讥讽，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愤世嫉俗的感染者，不，这也不算是伪装，没有一个感染者会对这个世道没有任何愤怒，只是此刻比起宣泄自己的愤怒，他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来客的反应。<br/> “三个月前的灾难席卷了整个卡西米尔，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卡瓦莱利亚基的许多结构与人口都莫名其妙的消失，移动城邦事实上失去移动的功能，而这并非是卡瓦莱利亚基独有的现象，卡西米尔几乎所有的移动城邦都遭遇同样的灾难，沦陷得也不只有卡瓦莱利亚基。”<br/> 西格尔不知道这是不是少女骑士的狡猾之处，她并没有对自己的讥讽做出反应，而是说起另外的事情，以至于他没办法从此刻对方叙述事实的诚恳表情中看出来更多的东西。<br/> “听上去卡西米尔要完蛋了，这似乎也不算是一个坏消息？”<br/> “您真的这么想吗？”<br/> 进一步的试探迎来一句反问，鹫鹰骑士微微皱眉说道：“看看外面那些感染者吧，这就是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能猜到你的出身，你们总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撇下目光，我不会说那些目光都是残忍戏谑，不过你可知道就连怜悯悲哀的目光对感染者来说都是足以点燃愤怒的初火？”<br/> “但是你们却没有跟他们一样，他们也没有。”<br/> 艾米丽的目光落在安静坐在一旁的三色堇身上，<br/> “他来自于城市的结构层，我想您应该知道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就算您将自己的收益全部投入进去改善他们生活，可是我想您最后得到的一定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没有和他们的同胞一起从结构层中走出来，而是选择协助我们。”<br/> 鹫鹰骑士一时没有接话。<br/> 艾米丽的话切中一个十分关键的点，那就是感染者骑士并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在龙骑兵团一边。<br/> 他们的确有在协助龙骑兵团做事，就像过去他们也臣服于卡西米尔的规则，然而在此之上他们并没有那么做，基础的配合之外没有像是外面那些感染者一样疯狂宣示自己现在是卡瓦莱利亚基的主人。<br/> 要说为什么的话……<br/> “你们也不相信卡西米尔会就此崩塌，等到卡西米尔重新拿回自己的首都，外面那些感染者的行为将会把卡西米尔的感染者推向更深的深渊。”<br/> 感染者骑士的顾虑被艾米丽轻易地说了出来。<br/> 臣服于卡西米尔的秩序太久，感染者骑士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套秩序会这么轻易崩塌，况且龙骑兵团在过去三个月也没有展现出要对这个城市进行深入统治的迹象，他们没有进行大清洗，甚至都没有尝试树立自己的权威，除了去和城市内那些大骑士“友好”地打过招呼，防止大骑士们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反抗的力量以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做。<br/> 唯一算是深化统治的事情只有这些天组建城市自治议会的举动，但是在感染者骑士看来这样的举动早已错过合适的时机。<br/> 如果是在城市沦陷的初期，各方势力都还没有从灾难的余韵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选择这么做，那结果要么是城市内的反抗势力处于混乱中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制，要么是仓促的行动将城市内所有反抗势力牵扯出来然后被龙骑兵团直接清理干净。<br/> 三个月后的现在混乱期早就过去了，城市内的抵抗势力已早已冷静下来。<br/> 这个时候搞自治议会只会激起这座城市的反抗，现在的他们将会进行更加有条理与缜密的行动，成功率比起三个月前会高出很多很多。<br/> 就算龙骑兵团真的是历史上的那个龙骑兵团，也不见得能镇压现在的卡瓦莱利亚基。<br/> 历史总是向前的，龙骑士格拉西亚横扫卡西米尔的那个时代，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能承载数十万人口行进的钢铁城市。<br/> 一旦卡西米尔的秩序重新回到这个城市，卡瓦莱利亚基不会忘记感染者在她沦陷时做了什么。<br/> “你提醒了我，我们的确应该完全站在龙骑兵团的一端，确保卡西米尔的秩序不会归来。”<br/> “何必骗自己？”<br/> 艾米丽摇摇头：“纵然卡西米尔的秩序真的崩解，你很清楚外面的感染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卡瓦莱利亚基经过数次合邦，已经是一座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市，其中感染者又有多少？如果龙骑兵团要在这里施行统治，这个统治的基础会是不到万人的感染者，还是数十万的非感染者？一旦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之间到了只能选择其中一个的地步，不说龙骑兵团，任何一个统治者又会选择谁？”<br/> 艾米丽的话令鹫鹰骑士陷入沉默，基于事实产生的结论总是令人无可反驳。<br/> “卡西米尔并不限制感染者的离境，您现在展现出来的拮据令我相信您将自己的财富全部用于拯救您的感染者同胞，那么我想您应该没有放弃过在另外一个国家寻找另外一片土地践行另外一种秩序来让您的同胞都摆脱食腐者一样的生活，可是直到现在国民院仍旧在为城市结构层滋生的感染者聚落头疼，我想您十分清楚，卡西米尔这丑陋的骑士竞技相比于这片大地的其余秩序，至少它还能孕育出名叫‘感染者骑士’的丑陋希望，但愿我的话不会令你感到不快，在卡西米尔的秩序下，感染者至少还有垃圾可以吃。”<br/> 鹫鹰骑士猛地抬起头，那双眸子里再也没有隐藏其中的愤恨。<br/> 每一个生活在卡西米尔的感染者最恨的大概不是痛苦的生活，而是有人将这种痛苦的生活强加给他们，并且告诉他们这是仁慈！<br/> 这是高贵！<br/> ***卡西米尔粗口***<br/> “你似乎很满足现在的骑士竞技。”<br/> “骑士竞技令我的家族富足，使我不用像其余人获得那么艰苦，我无法否认骑士竞技给我一生带来的巨大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认为骑士竞技就应该一直是这种模样。”<br/> “什么意思？”<br/> “就像血骑士的出现令感染者也可以成为竞技骑士，让感染者有一种办法成为受卡西米尔保护的公民一样，您不觉得现在也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让卡西米尔这业已松动的感染者政策继续向前迈出一步吗？”<br/> “你想用感染者的待遇与地位来交换我们的忠诚？”<br/> “不，你们只忠诚于感染者，我很明白这一点，但正因为这份忠诚，我想我们可以在感染者的问题上合作。”<br/> “呵，吃着我们的血肉，立足于我们尸骸之上的你们来和我们谈合作？”<br/> “如果你们追求的是将所有压迫感染者的既得利益者全部送上绞刑架，让卡西米尔用现在为过去陪葬，那么我们之间或许没有合作的可能，但是如果你们是立足现在去追求感染者的未来，我可以与你们一起面对这条道路上遇到的任何困难。”<br/> 西格尔没有从少女骑士的眼中看到谎言。<br/> 这个人的话与思想一致，西格尔可以相信这位少女会与他们并肩战斗，卡西米尔这片土地其实不乏一些乐于为理想献身的事儿理想主义者，只是……<br/> “我拒绝。”<br/> 艾米丽一下子睁大眼睛。<br/> “你说的对，这或许是一个提高感染者地位的好机会，但是你说的这个机会中有一个无法绕过去的问题。”<br/> “什么问题？”<br/> “你说的这一切都需要我们先一步支付代价，我们如何确保支付代价之后，卡西米尔的统治者会真的提高感染者的地位？如果那时候你们要反悔，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br/> 艾米丽张张嘴，却想不到该怎么说。<br/> 她有些后悔怎么没想到在离开风花平原前，就去找临时统治机构要这么一份关于感染者地位的保证书？<br/>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这样的后悔毫无意义。<br/> 就算有这样的保证书，面前的感染者骑士又怎么会轻易相信那些签名？<br/> 阻挡在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之间的从来不是那么几个当权者的偏见，而是无数年积累下来的彼此对立，相比这种深不见底的鸿沟，文书上的几个签名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