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小雨,男女并肩,本该算是浪漫的场景,却只让圣天子觉得未知和恐惧。
“你说,要让我消失?”圣天子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是要杀了我吗?”
“不。”对方的回答很坚决:“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设性的建议……你不觉得如果死在这场袭击中,就能从东京地区首相的身份逃离出来么?你在圣居里待着就宛若一只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权力,出行被人看管,饮食被人定制,甚至什么时候就必须从那群护卫队中选出一个人作为丈夫,然后快点生下一个孩子,等你的孩子长大了些许,你必须亲手服下她送来的毒药,然后倒地气绝……”
这句话令圣天子气息一滞,她的眼中流露出愤怒和悲伤。
这就是她母亲的下场,是死于食物中的剧毒……第二代圣天子远不如初代,所以权利被架空后,就这么被毒杀,她继位仅仅两年,从一届学生变成了国家总统,并没有任何的累积。
她努力的扮演着圣天子的角色,努力的得到民众的支持,努力的做出改变,却也几乎对天童菊之丞言听计从,因为她没有选择,她只能这么做,或许她并不仅仅理想主义者,为了未来必须做出改变,也有崇高的志向,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愿被别人选择这条人生道路。
如果不改变就会作为木偶一样被权力者摆弄着,然后毫无价值的死去。
话语露骨且刺耳,但仿佛恶魔的低语。
圣天子握着手,她几乎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这个选择将会决定她的人生,将会决定她的未来。
对于一名牢笼中的金丝雀来说,自由是多么宝贵之物,可离开了这个牢笼,她还能活下去呢?这个不明身份的人又真的值得信任吗?抛下东京地区,那祖母母亲留下的这份基业……会怎么样?她们会原谅这个抛下一起偷偷逃走的自己吗?
她不知道,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抿着嘴唇,眼中几乎流露出祈求般的眼神,感性让她想要不顾一切的点头答应,理性让她必须小心翼翼的选择,强烈的思维对抗几乎要撕裂她心神……这个抉择对她就是如此艰难,艰难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圣天子舌尖发麻,鼻腔堵塞,声音都变得沙哑:“我……”
“罢了。”原本步步紧逼的对方突然绅士了起来,他的手掌放松了气力,用很轻微的力气按摩着肩胛部位的肌肉,令她放松:“或许现在要你做决定的确太仓促了,你今天遇到了不少事,想要改变人生,也总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明天晚上,我会来见你,到时候你就应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圣天子。”
声音落下,对方抬起手,在夜色和霓虹灯光下,她知晓到对方已经远去,但仍然在原地站立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双腿发软跪坐在地。
紧张感令她有些过度呼吸,脸色绯红而嘴唇苍白。
“一天时间吗?”圣天子抿着嘴唇:“您可真是一名绅士,恶魔先生。”
此时背后传来护卫和警卫们的声音‘找到了,圣天子大人在这里’‘快过来快过来’……她回过头看向那群人纷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但在眼底深处都藏匿着隐晦的痛骂——妈的,如果让你跑了,我们就死定了!
“圣天子!”里见莲太郎冲入人群,他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谁掳走了……”
“里见先生。”圣天子摇了摇头,见到他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自己站起身来:“我没事,回圣居吧……我有些事需要好好想一想。”
……
“诶?你没把圣天子带回来吗?”天童乐很意外的说:“我还以为。”
“我本来就打算把她直接带回来,只是取点材料。”苏白双手放在口袋里:“制作人偶的材料需要从本人身上取得,才算是有效……有一部分细胞和基因就能进行人体炼成了。”
“你,你还是炼金术师?”天童乐一惊。
“人偶制作本就涉及到炼金术的部分,只是我没有去过钢之炼金术师的世界,也不懂什么等价交换,只是通过魔术的理念进行置换,让细胞克隆生长,得到活体部件就能制作。”苏白侃侃而谈。
“你真的打算制作圣天子的人偶来作为替代?”天童乐摸了摸下巴:“方式是不错,至少完全可控,只是你的时间不多吧?”
“的确不多,只有一晚上。”
“这么短,这别说捏个跟真人相似的人偶了,怕是拼个复杂一点高达模型都不够吧?”
“速成的方式有很多种,只是这样的手法即便制作出人偶也基本上是个劣质品,基本上动不了,也不会有自我意志。”苏白打了个响指:“但我需要的也是这个效果,原本就不需要制作的多么精细,越精妙的自动人偶越是需要魔力来驱动,我只需要给它加入生态部件,让它保持着常人的心跳的状态沉睡就足够。”
“真哒?你这么顶,能给我整个水主席吗?”天童乐搓着手,脸红着说:“最好是等身比例的……”
苏白微微一斜眼,随后转过身看向窗户,摆出一个标准的迪奥姿势:“是你在窥探我吧,蛭子影胤。”
窗户边缘传来脚步声,燕尾服男子走入门内,他微微弯腰:“这还真是……打扰二位的对话了,虽然窃听了一部分的对话,但仍然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内幕……虽然后续的人偶、高达是什么我完全不明白,这或许就是异世界来客的共同语言吧。”
蛭子影胤微微欠身:“只是从你们谈论的部分,我就了解到,您所持有的技术和力量都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能够那么轻易的将我击败,身为人类却拥有比诅咒之子更强的身体能力,那并不是科学技术能够解释的阶段了,真是令人心潮澎湃的未知。”
天童乐靠在桌子上,手指按在了枪套上,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男子:“听你的语气,看来是想明白了啊。”
“当然。”蛭子影胤捋了捋头发,双手抬起:“我从未如此神清气爽过!简直就像是获得了重生一样!”
他又低沉的说:“我痛恨原肠生物,因为它们让我失去了一切,我也抛下了一切改造成了士兵与它们作战,疯狂的想着将它们一只不剩的驱逐殆尽……但战争就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结束了,只是建立起了安全的据点,人类就放弃了战争。”
“失去了战争失去了生存意义的我就宛若一只丧家之犬一样的四处徘徊着,却又找不到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最后受雇与天童菊之丞想要开启下一场战争,但仍然是失败!我的人生信念被摧毁,被人俘获,自以为傲的力量也一文不值,简直就是丧家之犬……”
“但是!”他双目灼灼的盯着苏白的背影:“您说了,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一个改变世界的机会,我现在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被您尽情的利用,只要能够追寻真相,能够知晓这个世界的秘密,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歼灭原肠生物,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一手按着心脏,弯下腰:“阁下,我遵从了您的命令,接受了指派,即便是恨不得当场杀死的圣天子也执行了护卫,现在的我不知是否有资格成为您麾下的铳枪!”
天童乐表情古怪,这个大龄中年人似乎有点爆发了中二,他大概是个疯狂的梦想家,一直都在做着美梦,之前将战争视作信念,如今将异界来客视作救赎的曙光。
那目光真是狂热,完全看不出半点谎言。
“好啊。”苏白转过身,在月光下露出绝仙的面庞:“我会尽情利用你的。”
“啊,啊!哈雷路亚!”蛭子影胤盯着苏白的脸,发出万般惊叹:“这般神圣的容貌,您难道就是天使?上帝派前来的救赎的使者吗?”
“……噗!”天童乐没忍住。
苏白横了他一眼:“我还有事要做,具体的事由他来给你安排。”
“这位,我记得是天童家族的人……也是异世界的来客?”蛭子影胤有些惊讶:“看上去很普通。”
“对啊,我只是普通穿越的一员,跟这位大佬没得比,不过你可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至少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比你这个原住民要多的多。”天童乐走到蛭子影胤跟前,摆出了大佬欺压萌新的姿态。
“那我便洗耳恭听了……”蛭子影胤态度很良好,并无半点的不耐烦和愤怒。
“那我就简单的说个预言。”天童乐竖起手指:“金牛座麾下的残党毕宿五即将统率军团进攻东京地区……我想想看,距离三十二号石碑被侵蚀液腐蚀倒塌已经没有多久的时间了。”
“!”蛭子影胤瞪大了眼睛:“阁下说的是真的?”
“承让承让,一定程度的预读未来是我的能力。”天童乐笑着吹牛,高深莫测的说:“一定程度的过去,我也是清楚的……蛭子老弟,你现在有很多东西得好好学习一下了,譬如社会阶层为什么会没有一点变化,为什么战争停止了,为什么诅咒之子备受歧视,原肠生物到底从何而来,以及为什么要你加入。”
……当然是因为缺少一个好用的工具人了,扛黑锅小王子的光荣称号将由你继承了!
……
白天,公园。
“哈唔……”缇娜懵懂的含住了一块微烫的圆球状物体,津津有味的舔舐两口:“虽然有点腥味,但很美味,苏白原来一直都藏这样的好东西吗?”
苏白斜眼:“君子坦荡荡,小人藏叽叽。”
“什么意思?”缇娜的意识仍然很不安定,白天的时候飘忽不定。
“意思是……吃个章鱼烧能别说出这种让路人报警的话行吗?”苏白挑起一个章鱼丸子丢进嘴里,章鱼烧的味道实际上是酸味和甜味的调和,倒是咸味不算很重,内部的章鱼肉的味道不是很明显,却增加了嚼劲,外皮十分软,轻轻一戳就会破开。
“啊,我的章鱼烧……”缇娜露出可怜的小眼神。
“一人一半,小孩子我也不会心疼。”苏白扬起唇角说:“这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在农村老家有一只老黄狗,它很凶,小孩子都怕它,我也被追赶过,后来它被拴着链子,小孩子们也不敢靠近,我就经常拿着鸡腿鸭腿蹲在它不远处吃,馋的它直流口水……”
他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对狗姑且如此,对人更是……
“唔唔唔……”缇娜眼眶里都蓄积起眼泪了:“欺负人欺负人,苏白我要吃你的丸子!有点味道的那个!”
“有人路过要报警了啊喂!”苏白瞪着眼睛说:“住口,无耻小贼,不要污我清白!”
“别这么欺负小孩子。”千叶不高兴的说:“还有我也要你喂我!”
显然后面那一句才是重点。
一通有些热闹的小打小闹后,苏白买回来的两盒章鱼丸子都被吃光,他只吃了两个,其他都被分食,倒也不是真的有什么食欲,只是他也很久没这么悠闲的躺在椅子上看着夕阳了。
“吃饱了。”缇娜像只猫儿靠在苏白的腿上,千叶用着‘我很羡慕我超羡慕’的眼神盯着他,但奈何她的外表是个御姐,这种萝莉专属行为怎么看都不合适。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亲切对待。”她轻声说:“有点幸福啊,苏白是个很温柔的人真是太好了,虽然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
“我并不温柔。”苏白靠在椅子上说:“只是有些不太擅长对付小孩子,还有……惹到的麻烦总要解决的,我不太喜欢拖泥带水,但更厌恶虎头蛇尾,说过的话一定会履行……我是一诺千金的人,这是我唯一的坚持了,因为我父亲是个很古板的人啊……或许吧。”
千叶微微一怔,这句话总觉得……有些熟悉。
“苏白的父母?”缇娜有些好奇。
“谁都有父母的,只是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一样。”缇娜闭着眼睛:“自从父母离开后,我的记忆中只有疼痛了,活着也很痛苦,也因为我是‘这样’的女孩,谁都不会亲切对待我,谁都会害怕,我只能竭尽全力的活着,然后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一个新的归宿,找到可以好好生活的地方……”
“你现在的监护人呢?”苏白明知故问,她的监护者就是昨天与她通讯的人,四贤者之一的安兰德教授,机械士兵创造计划的参与者之一,这点在天童乐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唔,我没有监护人。”缇娜后半句话细弱蚊虫:“如果你和千叶姐姐是我的监护人,那该多好……”
随后她的手机微微一震动,她急忙坐起身来,对着苏白鞠了一躬:“我有事要离开了,谢谢您今天的照顾……还有最好不要熬夜哦,苏白这么好看,有黑眼圈就不好了。”
她转过身一路小跑,同时往嘴里塞下咖啡因的药片,眼中恢复了清明的意志,接通了电话。
“是我,主人,请问有什么指令?”
“抹杀天童民警公司的成员……”兰德的话语很干脆:“这就是昨晚圣天子的保镖,毕竟是相当的实力者,也是改造的机械士兵,情报已经传递过来了。”
“好快……”
“毕竟圣天子身边有内应,能亲眼目睹自己的孩子被原肠生物吞噬,这种人遍地都是,出卖主人完全不稀奇。”兰德心底也看不起这群人,但生意就是生意,他淡淡的说:“继续执行计划,在今晚抹杀圣天子之前,先除掉天童民警公司……”
缇娜听着传递来的情报,远方的夕阳正在注入地平线,她很喜欢夕阳的风景,即便整座东京都市里的油腻气息令她不太适应,略微炙热的高温令行人都多了几分焦躁。
“根据提供的情报,这个民警公司存在两个,并且还有所联系,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公司里的民警,也可能是主分公司的隶属关系,花时间搞清楚太麻烦,雇主等不及,总之两个都进行歼灭吧,以你的实力完全做得到。”兰德教授的指令清晰且明确。
“是……”缇娜低下头:“请将两个公司的情报都告诉我。”
“第一个公司的地址在……公司社长是天童木更,民警叫做里见莲太郎,IP排名在三位数,实力不错,也参与了护卫,但只是其中的一位,还有一个身份不明,应该是隶属于另一个公司的民警。”兰德继续说:“第二公司住址在……公司社长是天童乐,姓氏相同,这两人估计是血亲,有所联系也不奇怪……”
“那位民警是?”
“真名不祥,代号为阿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