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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轮回者一败涂地 > 第两百八十八章 对你偏爱
         红色魔刃飞旋,夺人性命只在顷刻之间。
         弦音回响,司危身躯僵硬动弹不得,她临空飞旋,一时间术法也用不出,根本无处借力,再强的人类也仅仅是人类,饶是体内有巫之血的灵力,也在神响宝琴的压制下无法得到呼应,只能眼睁睁的凝视着极刃魔的刀刃临近,复生不久就要面临此劫,少女眼中流淌出一丝绝望……
         刹那之间,时空几乎静止。
         保持着打酱油姿态的苏白猛然跃起,宛若离弦之箭飞射,并无什么华丽的身法和矫健多变的妖娆动作,笔直且果断,如猎鹰展开翅膀,而他的双翼几乎看不见,却是有密密麻麻的剑气所构成,身形快若电光,眨眼间掠至司危跟前,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同时另一只手微微用力。
         飞旋赤红魔刃在他掌心旋转,四两拨千斤,轨迹偏移转向,划过一道弧度,抛向另一侧,锁定的却是弃主而逃的屑长庚,魇魅刚刚闪现出一段距离就看见飞旋的刀刃扑面,顿时开始怀疑自己进入的到底是不是恐怖游戏,且不管这只魇魅被魔刃锁定后发出的惨叫声,苏白的动作尚未结束。
         他并未松开拦着司危腰肢的臂弯,下方的极刃魔一击不中还想再补上一击。
         苏白出剑指,以气驭剑,地藏御魂驾驭剑气从中而起,回旋百转,剑气凝聚为必杀的剑芒,苍茫呼啸的剑光直通云霄,几乎平分了月色,声如浪潮,甚嚣尘上!
         “剑十·天塟!”
         周而复始为轮回,向死而生为天塟!
         极刃魔飞驰而来,被剑芒一剑穿过,它手中挥舞着红色利刃,以毫厘的差别,并未刺入中苏白,仅仅只是在他的半身盔甲上留下了一道裂痕,但紧接着极刃魔被剑芒击杀,散乱的庞大魔气扩散开,好似炸开的气球,扩散的气劲近距离爆震,原本就布满裂痕的盔甲这时候再也支撑不住。
         咔嚓……碎裂的盔甲剥落,遮掩不住的盛世美颜在月光下洗尽铅华,素颜身姿,如谪仙临尘。
         难以想象此人会是刚刚趴在地面上喊着‘快撤快撤’的从心流大师,气质都截然不同,展现出的实力,更是从鲤鱼王变成了暴鲤龙的飞跃。
         司危上一刻还心生绝望,下一刻便落入了谁人的怀抱里,她很清楚巫炤不会在这里,夜长庚也不会救她,心中疑惑着是谁救了她,耳边剑气呼啸,直至有什么破碎的声音传来,她才放下手,借着月光看清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平静的面容,那熟悉的气息,她陷入了呆滞,内心传来了什么崩裂的声响。
         苏白将少女抱在怀里,心底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冲出来,难道是因为在崩坏世界里救萝莉救的太顺手了?还是残留的那些记忆在告诉他不能坐视不管?
         并不能确定答案是什么,苏白暂且没有深究,司危的体温很低,并不像是正常人类,她的体重甚至比西琳还要轻一些,轮回者侧过脸庞,问:“你没事吗?”
         “嗯……”司危听到这句话,鼻子猛的一酸,她很想流泪,但她已不是纯粹的人身,或许并不会流泪,张开臂膀抱住了苏白,靠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呓语般的轻声回答:“我没事……你也没事……”她闭着眼睛,拥抱着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苏白……兄长……”
         司危相较于苏白,辈分小了一辈。
         她与苏白没有血缘关系,称呼为苏白兄长,本就是乱了辈分,但她还是喜欢这样称呼。
         在她眼中,苏白就像她的家人,不是血亲胜似血亲。
         当初那一次轮回,苏白和缙云同为战奴被西陵买走,西陵首领嫘祖看中他们的天赋,给予他们自由之身,将他们培育成了战士,巫炤作为巫之堂的首领,和缙云、苏白、嫘祖是同一辈,皆为好友,但司危出生相较于他们晚了十年……哪怕天赋出色,被当做巫之堂的下一任鬼师培育,她也仍然稚嫩。
         因为上一辈里的大佬太多,因而司危成长时代压力很小,这也导致她的性格比较任性,偶尔调皮捣蛋会被责骂,在司危的眼中,巫炤是严厉的师长,师命难违;缙云是古板的战士,不懂变通;嫘祖是美丽的族长,太过忙碌……因此年幼时的小女孩最依赖的便是苏白。
         他张的好看,说话还好听,不会逼着她休息术法,在她心情不好时带着她去偷懒,跟巫炤耍赖皮,也会教她在夜晚的时候认星座,会唱一些很好听的歌,还经常说许多富有哲理的故事,送给她一些很珍贵的礼物……这些来自苏白的好,她都记得。
         小时候即便不懂,长大了一些就会开始明白,这些好,整个天下只有她才有。
         在轩辕丘建立前后的部族时代,生命其实很卑贱。
         一次狩猎就可能会丢掉性命,文字没有普及,生活水平层次不齐,不同部族矛盾重重。
         下有魔族来到人间肆虐,动辄部族灭亡,无数死伤;上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曾经人类最大的城池就被仙神交战的余波中被毁灭。
         司危的人生轨迹已经是许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这些好,是西陵给她的,因为西陵是强大的部族;这些好,也是苏白给她的,他从来待她最好,不图回报。
         当初西陵城灭,苏白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她虽然备受打击,但心中还抱着渺小的希望,希望苏白还能活着,但巫炤却说苏白迟迟不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经坠入魔域……
         这句话代表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几乎宣判了必死,那时候司危将自己关在门里足足十天,十天后她走出了房间,如同她的师傅巫炤,她放弃了全部希望,她决定去复仇,对魔复仇,对那群看着西陵城灭却见死不救的道貌岸然者复仇!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抱着这样的觉悟沉睡了三千年,但如今……那些仇恨都仿佛不再重要。
         他还活着,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苏白此时的心情很复杂,非常复杂,他对司危几乎记不清楚,太多过去的事都忘记了,突然这位小姑娘就抱着他嘤嘤嘤起来,那咋办呐?
         “司危……姑娘。”苏白斟酌了一下语气:“那个……咱们已经落地了,能放手吗?”
         “姑娘?”司危猛地抬起面容,盯着他,满脸焦急的问:“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司危啊!你都忘记了吗?过去那些事,在西陵的那些过往……你真的不记得了?”
         “呃……”苏白默然,他的沉默就代表了回答。
         “你都不记得了……”
         上一刻,她还在天国的幸福中,下一刻,她已经坠回了尘世的炼狱。
         司危抿着嘴唇,她怅然若失,内心的欣喜变为了失落,失落化作了哀伤,他曾经与自己那么的亲密无间,他曾经是世界上待自己最好的人……她不能接受苏白这样的眼神,仿佛在看着陌生人,这样的目光刺痛了内心,如今的现实提醒着她往昔不可追的遥远,过去已经是过去了。
         她苦涩的问:“既然你不记得,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声音回答了司危的疑问,绫罗天女走来,她静静的说:“他不会看着谁死去而无动于衷,即便他什么也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他自己,苏白还是苏白,哪怕入了轮回,哪怕什么都不记得。”
         苏白心底咯噔一声,听到绫罗这番话,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表演都是白费功夫了,已经骗不过去了,夜长庚这口黑锅算是白扣了。(夜长庚:MMP!那我到底为什么躺枪!)
         司危听见了绫罗的话,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深深看了眼苏白,松开了臂弯,落在了地面:“他迟早会想起来的,我会让他想起我来的!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事要做。”
         她望着那边不断扩散的魔气,心中叹息一声,时间已经不够了,最初的试验已经达成,她必须回去向巫炤复命,计划刻不容缓,她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唤醒前世记忆,或许巫炤会有答案。
         她知道自己不能强行将苏白带走,绫罗天女不会坐视不管,她只能暂时退避。
         司危重新悬浮起来,她抬起手制住了屁股上插着魔刃呜呼哀哉喊个没完的夜长庚,逐渐升空,身形开始淡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万千种深情等待倾诉,她凝视着苏白,眼中流露出不舍:“兄长,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来我是谁的,等到那时候,我们再好好说说话吧……”
         巫女离开了,空留满堂月光。
         苏白沉默着将视线收回,他看向几步之外的绫罗,绫罗也回以无言的凝视。
         相顾无言,好似有千丝万缕的话语要说。
         在外人的眼中,这是多么深情的凝望啊……这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小说家脑补出一万句的短篇剧情了。
         然而实际上苏白此时的内心……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她要杀人啦!接下来会怎么出招……弟弟斩首大刀?渣男必杀之剑?剖腹产之刃?一夫多妻去势拳?婚姻诈骗处刑炮?断子绝孙撩阴脚?
         他维持着表象稳定,看似稳如老狗神态自若,实则慌的心颤满地打滚,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各种堤防措施,防止绫罗天女突然抽出一把斩首大刀把自己的脑袋给削了,防范!必须防范!
         苏白恨不得此时化身梅原大吾,一丝残血都连续十五次绝对精防下来所有攻击!
         绫罗的目光却并未感受到杀意,她上前一步,此时很想温柔的给他一个拥抱。
         但她前进了一步,苏白后退了一步。
         绫罗视线微微黯淡,上次给予他的伤痛还在残留着,会被惧怕也是当然的吧?
         “苏……”
         她正要开口,刘赤水却被后面喊道:“喂,还要多久啊!快顶不住了啊!大仙,大仙,这边的魔气快要溢出来了,封公子快不行了,救人要紧呐!”
         绫罗不得不暂时打断了要说的话,她看向魔气逸散之处,蹙起眉头,注意力分散开:“这样的魔气,即便招来数以百千计的魔族也很正常,我们必须把根源截断,否则魔通过梦境去往了人间,又将重复三千年前西陵城的悲剧,它们源源不绝,根本无法切断!”
         苏白松了口气,他寻思这时候应该不会被背刺,直接问:“毁掉半魂莲就可以了吗?”
         “没这么简单,梦域一旦形成,半魂莲毁掉了也无法抹除。”绫罗抬起掌心,金刚橛漂浮,她纵横魔域一千载,办法自然会有:“所幸这里的通道只有这一块,想必是实验性质,范围并不大,还在可以祛除的把握之内……我要将这一块的梦域都封住,给我点时间。”
         “可以。”苏白颔首:“在你完成之前,这里的魔伤不了你。”
         “嗯……”绫罗满意的颔首,她扬唇一笑,旋即笑容隐没,目光严肃的凝视着这片漆黑的魔气。
         处理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和功夫。
         当通道口被封闭,苏白将封云亭拉了出来丢给了梅女,这一块的梦域也濒临崩塌的边缘。
         苏白见状大喜,喜不自胜,但没有表现出来,他装作焦急的说:“梦域即将崩溃,我们必须离开了,梅女带着他的情郎溜了,刘赤水跟过来,我们也要走了!”
         “好的大仙!”刘赤水急忙跟了过来,被苏白一巴掌拍在脑壳上,魂魄打回了身体里。
         “我也该走了。”苏白望着坍塌的梦域:“这种地方,不想再来第二次……”
         临别前,在坍塌的梦域当中,他回眸一看,见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眸,绫罗冲着他微微一笑,唇齿开合,虽然在轰鸣的声响中根本听不清她的话语,但能够读出来,她是在说……
         ——我一定会找到你!
         梦境崩塌,苏白重返现实,他睁开眼,惊出一身冷汗,精神在梦游,但身体没有动弹过,他已经回到了客栈,跟前是刘赤水还有先前的小狐狸精。
         “咪咕咪咕?”小狐狸歪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小妖我没事吗?我刚刚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后打晕了,我应该没事吧?没有丢掉很重要的东西吧?”
         “梦里应该不会有人想上狐狸的,最多是想把你炖了。”刘赤水瘫坐在椅子上,他喘了几口气:“今晚真是太刺激了,我的灵感正在涌现,我觉得我现在能够闭关写三天三夜,啊灵感根本源源不断!但我好累好困,折腾一晚上,整个人都快虚了,大仙,要不咱们休息一晚上……诶?大仙,你去哪里啊大仙?”
         “你跟这只狐狸精什么时候走都行,我管不了,先走一步去阳平等你!”苏白一脸严肃的说:“她已经发现我了……继续留在这里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推开窗户,没有御剑,低调的换了一套衣装,悄悄的上山绕了一圈,这才放心走人。
         “大仙这是怎么了?”小狐狸满脸问号:“梦里发生了什么?”
         “嗯……”刘赤水认真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认为可能是大仙家里的后院失火了。”
         说的还真挺准。
         ……
         绫罗睁开了眼睛,她没有立刻忙着去找苏白的行踪。
         心中很清楚他肯定已经逃走了,但他又能逃去哪里?
         人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次司危和巫炤复生,他必然也会被卷入漩涡当中,只要自己追随着魔气和半魂莲的线索找下去,一定会跟他重逢,到时候……他想躲也躲不开了。
         至于苏白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那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苏白为什么要说谎隐瞒?那也并不重要了。
         绫罗是一名很懂人心也很温婉的女子,她从不会无理取闹,天人的情感本就十分淡薄,她不会如同小女孩那样哭哭啼啼,她只对一人偏爱。
         “我会找到你的。”
         “这次,一定要带你回天上。”
         ……
         “绫罗,你竟敢骗我……”
         司危在山岭间穿梭着,气息并不稳定,所过之处,惊鸟飞林。
         她咬着贝齿,眼中流露出愤恨之色,喃喃自语。
         “什么他已经被你亲手所杀,谎言,皆是谎言!你和他们一样,道貌岸然,内心软弱,只懂得用甜言蜜语的谎言来欺骗我们……你也想要从我身边夺走兄长!我不会让你得逞,上一世兄长没有答应与你双宿双栖,这一世同样不会!!上一世是兄长庇佑了我,这一次该由我来保护他了!”
         司危度过三千年重新复生,但她的心理年龄并未完全成熟,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很容易偏执,再加上她有那么个偏执的师傅,经历了人生沧桑大变,即便苏白回想起来全部过去,面对这样偏执的她,也会内心感伤。
         她没有去想那些,只是偏执的对抗着已成定局的命运。
         “等着我,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