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你们这般争论动手,也是无法解决的。”云无月微微蹙眉:“停手吧,刚刚的交手吓的许多人都不敢靠近,不想被官府抓进去,还是不要在阳平城内动手。”
岑缨和玉牡丹对视一眼,她们只能无奈的颔首,她们还有身份在,违反了律法在城市内动刀舞剑,哪怕对方不是人类,同样是乱了律法,万一被抓住了,岑家老爷子的血压又要被气高了。
玉牡丹冷哼一声,将刀剑归鞘,心底叹息一声,若是现在放下了,之后想要复仇也会成为一句空谈吧……可若是不能斩了她,苏白到底为什么而死?这两年以来的憎恨又算是什么?只是空想而已么?前世今生的事,她不明白,所以她也无法原谅这位绫罗天女,哪怕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憎恨。
可此时此刻,仍然不得不换个地方。
云无月用魇魅的幻术遮住了众人身影,在那些群众们拉着捕快到来之前,整条街道早已空空荡荡。
……
他是在等刘赤水回来,先前的支线任务还没有完成,但关于夜长庚的部分已然达成。
【当前主线任务:盗梦空间】
【任务内容:抵达阳平,深入调查梦境】
【任务奖励:物品卡x1】
【备注:梦境存在多个,可惜你来迟了,龙宫没能去成】
这边苏白正在躺在刘赤水家楼顶上清点自己的收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各种零碎的任务完成了不少,系统给的轮回卡物品卡倒也有好几张了,反正系统并没有什么十连保底的说法……就算有,恐怕也是假概率真保底,就好比某战双卡池,一手众生平等令平民玩家呕血三升,再来一手回档操作令氪佬们心痛的不能呼吸。
万一真的被系统这么针对,苏白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自己处于弱势地位。
“……你应该不会这么残忍吧?”苏白托着腮帮问。
【不会,我把你当人】
“你这么说我就更加没底了。”苏白排出了三张轮回卡,一张物品卡:“希望能单抽出奇迹……吧?”
【奇什么?】
“你不要搞黄色我跟你说。”
苏白咳嗽一声,这次也不用做法,不用整花里胡哨的仪式了,他很淡定的掀开一张卡片。
首先开的是物品卡,普通的蓝光闪烁,没有金色和彩虹色的粒子特效,可见没有出什么好货,但物品卡本就很难出好东西,他很随意的拾起物品卡瞅了一眼,随后目光浮现出一缕错愕。
【手制黄油蛋糕】
【简介:为奖励某个努力的女孩而制作的手工蛋糕,古老的时代,粗糙的烤制,却充满了温柔的味道,可惜已经没人尝的到了】
【备注:严格来说,这蛋糕已经历经了三四千年的时间,但它!还!没!过!期!】
“……还没过期,这都多久了。”苏白的视线微微错愕:“这难道是我自己烤制的?”
【你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苏白并未理会,而是将黄油蛋糕收好,甜品他一向不太喜欢,不知道是不是轮回太久改变了口味,记忆中并没有喜欢吃甜品的习惯,那又是为了谁学的这门技术,可见过去的自己真的很闲,不再多想,他将注意力放在了余下三张轮回卡上,抬起手抹了一遍,三张卡依次亮起。
一白两蓝。
“白色的是……”苏白瞅了一眼,将卡片丢进垃圾堆:“妈的黑键!还真有这玩意?我以前居然收集过这东西?太奇葩了,执行者的基础装备留着干嘛,不能给我整个高端审判官的装备?”
淡定淡定……黑键开头,运气怎么说也不会太差,他继续看向余下两张泛着蓝色光芒的卡片。
“第二张蓝色轮回卡出的是技能,难得是技能卡,虽然比不上职阶卡,但能够适用。”苏白拿起卡片开始阅读技能:“我瞅瞅……被四十米大刀砍中也不会死的能力……备注……多一米少一米都不行……啊?”
他原地楞了足足五秒钟,之后开始叫了售后:“系统,系统小姐姐,能给我解释下,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得到这种奇葩技能的吗?这也算是技能?哪来的精准到四十米的斩舰刀对我砍?”
【……感谢您的来访,再见】
“喂!”苏白差点掀桌,最后他憋住了一口恶气,仿佛忍住了没有砸手机的战双玩家,看向了最后一张轮回卡,这不是技能,不是职介,而是道具,似乎可以作为装备使用,也可以当做普通道具来使用。
【骨质玉梳】
【简介:封印天女灵力的咒术祭品之一,为了完成转化仪式,需要三件强大的巫术咒具,达成堕天仪式后,三件咒具破碎两件,这一件作为遗留品保存下来,却已经不具备强大的咒术力量,巫术的气息消失无踪,现在残留在其上的唯有天女的灵气】
【备注:你可以试着用这个梳子去讨好某人,放心,一定不会被打死】
“emmm……”苏白斜着眼:“你现在说你这抽卡里没有黑幕,我都不信,我真的不信。”
系统没有回话,苏白将玉梳收了起来,这件道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拿这个去戳绫罗的伤口,除非他是赶着去轮回,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东西拿出来的!
他从楼顶上跃下,上街道上走了两圈,人群熙熙攘攘,商业繁华的街道上少不了人生百态,他独自一人行走着,内心一时间竟有点不太适应了,铃跟他生着不知名的闷气也不理会,连系统都没有了时间,他得了难得的片刻宁静,稍稍停歇,又多了一缕‘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叹。
他从街道尽头,看着这阳平风光却也乏味:“罢了,去找个地方晒晒太阳。”
这么想着,他回过头,却在回头的瞬间,一名少女印入了他的眼帘当中,不足一步之遥的距离,她背着双手垫着脚,微笑着凝视着他的眼睛,看得见那精致五官。
“司危……”苏白下意识的叫出对方的名字。
“嗯。”少女巧笑嫣兮,仰起面颊:“我就知道你会来阳平,我喜欢你这么叫我的名字。”
苏白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这里可是集市当中,她居然大大方方的出现,不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但四周的人群仿佛并未注意到这穿着打扮都远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小姑娘,他们仍然做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有多看……两人站在道路尽头,仿佛成了无人在意的雕塑。
司危挥了挥手:“回神啦,没人会注意的,我用了点术,影响了感知,寻常人不会察觉到,我想你也怕麻烦,所以就稍微用用这样的手段,我是不是很聪明?”
她比划了一个可爱的动作,故意卖萌的行为也一定是过去苏白教她的。
“嗯……”苏白还是很奇怪,问:“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没有。”她轻轻摇头:“我只是想见你,所以就在这里等你,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
苏白神情微妙的不太自然,他说:“那走一走?”
“好!”司危很自然的来到他身旁,挽住了臂弯,流露出自然的笑容,牵着手,微微冰凉的手掌,因为死而复生而有些灰白色的皮肤,都在证明她早已不是活人的事实……饶是如此,她仍然具备着少女特有的活力,对着苏白一笑:“牵手,没关系吧?”
苏白想了想,他并未察觉到司危的敌意,这时候挣脱开一定会被骂做钢铁直男,并且惹怒了司危也没有好处,只能点头答应下来:“没关系。”
他倒是没注意到司危暗暗松了口气,没被拒绝令她暗自高兴又喜出望外,十岁前她经常被苏白牵着小手到处走,但十岁后,苏白就不再抱她也很少会牵着她的手了,或许是在考虑女孩对于性别的认知正在萌芽,或许是变得忙碌,他大多时光都奔走于外地,或是和天女出入成双。
那时候的小姑娘心中就有一点点苦楚,但还不能称之为嫉妒。
时隔多年,当她重新站在了失而复得的位置时,心中有了一缕当初不曾有过的涟漪,这一缕涟漪迅速扩散,化作了美好和幸福的感觉,她抱住一只臂膀,将脑袋靠在肩膀上,依偎着,回想起在西陵的天台看星星的时光,那时候她总会在故事声中睡着……
过去的美好,如今的依偎,两种思绪叠加,司危心中泛滥了不知名的情绪,失控的错觉在滋生,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看着街道缩短,只希望它无限的延长下去,就这样保持着依偎直至天荒地老……她不想要松开,想占住这个位置,绝不要让给别人。
若是谁能看见,也只会当她是情窦初开,却根本不知道在她漆黑眼眸下的萌芽早已是尘封了三千年之久。
“你来阳平是在刻意等我?”苏白还是问了。
“是,也不是……我们还有别的事,但阳平对我们来说的确很重要。”司危抬起脑袋。
“半魂莲是你们开始传播的,连梦域也是?”
“半魂莲是,梦域不是,梦域依托着半魂莲的力量而产生,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司危低声说:“如果你想问是不是故意让半魂莲影响到人间……我可以回答你,但有些事知道了就必须做出选择,我还不想这么快逼迫你去选择,你还没准备好,我也是……所以,我们不谈这些了,可以吗?”
她很自然的将话题岔开,主动将话题抛下,太严肃的话题并不适合如今的氛围,她想要多享受片刻。
“……可以。”苏白也没有追问,反正他也会进入梦境查个明白,只是早晚的区别。
司危见到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心中觉得或许这样的苏白也不错,至少没有了过往的固执和执拗,他过去总是很执着,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办成,虽然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但也因此经常闹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来……现在他洒脱了许多,少了几分熟悉,多了几分魅力。
“为什么这么看我?”苏白注意到她目光中波澜起伏。
“好看。”司危收回目光:“比起过去……你现在似乎更好。”
“往事不可追。”苏白不确定:“人活在当下,比较过去和现在,根本是一种奢侈的烦恼,也是一种浪费时间,我不会去做这种事,可能也是因为我根本记不起来吧。”
“你不想记起来吗?”司危小声的问:“过去的那些事,那些人,那些物,你经历的种种,你曾经拥有的感情,这些都要抛弃不顾?”
“……我不知道。”苏白摇头说:“我只是我而已,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若是有了过去,罪和罚都要承担,而幸福的事终究是过去了……承担过去就意味着承担痛苦,因为幸福美好终究会短暂的烟消云散,时光荏苒后留给你只有孤独和惆怅……能超越时间的力量,伴随着孤独和仇恨。”
他这番话说的是绫罗和他自己,美好的都会消亡,余留的是仇恨和痛苦。
其实司危也一定是这样,否则她为何过了三千年重新苏醒?说到底都是意难平。
“我说不过你……”司危收回了视线,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巫炤也一定说不过你,但有些人并不懂得回头,固执是痛苦,仇恨是痛苦,幸福也是痛苦,那是痛苦塑造了我们……我不会从过去逃避开,因为是你这么教我的,即便你不记得了。”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怎么又开始说这些了,我其实想要聊一些轻松的话,可能太难了吧,因为我不太了解现在的你是什么样。”
“我?”苏白在街道中缓步前行,他略微寂寥的一笑:“也没什么,只是在到处旅行,认识一些人,见识一些事,闲来无事拯救下世界,会受伤会流血会被迫害,也会遇到自己挖的坑,含泪跳下去,摔的半身不遂,托着残躯来到别的地方,同情心泛滥,为拯救一个几乎不可能救得了的女孩,把自己搭进去……这么一回顾,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潇洒,经常碰的头破血流,反而叫一个凄惨。”
他说着,竟也笑出来,那笑容有万千欣慰,那是胜过千言万语的自矜。
“但这一路走来……我问心无愧。”
不为神佛,不是旁人,但求自己问心无愧……苏白这一路走来,只求这颗琉璃心不蒙尘,他所做的仅仅是这般简单,其他的是是非非,他皆不在意了。
“你对我,也会问心无愧吗?”司危小声的问。
“会的。”苏白凭心而说:“至少……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为什么?你不是不记得我吗?”司危歪着脑袋:“明明我看上去应该挺可怕的吧?又在残害普通人,主持正义的侠客眼中,我们就是邪魔外道之类的人呀。”
“是啊,我的确不记得你了,你的确看上去也像极了邪魔外道,也不是好人,甚至目的我也猜得出,想要引群魔入人间,酿造祸乱……若是旁人,我若不一剑杀之,也不会管他的生死。”
“那为什么?”司危小声追问。
“因为……你还记得我。”苏白说:“你有这份情谊,我就回应的义务,哪怕我不记得了。”他说着又自然的一笑:“并且,你很可爱。”
司危的神情呆滞了一瞬,她倏然按住心口,强忍着逐渐炙热的心血,眼瞳更加深邃了,翻滚的情绪好似浪潮拍打着她理智的堤坝:“兄长还是一样,懂得怎么哄我开心。”
“那就当我是在说笑吧。”苏白并未察觉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又刷高了已经满格的好感度。
两人走过一家烧饼铺子,香味飘来,司危脚步微微停顿。
“想尝尝?”苏白问。
“……复生之术作用下的复生者,寻常饮食无用,只有活人血气方可补全自身。”司危望着烧饼,眼中怀念的却是别物:“我只是想起,过去在西陵,兄长的手艺也很好,经常用额外的粮食和特殊的调料制作一些食物,其中好些类别都是甜食,比蜂蜜还要甘甜,嫘祖和我都很喜欢,每年诞辰或是游猎丰收,兄长都会为嫘祖和我烤制那种甜品,我还记得是叫什么……”
“难道是……”苏白一愣,居然这么巧吗?真的不是故意安排的?
“只是有些怀念难忘的味道。”司危目光微微失落,又很快淡化了这抹失神:“抱歉,兄长在身旁总会下意识撒娇,提出些无理要求,这样岂不是和过去一样任性……”
“你还是个孩子,偶尔撒娇,大人是可以满足的。”苏白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把眼睛闭上,数到三……我给你表演一场魔术。”
司危不太满意这样被当做小孩子,但还是乖乖的闭上眼眸,双手的温度令她心神平静。
三秒后,被遮掩的双眸重新睁开。
司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她凝视着眼前的甜品,无比错愕的喃喃低语:“黄油蛋糕……”
她的眸子反射着阳光,好似清澈的湖面倒映着碧蓝天空,抿着嘴唇,竭力遏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兄长是怎么变出来的?我刚刚分明没有说出名字,兄长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和过去的黄油蛋糕一模一样?这里应该不是梦境吧?”
……如果是梦境,请千万不要让我醒来。
“尝一口不就知道了?”苏白叉起一小块蛋糕递到她唇前。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措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这黄油蛋糕对于她来说多么的重要。
那是不可能在被找回的味道,触及了女孩心灵最深处的柔软……
它……叫做幸福。
她轻轻颤抖着嘴唇,缓缓张开牙齿,将这一小口黄油蛋糕咬下。
软甜的口感,迟钝的味蕾也仿佛感知了熟悉的甘甜,唇齿留香。
女孩的舌尖微微麻痹,鼻子酸涩,眸子里溢出晶莹泪珠。
这熟悉无比的香甜味道,令她仿佛寻回了遗失的幸福。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