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的目光一瞬间出现了动摇，但紧接着她移开了视线：“我可不是希儿那个乖女孩，这种话对她说或许会有作用，但我根本不在意外人怎么看待我……”她话音冷淡的略过话题：“更何况这里哪里有什么出口，如果量子之海若是有出口，我也不会在这里徘徊这么久了。”
“那只是你没找到而已。”苏白肯定有离开的办法，系统这么说了，凯文也肯定，可见量子之海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环境：“在进入这个世界泡之前，我大概也猜得到，你根本没办法支配整具身体，或者并不会和另一个你争夺使用权，她胆小且怯弱，便不会主动探索量子之海……这里到底有没有出口，你们其实也并不清楚。”
黑希儿皱着眉头：“我没办法做出这种决定。”
“好，那我换种说法。”苏白松开她的手腕：“为了离开量子之海，我们得相互协作，这也是为了另一个你，如果不离开量子之海，也注定见不到真正的布洛妮娅和可可利亚……这里终究是梦幻泡影，一戳就破的记忆碎片，贪图这种记忆，和饮鸩止渴没有区别。”
如果继续这样重复下去，记忆会不断回溯。
另一个希儿可以和布洛妮娅度过美好的时光，而痛苦的实验和不美好的暴虐都会不断的摧残着另一个人格的内心，压力、暴力、怨恨、痛苦不断积蓄下去，到最后即便导致另一人格暴走也绝不是不可能，这个世界泡本身就是一种假想。
“我已经习惯了。”黑希儿平静的说：“我既不会感到痛，也不会觉得难过，本身我作为圣痕记忆的一部分，与她互为表里一体，你这么劝说着我离开这里，倒是你自己……真的有决心么？”
“决心我当然……”苏白正要开口，却见到黑希儿竖起手指，越过他的肩膀指向后方。
走廊另一端，抱着猫形玩偶的紫发女孩怯生生的站了出来，西琳小声的问：“我，我没有想要偷听，只是碰巧听见了……大叔，你和希儿姐姐在聊什么呢？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苏白无言的沉默着。
“你也同样有无法割舍的人，哪怕是在梦幻泡影的世界里，你也会笑的很开心，因为这是你所设想过的最美好的结果。”黑希儿抱着双手：“你可能从未注意过自己的表情，其实你也和希儿是一样的，因为失去过，所以才在梦里寻求着美好，但是在外面的世界，有这样的美好吗？”
苏白内心发出苦笑……怎么会有？西琳她可是空之律者啊。
她说这是个美梦，实际上并不是，至少对她来说这不是美梦儿时噩梦，苏白可以沉浸在美好的愿景里，希儿也可以重复着美好的记忆，唯独只有她不行，她是清醒的，清醒的知晓一切，却又被剥离在这层虚假之外，可她也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旁观者，会有感触，甚至因此而受伤。
黑希儿开口反而劝住了苏白，她是个比希儿更加深邃的人格，思考的更多，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虽然言语毒舌，语气狠厉，但在这层看似恶意暴戾之下，她反而是相当聪明的女孩，懂得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层层包裹，看似是个莽夫，实则对人心的了解看的很透彻。
一开口便反制了苏白，这也证明她也并未少观测苏白，也读出了他的弱点恰恰是西琳这个女孩。
只是……她算错了一点。
苏白沉默着走到了西琳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的确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恐怕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回去，但你要乖乖的，没有大叔照顾，也也好好的待着，不要四处乱跑，不也深夜里夜游，记得好好学习，不要太沉迷吸猫，最重要的是……等我回去，好吗？”
西琳眼中流露出不舍的表情；“不能带我一起？”
苏白缓缓摇头：“这次恐怕不行了，作为代价，等我回去，让你好好撒撒娇吧。”
西琳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衣角，眼泪汪汪，她这样的表情以前从未有过，或许这也象征着苏白内心的软弱和不舍，可他还是放开了女孩的小手，转过身，面朝着黑希儿走去，一步步走来，他背后的回廊正在崩碎，有如镜面破裂，裂痕扩散成无数块，化作散落的星光。
轮回者掌心握着几片萤火之辉，缓缓道：“你说的很对，我很在意西琳，即便知道是泡影，也还是止不住对她好，我希望她能像个普通孩子那样长大，读书成长上学，度过美好的一生，但这已经不可能的事了，因此才会在自己创造的世界泡里如此苛刻。”
“你既然在乎……”黑希儿呆滞了：“为什么？”
“因为你不了解我。”苏白目光深沉：“你以为至今为止我经历了多少次失败，多少次离别，多少次伤痛了，论习惯受伤，我远比你要习惯的多……和一个梦幻泡影诀别，虽然难过，但也只是难过，如果这种程度的决心都没有，我早该抱着自己的幻梦溺死了。”
“那你真是个可怜人。”黑希儿视线中多了一缕了然：“似乎比我还可怜一些。”
“我可不需要同情和怜悯，过去也甚至习惯了扼杀多余的情感。”苏白说：“因为太多繁杂的情绪总会影响到判断，无情无爱，对谁的好意都视而不见，成了一个伤人的傻瓜……”
“那不挺好吗？”黑希儿反而认为这很理想：“不明白就不会受伤了。”
“你是在暗示你自己吗？”苏白却笑了：“你这不是挺明白吗？”
“明白什么？”
“习惯不代表不会受伤，逃避疼痛是人的本能，谁会心甘情愿的去受伤害呢？”苏白指着自己，又指着她：“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自以为坚强的很，实际上并不是……谁都可以成熟、理性、洒脱的去面对世界，但独自一人的时候只剩下了脆弱、幼稚、敏感。”
“逃避？”黑希儿冷笑：“我可不会逃避，脆弱敏感幼稚恰恰是属于另一个我的，我没办法夺走她的特质，你认为我会选择逃避？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直面。”
“那你现在做出决定了吗？”苏白开口问道：“如果不选择逃避的话，那留给你的路只有一条了。”
黑希儿楞了两秒，她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还是太年轻的错，一不小心就说的太绝对了。
苏白推算着黑希儿的纠结，她作为人格，虽然并不是弱势的一方，但宛若一个守护者般跟在真正的希儿身边，看着她长大，感受着她的经历，听着她不能对别人诉说的话……她也有情绪，有想法，但绝不会说出口，也不会主动去替希儿做什么选择。
她并不会主动选择什么，除非是主人格被逼到了极限时，才会稍稍的推她一下。
逃离量子之海的决定，如果这是另一个希儿的决定，黑希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支持，但她几乎没有考虑过由自己来决定，即便她知道这么做是对的，即便她清楚自己也有这份权利，她也从未这么想过，一切都以另一个自我为优先，等待对方来抉择。
双重人格，本质上是存在一定排斥和对立的，互为表里又是同一人，但这里的希儿并不同，黑希儿没有憎恨，反而处处维护另一个自我，哪怕如何嘲笑戏谑，也在行动上保持绝对一致。
“但这次……”苏白伸出手：“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黑希儿凝视着这个青年伸出的手，心中掀起一阵阵波澜，她知晓这个世界泡马上就要损毁了，但这并不是她答应对方的理由，这甚至和主人格无关，因为……
她久久的沉默着，经过些许深思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和你去探索量子之海的出口，仅限于在她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
苏白点头：“但说无妨。”
她说：“不论发生了什么，不论成功与否，尊重我的选择。”
“你还真是……比可可利亚还要操碎了心。”苏白认为她仍然纠结的是希儿：“可以，我答应你。”
“交涉成立，合作愉快吧。”黑希儿握住了苏白的手掌，冰凉的手指触碰后松开，她的手掌虚握，握住了一把镰刀，相较于丽塔，她手持镰刀的动作更加狂放：“我的时间并不算很多，世界泡也快破碎了，接下来我们到底该去什么地方？这里是量子海的深处，没办法那么轻易的往上走。”
“如果是深渊，自然要一层层往上爬。”苏白沟通了一下系统。
【任务名称：逃离量子海】
【任务简介：距离量子潮汐到来还有三小时，请在三小时之内抵达指定坐标】
【任务奖励：高级轮回卡X1】
【备注：快醒醒，今天深渊结算！】
世界泡崩碎的那一刻，苏白睁开眼睛，他的手中握住了地藏御魂，而盔甲武士搭建着落脚处的平台，希儿也主动搭在了苏白的肩膀上，因为他的左手已经断裂。
黑希儿用朱红的眼瞳望着这个青年的背影，轻轻一叹，她一定是被蛊惑了才会坐下这么仓促的决定，她并不想放过从量子之海里逃出去的机会，但越往上层就越知道，量子之海中还存在着数量庞大的能量聚合体，绝不是能轻易闯过去的。
……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的一片海域当中。
在一片深海之中，藏匿着一片遗迹，这里名为海渊城，是上个纪元的遗迹。
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纪元名为穆大陆的大陆板块，但随着第九律者岩之律者的力量启动，整个大陆都分崩离析，沉入海面之下，也包括了这座曾经的城市。
海渊城是逆熵在第二次崩坏大战后发现的，顺着月球上落下的残骸找寻到了这个遗迹，逆熵的丽瑟尔博士在找到了海渊城后立刻开始着手研究这里的设施，她很快发现这里的设施并不是简单的崩坏能科技，而是涉及到了‘量子之海’，这座城市因为在漫长岁月里受到来自量子海能量的侵蚀，变成的异形空间。
从结论来说，海渊城是通往量子之海的一个巨型传送阵，它能计算出量子潮汐的涨落，并且可以主动打开通往量子之海的门扉。
逆熵目前还在试图探索海渊城的使用方式，因为没有操作说明书，丽瑟尔也用了挺久才明白了使用方式，这次的实验目的是在半个小时后的量子潮汐到来的时候开启通往量子之海的大门，当然，只是开个门看看而已，并不打算进去，连蹭蹭都不会有。
老年科学家还没有打算为科学献身，就这么头铁跳下去，不死也得灰灰，这种事还得找个合适的人选来。
时间还余下半小时，丽瑟尔给自己冲泡了一杯咖啡，提前预祝自己好运来，开始着手准备预启动的工序。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在传送门的入口正下方，在层层叠叠交错的量子之海的门扉之下，有谁正在一层层的冲破桎梏，朝着上方不断攀越。
……
苏白擦了擦自己的脸上的血迹：“这些是什么玩意，杀不干净，数量还这么多，还能分裂？”
“量子之海里的能量聚合体，不同于崩坏兽。”黑希儿已经习惯了，她挥下镰刀斩下怪物，被她的刀刃斩杀后的能量聚合体无法迅速重生。
“你这镰刀能给我一把？”苏白瞅了一眼：“特攻武器啊。”
“你想多了，这把童谣只有我才能用。”黑希儿原地转了一圈，镰刀划过一道圆弧，华丽的切碎了四周十多只能量聚合体，但对方又再度迅速蔓延过来：“真是没完没了。”
女孩主动跳了过来，踩着苏白的肩膀：“搭把手。”
苏白明白了她的想法，抓住她的脚踝，凭借着自己使兵器的力量入微级操控，将她当做兵器抡了两圈，加上少女身上那一抹黑色，他仿佛手持一柄蓝紫色的鞭子，在数以千计的怪物群落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但即便如此，不断分裂增殖的能量聚合体数量仍然超过了想象。
苏白松开手，将希儿抛上天空，自己爆发了一层蛮力，血色烈火再现，暗裔剑魔的姿态一刹那间浮现，它仰天怒吼一声，重拳落地，翻滚的气浪呈现出涟漪般扩散开来，血色烈火爆发，苏白趁机双足发力，继续往上攀登，可即便是这样的高度，也仍然有一些悬浮的怪物不断追踪来。
从这里开始，几乎已经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好端端的无双游戏变成了王牌空战，找不到落脚点，只能自己创造，踩踏着冲杀而来的能量骑兵，苏白已经调用了全身极限的控制力，他在这里量子海中根本没办法自由飞行，剑气运转无法超过十米距离。
这也倒是苏白的攻击力变得极其低下且没有效率，哪怕是帝王级崩坏兽也无法撑过他的一轮剑气爆发，但这群能量怪物根本不惧怕，这或许就是属性克制吧，这么说其实也合理，苏白克制机械、生物、异能三种属性，唯独被量子属性克制……图一乐，不能当真。
但剑气的能量在量子海里受到压制是真的，若是在世界泡里倒是不会被影响，反而在这能量过于膨胀的量子海里，能正常发挥的只有量子能量和崩坏能，这恰恰是苏白所欠缺。
越是这样的情况，苏白越是窝火，战意越是沸腾……自从和战神一战之后，他已经很少有全力出手的机会了，他一心三用，支配者地藏御的盔甲躯壳挥剑斩杀，一边放弃了剑气，开始徒手暴打能量体，一边给希儿搭手平台，看见她落下来了就抓住她，将她扔回去。
可惜这群能量体不懂得畏惧，否则此时应该已经军心崩塌了，这轮回者像个战神，锋芒毕露，摧枯拉朽，就差大吼一声‘挡我者死’，一阵阵猛烈的交锋声响中，他们距离最后的出口已经更加接近，距离触碰到深渊更高一层的天花板也没有多远。
轰隆……希儿听见了沉闷的声音，她抬起眼睛，望着已经开始汹涌波澜起伏的量子海，捏住了童谣的长柄：“来了……量子潮汐要来了。”
顿时，整个量子深渊的风景都变化了，从一片死寂的深海变成了辽阔的星空，星河浩瀚宏伟瑰丽，大大小小的星辰闪烁着光亮，每一个都仿佛是一个细小的世界，都是一个微小的世界泡，星河流转，世界泡也顺着抄袭不断涌动，释放着美丽的光景，同时也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这片星河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诉说，仿佛一颗参天大树，每一片树叶飘零落下，都阐述着禅理。
“真美的风景。”希儿也不由得缓缓开口，她也有点沉醉在这片光景当中。
“是很美，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苏白看着时间限制，只有不到三分钟能冲出去。
他看着随着浪潮起伏而开始凝聚成漩涡的能量聚合体们，那庞大的数量仿佛拱卫着提亚马特的拉赫姆们，根本不可能被轻易的剿灭和击退。
苏白平复心情，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同一世界，外界的实验开始执行。
“能量填充中，正在开启量子之海。”
“继续执行，稳定量子系数。”
“系统运行中，有bug出现，正在进行修复。”
“这个操作系统有点太复杂了，搞不明白。”
逆熵的科学家们正在管理台上，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但丽瑟尔的表情很平静，因为这只是一次实验，只要海渊之眼的门开启时间能抵达一分钟以上就算是他们的实验成功了。
她放下了蓝山咖啡：“加大能量注入，系数不稳定也没关系，这次实验只是在尝试它的自我调节能力，毕竟是上个纪元的文明，与其小心翼翼的使用，不如在这里加大投入，测试测试拿到更加宝贵的数据，毕竟真的要损坏，早在五万年的时间里就应该损坏了。”
海渊之眼正式启动了，巨大的门扉正在开启，露出了深邃不见底层是何地方的量子之海。
“成功了！”
“系数虽然不安定，但门扉已经开启了。”
“正在维持，已经超过三十秒以上，漂亮！”
人员们正在庆祝着。
丽瑟尔却皱起眉头：“等等……海渊之眼里似乎有异常的能量波动？”
她将观测仪器投入进去，隐约只能看见一条赤红的火线在漩涡中游曳着。
那火光仿佛一条赤色的龙，时而穿破漩涡，时而又冲回了漩涡里，迸发出来，残留的火线在视线中留下一道道弧光的赤红，肉眼难以看清那漩涡中到底是什么，残留的红色光亮正在顺着这量子海的漩涡不断盘旋往上，而因此这层暴动，导致量子海本身也变得不安定起来。
研究人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能量观测仪器也因为量子海的影响很不稳定。
丽瑟尔虚着眼睛，她决定再多看看，内心悄然浮现出了有些荒唐的想法，这一幕……她好像在哪见过。
苏白此时全身都爆发着火光，赤色的血火，燃烧的星火，双重喷火加速，身体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乱来，经脉疼痛，肌肉肿胀，力量和体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的同时，将两股力量都塞进躯壳里，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熔炉，上一次他已经尝试过同时运转两种能量的后果，直接把自己炸成了灰。
这一次再度使用，能更好的控制住，但还是疼！
但是！喊疼也要冲出这个地方再说。
烈火焚烧着量子潮汐的漩涡，苏白最后一层障壁，举起拳头，眼中火光喷涌，重拳裹挟着双重烈火，在被拉长的一瞬间中，将全幅力量，全数灌注其中，又宣泄出来，一拳洞穿了所有阻碍，硬生生打破了量子之海的屏障，将深渊的顶层打穿，冲破了最后一层阻隔，而在前方便是距离不远的平台。
火光已经冲到了漩涡之上，苏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到了！”他正要回过头，对倔强的女孩说些什么：“你看我说的对吧，这不是出来了吗？”
但话音未落，朱红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希儿没敢流露出太多视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藏着些许的遗憾。
……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冲出来，但你这么厉害，一个人就能冲出来吧，也不需要我帮忙。
……哎，该说你真是个怪人，第一个这么关注希儿、关注我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我并没有恶作剧和开玩笑的意思，这或许会给你增加心理负担，但是……
……也好过伤感的别离了，我最讨厌别离了。
她原本搭在苏白肩膀上的那只手悄悄松开，任由自己缓缓朝着下方坠落。
她本以为自己会更加坦然一些，但居然有些许不舍，是孤独太久导致的心情么？
不过到这里也该分别了，只是短暂的相遇而已，你并不是我想等的那个人。
她宛若一只蝴蝶，逐渐没入水面之下。
但就在这时，已经朝着上空飞跃的苏白突然折返回来，他抓住了女孩的手腕。
残留着炙热高温的掌心有些烫红了她白皙的肌肤，轻微的疼痛令她回过神来。
闭上眼睛等待坠落的女孩吃惊的说：“你，你疯了吗！”
苏白面沉如水：“你才疯了，走到这一步你还想回去？想都别想！”
黑希儿感受着坠落，他们已经再度沉入了量子之海里，神情焦急：“我不是告诉你了，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尊重我的选择！”
“我尊重了！但尊重不代表我会答应！”苏白很想给这个不听话的女孩一个教训：“我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但我告诉你，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你还想回去，没门！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去那地方待着了，不是要将布洛妮娅么？在把你带回圣芙蕾雅学园之前，我是不会松手的！”
黑希儿凝视着苏白的眼睛，这紧握她根本挣脱不开，目光倔强的无法说服，目光最深处除了固执还有些许的哀伤，她似乎是看明白了什么，移开了目光：“你这傻瓜……”
……我可不是你的西琳。
……但说这些也没用了，又要落下去了。
她感受着失重感，望着盘旋的量子漩涡，望着漩涡，涡……？
坠落的过程之中，突然一截巨大的手臂探入了入口当中，精准的捏住了苏白的一条腿，硬生生靠着强硬的蛮力将苏白朝着上方拖扯了回去。
“泰坦，把他拉回来！”丽瑟尔那没有情感起伏的声音传来。
三个泰坦眼睛一亮，同时发力，将苏白仿佛萝卜似的从量子潮汐的漩涡中拔了出来，正巧这时，能量耗尽，量子通道也随之闭合，苏白的后背砸在了地面上。
“咳！”苏白听见了系统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差点咳出一口老血。
“又见面了，苏先生。”丽瑟尔淡定的说：“我真好奇，为什么你去了英伦旅游都能从量子海里穿梭回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奇妙的理由吧。”
“……这个，待会再说，我得给这丫头上堂课。”苏白喘了口气，他全身都疼着，但此时的疼痛都可以抛却不管，必须对刚刚轻易松开手放弃近在咫尺的希望的女孩给予足够的人生指导：“我说希儿小姑娘，你很需要来自苏老师的特别授课啊，我得给你好好传授传授人生经验。”
希儿双手扶着地面，看着这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她这些年唯一见到的光景，鸭子坐在地面，甚至一时间都没听到苏白在说什么，有些微微的走神。
苏白见到她正在走神，正准备起身。
却听到了丽瑟尔发来奇怪的问询：“苏先生……我想请问一下，你说的‘希儿小姐’是谁？”
苏白扭过头指着身侧的女孩：“她就是希儿，这还用问吗？”
丽瑟尔更加费解了，她凝视着苏白左侧：“所以说……你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对着谁说话？”
苏白的表情凝滞了，他回头看了看希儿，干笑：“……丽瑟尔博士，这种笑话并不好笑，真的……”
丽瑟尔皱眉，她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恰恰证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苏白更加焦急，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注意到了希儿的身体正在逐渐淡化。
“没用的。”女孩抬起朱红色的眼睛：“我是逃不出量子之海的……”
“为什么？”苏白楞了几秒：“是因为实验？”
她抬起手，望着自己逐渐淡化的躯体，话音是那么平静。
“即便离开了量子之海，回到了现实，我也还是会逐渐的消散。”
“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之前会犹豫，为什么刚刚要选择松手了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闷雷炸响在苏白的心头，原来之前都是他想的太多。
这个女孩帮助自己，不是想离开，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无法离开，一早就明白，只是因为自己求助了，才选择了帮助自己，甚至提前立下约定，希望她松手的时候，不要去救她……这都是源自她的善良本质，只可惜这一切心意都被苏白践踏了。
将她带回现实，等于让她再度体会消散的痛苦，强加的善意变成了对她的伤害。
这又是一次诀别，和过去一样的诀别。
上一次是西琳，这一次……是希儿。
苏白苦涩自嘲：“我又失败了。”
“又？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你的西琳。”希儿伸出手敲在苏白的脑袋上，她的性格很高傲，却不同于西琳那装出来的傲慢，而是天生的高傲，像个女王：“我是希儿，独一无二的希儿，你也并不是我想等来的那个人，单靠我一人是离开不了量子之海的……失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苏白连愤怒的气力都提不起来。
“所以说，失败了，再尝试就好了。”希儿摸了摸他的头发。
“……尝试？”
“当时我给你的一次挽救机会。”黑希儿用朱红色的眼睛看着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曾经希儿和姐姐定下约定，一定要去看海……现在我和你定下约定，下一次，一定要接我离开，做得到吗？”
她也认为自己实在有些愚蠢了，和别人定下约定，还是这种几乎不可能达成的约定，一定是在量子海里待太久太久了。
回想过去，那漆黑孤独的环境折磨的她快要窒息，而胆小鬼的希儿仍然不断逃避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所以，哪怕是陌生之人，也会期待新的相遇，当被抓住手腕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有种被救赎的触动。
就当是做件傻事……
希儿伸出小拇指：“记住约定。”
红色眸子的女孩微笑着，身形量子淡化无形，重新坠入那片深海。
苏白独自靠在这里，目光黯然，缓缓握住拳头，俯瞰着重归平静的量子深渊。
“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