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不归匕首。
刀剑刺入了芥雏子的后背,同样是以最致命的的角度刺入了她的心脏。
荆轲是侠客,大秦时代的侠客以武乱禁,杀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她早已习惯杀人了。
但这一刀刺入之后,她分明得手,心底却浮现出了一抹奇妙的不适感,下意识的拔出匕首,刹那间避开了兰陵王的剑锋,挥动的利剑和匕首在空中交锋三四个回合,荆轲往后跳开。
“是致命伤。”荆轲缓缓道:“心脏被刺穿已经救不回来了。”
兰陵王咬牙,扶住芥雏子:“master,我在这里!”
高扬斯卡娅虚着眼睛:“天真,只是破坏了心脏而已……想杀她,就应该对准脑袋,将大脑完全破坏,将身体斩杀成百段,丢进火焰里焚烧成白灰。”
“你在说什么?”藤丸立香已经靠近,看向狐狸精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她已经快死了。”
“小姑娘,做一笔交易怎么样?如果你把我放出来,我可以把解药给你……”高扬斯卡娅目光里藏着些许的忌惮,不知是好心好意,还是意有所指,她提醒道:“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我可以提前告诉你,现在最好赶紧逃出去比较好,区区从者就别管了。”
藤丸立香却没有理会,坚持来到苏白身侧:“老师!”
“感人的师徒情深。”高扬斯卡娅嘀咕了一句:“这下可没救了,恐怖的怪物要醒了。”
兰陵王低下头,搀扶着已经无力站立的芥雏子,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请做下决定吧,御主……事已至此,请你将我作为祭品,取回原本的姿态吧。”
“……不,不行,我不能这么做。”芥雏子说着话都显得虚弱。
“我知道您肯定内心不情愿,吸血和吞噬行为,是最为纯粹的进食,或许这令你感到厌恶,但是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如果倒在这里,您等待了两千年的重逢也将会化作泡影。”兰陵王语重心长,压低了声音:“请您忍辱负重,这是必要的,若是失去了御主,从者也无法独存啊……”
“我知道了。”芥雏子张开了獠牙:“对不起,兰陵王。”
下一刻,獠牙刺入了兰陵王的脖子,庞大的魔力开始逆流,兰陵王的灵基规模开始迅速衰减,连通灵核本身都在血液中被芥雏子所吞噬,流淌的血红色并不是纯粹的魔力,也不是纯粹的生命力……吞噬英灵亦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哪怕是吸血种也断然不可能。
“这是什么?”玛修顿感头皮发麻:“吸血种?”
“与之相似。”高扬斯卡娅解释道:“但本质上其实是一种能量掠夺,是吸血种的能力,但那是从者级别的灵基,兰陵王也是一流的从者,想要汲取这个级别的灵基,吞噬这个层次的灵核,寻常的吸血种根本不够资格,至少也该是真祖级别。”
“真祖?那不是传说吗?”玛修吃惊道:“芥雏子,芥小姐她居然是吸血种真祖?”
“她倒也不是完整的真祖。”高扬斯卡娅舔了舔尖锐的犬牙:“说到底茹毛饮血这种事,野兽也会啊……”
“闭嘴,狐狸精!”
芥雏子的周身荡漾着血红的魔力,她背后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连衣着都在赤红色的魔力中被灼烧,覆盖上一层漆黑和鲜红,鲜红的魔力仿佛一朵朵盛开的彼岸花,覆盖了她的躯壳,旋即又缓缓剥落,有如墙壁上剥落的漆块,散落下了花瓣,露出白皙的肌肤。
她的嗓音低沉,充满了暴戾,来自生命层次的压制,令人几乎无法正常呼吸,庞大的魔力抄袭,仿佛海浪拍打礁石,一层接着一层,哪怕躲在圆桌大盾的背后,也依旧双足沉重,犹如陷入泥潭。
明明样貌几乎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气质已经截然不同了,从安静的文学少女,转成嗜血的罗刹,黑发如瀑,眸子血红,獠牙尖锐,若说这是仙女,不如说这是魔女。
芥雏子扶着兰陵王的身体,将他缓缓平放而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美丽无俦的面庞:“兰陵王……”
“无需嗟叹,吾主,成为您的力量,是我得偿所愿,这一世,我总算是为主君尽忠到生命尽头了。”兰陵王的表情是安详也是解脱:“感谢您完成了我的心愿,吾之生涯,已无憾矣……愿您能与项羽大人重复,这一次,定要与他相伴,直至最后一刻……虞姬大人。”
他闭上了眼睛,身体化作金色的灵子,散落在了牢狱之中。
虞姬望着双手中的空空荡荡,眼中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却又在下一刻转为悲愤和暴戾。
“虞姬?她是虞姬?”玛修震惊的喊道:“那可是公元前的人物,怎么可能……”
“至于惊讶到这个程度么?整天项羽项羽大人的叫着,还看不出她的身份?”高扬斯卡娅假惺惺的唉声叹气:“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整天为了所谓的灵子转移、特异点、英灵从者之类的问题烦恼的迦勒底成员们,根本很难想象到活了两千年的古代种就存在于身边的事实吧。”
她一摊手:“毕竟这件事连绝大部分的隐匿者都不清楚,知道的只有我,还有极少数人……所以我刚刚劝你们赶紧逃跑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真祖仙女,因为是存活着的古代种,战斗力经过两千年时光也没有磨灭消退,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能发挥的实力更是难以计算。”
藤丸立香咬牙:“那又如何?即便是真祖又如何,原罪之兽我也对过!”
“说得好,真有骨气,藤丸立香。”芥雏子往前半步,手里虚握,一把血红魔力铸成的兵刃落入手中:“我想你已经做好在这里长眠下去的准备了。”
她抬起双手,大气中的魔力,大地中的地脉,聆听万物之声,生命中的力量都归她所用,她双手缓缓交错,随后缓缓摊开,伴随着轰隆声响,方圆百尺之类的元气流动都被她摄入双掌之中,穹内寰宇被一只手抓牢,魔力经过她的躯壳转化成血红色的魔力。
月光忽然黯淡了下来,监牢中一片漆黑,只有血红的魔力闪烁着,还有刺目明亮的电光劈啪作响,她掌心虚托,两股高度压缩的魔力球体在掌心悬浮,灼热的高温,血红的暴戾,扭曲了空气和光线,令人仿佛直视着黑洞,看不见其中到底藏匿着多少深邃。
“聆听我的恸哭吧……苍天啊,云朵啊……”
“以这怜悯的血色之类,诅咒这芸芸苍生!”
她双手举起,将血红之光抛上天空,将漆黑夜空都染成了一片血红色,透过血红穹顶,照落下血色的光,紧接着有红色的云雨落下,落下的血色之雨,是夺命的子弹,是致命的能量倾泻,以血肉诅咒大地,这份力量足以让这个安康城都沦为一片沉沦血海。
……
阿房宫内,嬴政道:“仙女是完全暴走了啊,连朕都听不见了……虽知道她的性格会比较暴躁,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性子,一旦陷入暴怒,就彻底失控,这到底是什么怪异性格?”
侍卫长犹豫道:“若是让她如此胡闹下去,恐怕整个郡县都会给,是否要让人去阻止?”
嬴政略作思索:“让会稽零式去吧,也只有它才能安抚的了这位仙女,如今她取回了完整的姿态,朕也需要她配合,才能最后一次收拢她的身躯资料,只要有了这些详细数据,仙人、真人的躯体,对朕来说也不再是一个秘密,这也是最初的目的了。”
韩信开口说:“让这位仙女,直接将迦勒底亚斯的人彻底毁灭,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嬴政却说:“朕还有些事想问问他们,而且关于他们所拥有的技术,也的确感兴趣,更重要的是……朕需要好好确认一下仙女的想法。”
“想法?”韩信不太明白。
“她是真人,朕是天子,她是整个世界唯一有资格和朕相比较的存在,若是她对尘世还有所依恋,朕也留不得她,但若是她对着天下再无任何执著,只愿守望自己和爱人的棺椁,朕可与她共存。”嬴政的话语有几分深意:“简而言之,这是帝皇的忌惮,可能朕并不是一个太大方的人吧。”
“陛下英明。”韩信低下头,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心里在想着对shadowborder的逆向工程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满脑子都是风暴外的世界有没有值得讨伐的敌人。
“好了,派遣会稽零式赶往安康,想着就让朕看看,这群迦勒底的异邦来客们,能在仙女的手下支撑多久,真希望他们不要输的太过于干脆。”嬴政的话音里藏着几分愉悦:“对了,顺带准备一下,十分钟后,送一枚灾星给他们,想必这样也足够制止仙女的胡来了。”
如果此时的嬴政有个人形的话,一定是翘着二郎腿坐在龙椅上,满脸都写着搞事的表情。
……
“不行,太强了,完全打不过!”赤兔马挥动着兵器,却是接连后退:“这是什么怪物!”
“你还有脸称呼别人为怪物?”陈宫在一旁抚了抚自己的头顶,他刚刚把自己从墙里摘出来:“居然连我这个策士都要上战场,真是不明所以……”
“那就是中国产的真祖的全力啊!”达芬奇抱着脑袋在地上蹲着,避开飞溅的血色剑气:“居然是中国产的真祖,威力比我见过的真祖还要强,这就是madeinchina的力量吗?不仅物美价廉,而且比原版还好用啊!”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打广告吗?Ms.达芬奇!”福尔摩斯这个绅士的脸上也挨了一脚,哪怕虞姬没有穿鞋子,这一脚也完全称不上美足福利,差点把这位英伦侦探踹的当场去见华生,他扶着晕乎乎的脑袋:“我的巴顿术也完全不够看,快点拿出实际的解决方案来啊!”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吧,想想办法,你可是神奇的夏洛克!”达芬奇回道。
“我只是侦探,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能够看破对方弱点的错觉?”福尔摩斯摇头表示我不行。
“你的宝具那么多放大镜是假的吗?真的只是个灯光师啊!”达芬奇无奈的说道:“她可是真祖啊,而且和一般吸血种不同,这类真祖是受肉精灵,是盖亚的代言人!简而言之就是完美生物,完美生物怎么输你告诉我啊,魔力生命力都几乎无穷无尽,除非谁来给她挂个即死!”
“快,快去请无敌的王哈……”立香差点咬到舌头:“可老爷子根本不在这里啊!也没有冠位可以丢了!”
“你们说的乱七八糟,到底是什么情况。”赤兔挨了一顿毒打,又退了回来。
“简而言之,现在是穷途末路了。”陈宫说着反而兴奋了起来:“这种时候就需要我的秘策了,反而迟早都要完蛋,不如早点听我的,除了我之外的大家都选择自爆,或许还能拼的一线生机,可谓死中求生,起死回生的一手妙棋,如何?”
“阿拉什听到会恨不得把你当场射在波斯国的边界上!”
“前辈,请注意前面,魔力冲击又来了!”玛修再度抗住一次攻击,但她持盾的双手都在颤抖:“这么打下去,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完美生物太可怕了!”
荆轲看着自己的匕首,心中戚戚然:“可惜我没有直死魔眼。”
“说够了吗?”虞美人眸子赤红:“说够了,就上路吧……给予你们平等的死亡,或许也是一种慈悲!”
仿佛是绝美舞姬轻轻挥动折扇,她杀人时的动作也藏着一缕优雅,几乎无止境的魔力被浪费的使用着,不需要额外的技巧,也不用控制,让之暴走,令其燃烧,铺张浪费的使用是她的特权,同样是敌人的噩梦,血色的利剑在地面划出血红之路。
燃烧蜿蜒的烈火化作一条盘踞的火龙,它咆哮着,升入天空,旋即坠入大地,空气里传来哭嚎的声响,这不仅仅只是魔力,也藏匿着虞姬两千年等待的嗟叹,两千年经历的痛苦,两千年深藏的憎恨……对生命的憎恨,对死亡的渴望,化作这燃烧的诅咒之火,侵吞大地城郭。
“宝具展……”玛修不得已第三次敲下大盾,想要展开宝具,但她的魔力和藤丸立香的魔力都接近枯竭,落盾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再展开宝具,迎接这飓风海啸般的猛攻。
眼看烈火即将坠地,这一刹那,一抹黑线破空而去,乌光一掣,撕裂了诅咒血火凝聚的火龙,击穿了它的躯壳,将它撕裂成两截,从中截断,血火散落了一地,被一只脚踏在了足下。
虞美人看向了背后,已经坍塌损毁的牢笼当中,走出一道身影,她举起兵刃,劈落一道飞驰而来的箭矢。
苏白踏着坍塌的砖石,走出了已经倒塌的牢狱,在血火中映照出样貌。
“你……居然还活着?”虞姬稍稍蹙眉,眼中暴戾之意未退:“居然还能动弹,明明不是吸血种,也不是幻想种和古代种,哪来这么强横的生命力。”
“嗯,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一下。”苏白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早在过去,我就不止一次的被背刺过,被刺穿心脏,花式挨刀子,每一次挨刀子我都会想,有没有什么挨了刀子还能活下来的办法……可能是死出来的经验吧,我产生了一个想法,而今天也是第一次这么尝试,所以花了点时间……”
他缓缓道:“严格来说,我已经死了,只是还没死透,靠着内力保证最低程度的血液循环,集中力量修复心脏缺损,让自身陷入假死的睡梦状态……人有清明梦,即便在梦中也能清晰认知自我,如果灵魂力精神力足够强大,在梦中也可以感知到现实。”
他竖起手指:“不过这和梦游存在一定区别,再强的精神力,也不能突破梦境的桎梏,直接管辖躯壳,所以我采取了另一种方式……因为我是人偶师,哪怕自身不能行动,靠着精神力就能控制自己制作的机关人偶,只要将自我的躯壳视作机关四肢,便可进行覆盖支配,就好比提线木偶一样,缺陷在于消耗的灵魂力很高,无法维持太久,如果伤迟迟好不了,我也最多还能动个七八九十天吧。”
他双手一合掌,自豪一笑:“综上所述,我已经研究出了心脏挨刀子也不会立刻暴毙的办法,这都是积累出来的宝贵经验啊,嗨呀,真不容易。”
虞美人听的一知半解,眼角微微抽搐:“你难道是故意挨了我一刀?”
“有一半是故意的,因为我打算验证一下,至于另一半是钓鱼。”苏白双手抱胸:“如果我不假死,怎么能确定那个alterego到底有没有离开,我故意坐了这么久,暴露了这么久的破绽,他却始终不肯出现补刀,看来是真的已经离开了这个异闻带……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机智蛰伏了?”
虞美人的眼中透出‘你是智障吗’的疑问,居然为了这个理由让自己的心脏挨一刀。
“验证这个对我很重要,这意味着我以后会多出几个卖惨的选择。”苏白垂落双手唏嘘道:“并且也多亏这次濒死体验,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往的事……”他凝视着虞美人,低声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