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管你是谁……”苏白搓了搓手，他倒不是真的忘记了，只是关于过去的记忆有点模糊，毕竟也是相当久远的过去了，谁会记得自己随手打趴的boss叫啥名呢？
他轻咳一声，尝试和第四律者谈一谈：“不知道能不能先把温蒂还回来，我觉得咱们之间可以谈一谈，不信你可以听一听这首歌。”
他拿出了以前从瓦尔特那里白嫖来的手机，一首歌曲开始播放起来——このまま歩き続けてる……
其他女武神包括律者在内都听得一头雾水，毕竟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效忠神曲。
但苏白皮了这一下就很开心，他对着律者使着眼色（然而被面具挡住了）：“怎么样，懂我意思吗？”
“你究竟……”风之律者单手扼住面容，狂暴的气流在四周炸裂，不稳定的流体在不断变换着密度，不稳定的分子结构在释放着危险的能量：“到底……还要戏弄我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统统留下来随同这块陆地一起沉入海沟里吧！”
苏白一愣，这似乎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幽兰黛尔足尖微微点地，狂暴的流体已经从透明变成了半透明，庞大的崩坏能开始逸散，律者已经彻底暴怒……原来如此，这是在故意激怒她，一旦律者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彻底失去冷静，一定露出破绽来，届时只要用这把黑渊刺入她的身体，就是我们赢了。
呆鹅微微高看了一眼苏白，心说这个人看似是有些不靠谱，但实际上有点头脑嘛，只要他负责拉稳了仇恨，讨伐律者会轻松许多，虽说不能完全单挑很可惜，但这也是为了新西兰的民众安危。
她说：“……姑且，和你合作吧。”
苏白猛男歪头，思维在脑袋里转悠了一圈，没明白呆鹅的脑回路，也没搞明白自己的台词哪里出了问题。
……我明明是在劝降对手，怎么反而把你给说服了？
……可是我这面具都没摘下来呢，你就当场被我劝成友军了，呆鹅你怎么这么擅长连续白给？
……难道是我歌曲放的不够大，对方没听见呆鹅听见了，导致我效忠错对象了？
他摇了摇头，视线重新落在了温蒂的身上，此时的她不再是温蒂而是律者，来自渴望宝石的意志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心，想要唤醒她的意志必须削弱渴望宝石的力量……有什么办法呢？
办法，削弱律者的办法……
苏白灵机一动，他陡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回头，拎起三个小姑娘的衣领，抬起手，先把琪亚娜丢出了火山口，白毛团子还没有来及反驳什么就已经被抛出去：“走你！”
布洛妮娅抬起手试图想要逗留，但没什么作用，苏白第二个把她扔了出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最后他的手搭在了雷电芽衣的肩膀上，黑发少女小心的问：“苏老师，真的有什么办法吗？”
苏白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雷电芽衣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传音入密道：“你们先离开，然后……去找德丽莎，我会尽可能拖延时间，也会让动静闹大一点，想要唤醒温蒂的意识，普通的办法不行，需要犹大的契约，如果有德丽莎开启的神恩结界，一定能够压制住渴望宝石里的律者意识……”
雷电芽衣立刻点头，她毫不犹豫道：“好的老师！”
“去吧，事态紧急，越快越好。”苏白满意的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运起一股巧力，轻轻一拍她的后背，将她送出了火山口，在这几个学生里，雷电芽衣是唯一一个认真和自己学剑术的，恐怕能真的承自己衣钵的也只有这丫头了，性格和天赋都很符合苏美人的胃口，成熟大方、善解人意、用工努力还不用烦神，可以说什么都好。
……就是菜了点。
苏白重新回到了幽兰黛尔身侧，地藏御魂紫意灼目：“久等了。”
幽兰黛尔摇头：“能送走她们我也松了口气，这样就可以不用顾忌的全力出手了……”
风之律者震动背后的双翼，冲上云霄，这里已经不能成为战场了，作为三人的战场，这个地方太过于狭隘。
弑神装甲喷涌出蓝色粒子流，幽兰黛尔飞上天穹，紧随而至的是苏白驾驭剑气升空。
一青、一篮、一黑，三道光亮同时升空，穿破了浓郁的火山黑烟，风暴搅乱了云层，剑气折射了阳光。
从地面战场拓展至天空战场，地形限制立刻消弭于无形，不存在任何边界，除了足下的重力制约，已经没有什么可阻拦之物，走到这一步，战斗已经进入了寻常女武神根本难以望其项背的层次。
任由在记忆战场中用超级计算器模拟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百万次，也不可能计算出这样的战况。
在一片黑压压的天穹下，三道光芒交错，每一次擦肩而过都引发了空气爆震，呼应着电闪雷鸣。
……
德莉莎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先前的度假村，她是小短腿，移动速度很慢（在游戏里，联机里跑的最慢的一个），足足半个钟头才赶到了这里，是根据犹大的索敌模式自动导航而来。
但紧接着她就有点懵了，因为手里的金色锁链指着的不再是火山口的方向，而是上方，她摘下了头顶的修女帽，扬起小脑袋看着黑压压的天穹，电闪雷鸣的轰鸣不休，暴风雨将至，她很难在这片雷云之中找到目标的所在，即便找得到，也根本飞不上去。
一滴豆大的雨滴落下，打落在她的额头上，冰凉的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
忽然间一声呼唤令她回眸：“学院长！”
“这个声音是芽衣？”德丽莎看向声音源头，松了口气，欣慰道：“太好了，你们没事……我真怕幽兰黛尔乱来会造成什么不好的结果。”
“苏老师庇护了我们的安全。”
“苏白？他居然也在这儿？”德丽莎神色微妙：“怎么好像每次都会遇到他来凑热闹，这么久不回去，工资都不想要了吗……唔，他人呢？”
“天上。”布洛妮娅仰起头望着黑云间翻滚的雷电和交错的光影：“在和律者交手。”
“律者？真的有律者出现了？”德丽莎急忙追问：“情况如何了？有幽兰黛尔在，应该能压制住，你们快把具体情况给我说一说。”
“是这样的……”雷电芽衣将自己来到了这里后发生的一切用极快且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对于收留了自己的学院长抱有绝对且足够的信赖，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原本德丽莎听着还能保持冷静，可听到了‘温蒂’的名字之后，眼瞳骤然收缩，她追问：“温蒂？这个律者，是温蒂？你确定，她是大洋洲支部的女武神温蒂？”
“是啊，我们确定，你怎么了啊姑妈，难道是大姨妈终于来……”琪亚娜没说完就被一眼蹬了回去。
“继续说。”德丽莎的语气藏着很深的愠怒，皱起的眉头和敲打的犹大声音显得她的心情很是焦躁，她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被骗了，被骗了两年时间，曾经作为她头好大弟子的温蒂两年前就已经发出了讣告，确定了尸骨无存，但这根本不是事实，大洋洲支部做了虚假的报告瞒天过海，自己一直被瞒在鼓里两年时间。
两年，足足两年，她都以为温蒂死了，可这孩子居然是作为实验品一直被囚禁到现在。
天命，天命……德丽莎握紧了拳头，她早就知道了天命的做法，早在第二次崩坏大战时就知道了，否则塞西莉亚怎么会战死？否则齐格飞怎么会叛逃？否则她这么会去往极东岛屿建立极东支部和圣芙蕾雅学园，这不正是为了守住自己和天命的最后一道底线么……
可就连这道底线，连自己亲自培育出的女武神也成了天命这庞然大物的黑暗面下的牺牲品。
雷电芽衣小心翼翼的说完了全部，三个女孩有些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德丽莎的发话，哪怕是调皮的琪亚娜也意识到了不妙，这时候还调皮肯定要被犹大砸脑壳。
别看这德丽莎整天卖萌的蠢萌模样，但实际上她是圣芙蕾雅学园和极东支部的支柱和绝对权力中心，极东支部和圣芙蕾雅学园戚戚相关，女武神的培育制度不同于天命总部和其他支部，这里的女武神采取招收学员制度的培训方式，因而学员的数量和质量很重要，都是从世界各地招收来的学生。
这些学生，在过去……不仅是靠姬子去一处处演讲游说争取来的，更是靠着德丽莎自身的人格魅力吸引来的，作为战功赫赫的前S级女武神，她救下生命其实不计其数，温蒂是其中一个，但也不是唯一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曾经有一个名为拉格纳的女仆小姐，亲手为丽塔和幽兰黛尔推开了通往天命的门，同样，德丽莎也有这样的人格魅力，甚至可以说极东支部当中理应存在三种人。
第一种是德莉莎厨，第二种是姬子厨，第三种是德丽莎姬子双厨。
连逆熵都主动向她寻求合作，证明德丽莎是个靠得住的‘大人’，大人一旦真正生气了，三个孩子只能低头听着训斥，就好比现在，德丽莎开口，却不是夸奖她们。
“你们……不该这么胡来的！你们接受了最正统且完整的教育，理应知道这个计划有多么危险，哪怕出了一点点的差池，你们至少会损失一个人，如果损失了你们，这个计划还有什么存在意义吗？铤而走险不是女武神的职责，我从过去就教育你们，任务的成功不如生命重要，更何况你们这已经是违反了命令了！”
德丽莎发怒的模样像极了一只龇牙咧嘴的蓝眼猫：“我让你们带着渴望宝石立刻返回，你们却私自这么做，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可，那是苏老师……”琪亚娜弱弱的说：“他说有把握我们才……”
“苏白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他说你是他童养媳你就是吗？”德丽莎双手抱胸，把犹大敲的邦邦响：“我才是你们的学院长，比这个中途跳出来只教了你们两个月的野男人还不如吗？”
“对不起，学院长。”雷电芽衣是个好孩子，低头认错：“下次我们不敢了。”
“这和芽衣姐姐琪亚娜都没关系，是我的独断专行，如果要惩罚，请惩罚布洛妮娅吧。”布洛妮娅认为是自己的任性带来的结果，她恳请道：“但是，但是……希望学院长现在能帮我们，律者还在肆虐，只要能从其中拯救温蒂，布洛妮娅会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惩罚？”德丽莎突然抬起手，似乎要就地惩罚下不听话的学生。
“姑妈，你还是打我吧，我皮糙肉厚，不怕痛……”琪亚娜弱弱的说。
然后德丽莎真的转过身，吓得她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结果只是头顶传来些许的触感。
琪亚娜睁开眼睛，见到德丽莎脚踩着犹大，有点吃力的垫着脚，摸着她乱糟糟还染着火山灰的头发，神色既无奈又欣慰：“你们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考虑后果，既冲动又感性，这样的傻瓜学生是我的骄傲啊……我又怎么舍得惩罚你们……”
“你们当然可以犯错，因为你们还很年轻，你们还没有变成大人模样，还有机会成长，如果不能给予你们成长的机会，那就是大人的不对了……我从不认为自己一定是正确的，如果你们的倔强能换来一个更好的结果，我当然会欣然接受你们的任性请求。”
“放心吧，哪怕拼上我自己的全部，也会将温蒂给带回来。”
她放下手，看着女孩们，轻声说：“你们不用活成我们的模样，真好。”
……这才是她应尽的责任。
黑白修女服被雨水打湿了小半，德丽莎轻轻震动了犹大，金色的誓约十字架开启，她拾起一根金色长矛，旋转身体，回旋抛投，对着天空上投射出一发金色光亮，作为一发信号弹。
她对着天穹上的战士表明自己的方位，发出了信号。
——将律者击落下来！
……
“来了。”苏白比谁都更快的感知到了抛投而来的长矛，犹大的誓约也是和他相当有缘分的武器了，毕竟是折断了自己一条王之力的神之键。
德丽莎已经到位，只要律者进入她的范围之内，开启犹大第零额定功率的神恩结界，便可让律者彻底无力化。
现在的唯一问题就在于，如何击坠律者了。
可这种……也配称之为难题？
根本轻而易举！
苏白当即脱离战场，提升了高度，穿破了黑色的云层，抵达了云海之上，包裹在黑甲之下的躯壳再度燃起灼热之血，他的躯壳上浮现出诡异的纹路，血红色的火焰骤然出现在一片云海之上，那是一团逆风燃烧的血色烈焰，仿佛来自于地狱，深红如血，狰狞似魔。
暗裔再度张开双翼，会稽骑式的增幅，加上暗裔血脉的力量，再叠加神之键的盔甲武装，再叠加剑气雷音，四重力量在躯壳上并合，看似格格不入却又在苏白的精妙掌控下融为一体，他踏破了云层，视线锁定了风之律者，发起冲锋，身形动荡的刹那，云海破开了一道缺口，黑色云层被击穿成巨大的漏斗状。
风之律者还不知情况，等到她察觉到的时候，抬起眸子只能看见那颗仿佛凶星般的赤色火光，它坠落下来，裹挟着孤绝、霸道、凌厉、不可一世的猛烈，从天穹之上，不偏不倚的径直冲了过来。
风驰电掣也不足以形容其迅猛，这一冲，这一步，这一落，风云动荡，仿佛天空塌陷了一个窟窿，天被撕裂了一个缺口，看似遥远的距离不过短短瞬间就已经跨越，哪怕律者急忙催动宝石的力量，创造流体形成障壁，制造风洞让自己转移，可这种种尝试皆是徒劳无功，流体的障壁被击碎，风洞在形成之前对方就已经杀到了。
她震惊的发现自己居然连令他偏移一毫米的距离都做不到。
仿佛一辆高铁列车呼啸而来，你站在月台上，听着列车呼啸而过，山呼海啸般的风声是如此惊人，一闪而过的骇人极速胜过千言万语的描述，可想而知，人体在这之前是多么的脆弱，根本不堪一击，触碰的瞬间便成了砂子做成的城堡，轻轻一吹便散成漫天碎屑。
更何况，这血色烈火中还藏着无俦的刀刃锋芒。
会死，会死，会死——！
律者的求生欲如此警告着她，她几乎在这一瞬间就竭尽了全幅力量，渴望宝石释放出青绿色的光芒，遮掩了半个穹苍，她释放出通天立地，足以轻易横扫整个新西兰乃是整个澳洲的巨大龙卷风暴，无穷无尽的流体化作一条风元素凝聚成的龙，张牙舞爪咆哮着想要将赤色陨星吞没。
数之不尽的青绿色风暴席卷而去，喷涌的潮流刹那淹没了赤色火光，地面之上的建筑物和林木不知多少已经拔地而起，被摧毁的丝毫不剩。
天灾之景就在眼前……
然而，在风暴当中，风之律者即便竭尽全力也仍然避不开这一冲击，苍茫的风暴被一刀斩破，血色的流星虽然残缺些许，但仍然在逼近，根本拦不住。
眼看刀剑落下，律者的神情上所有的畏惧都瞬间散去，流露出得逞之色，她坦然的露出了胸膛要害，直面这一刀，仿佛故意将自己撞上去一般。
因为风之律者很清楚苏白是谁，他过去杀不了西琳，如今也绝对杀不了温蒂！
他可以斩杀崩坏意志，但绝对不会杀害成为律者的女孩，她在赌苏白根本不敢落下这一刀！
果然，苏白的兵刃有了一丝颤抖，浮现出一抹停顿，出现了一缕犹豫。
地藏御魂的兵刃在斩落的前一刻撤了回去。
高手过招，一瞬间便可定出胜负，更何况苏白还临时撤招。
他的所有爆发都成了无用功，这声势赫赫的一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斩下来！
不仅如此，还要自己承受收刀带来的副作用，不仅气血沸腾，而且无力再攻……更无力防守！
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我赌对了！
风之律者内心狂喜，崩坏意志的碎片抓住这刹那机会，将最后残留的力量化作流动的风之兵刃，虽然这流体细的仿佛丝线，但只要她现在动弹一下手指，就能叫苏白人头落地。
——快，再快点！
她在内心呼喊着，催促着自己的身体更快的动起来，意志超越了风、重力、甚至时间，唯有思维在催促着她快点动手，快点动手。
她的手指终于动了起来，一道轻微的不可查觉的青色流体刺向了苏白的脖颈，稍稍一圈环绕，她就能赢。
——我赢了！
她望着青色的流体已经缠绕了苏白的脖子，这一刻内心已经达到了巅峰，就差差点笑出声来。
只要小小的一拉，他就死了，这个胆敢戏弄神明的小丑将在这里死去。
她如此喜悦，正要拉动指尖，却忽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律者察觉到了，并非是自己的身体不听指挥了，而是自己的身体……变慢了。
这是……时空断裂！
风之律者抬起眸子，看见了这血色凶星的后方，霎时间她明白了一切……
雨水，黑云，雷光，轮回者包裹在霸烈的火光中，就像一颗流星撞入了龙卷风的最中心，带着无比壮烈的焰尾砸出了破灭的终景……看似是如此情景，实则苏白燃烧的火焰双翼也罢，释放的盔甲武士也罢，斩破苍穹的剑气也罢，都是虚假的，都是一种欺骗，用来欺瞒律者感官的危机营造。
即便她看穿了苏白不敢出刀，却没能看穿收刀背后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他有搭档，他只是在吸引注意力，为后座上的乘客开辟出一条道路。
为的就是让‘她’来一锤定音！
在残破的血色双翼之后，冉冉飘扬着金色的发，透过破裂的云层，久违的阳光洒落在少女的金发上，印照着太阳女神般璀璨如恒星，而飘扬的湛蓝色粒子又是如此美丽，与这身苍蓝与银色的战甲交相辉映。
那是一束辉光。
“辉骑士……”律者发出呢喃声。
幽兰黛尔与苏白握着的手掌松开，方位切换，作为护盾的苏白被抛下背后，而她来到了最前方，来到了这个完全不设防的律者的跟前。
一头金发在风中狂舞，在时空断裂这近乎禁止的时空之中，律者已经再无退避机会。
她亦毫无犹豫的落下一击。
这一拳。
击穿了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