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他们认定的结果是否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是否能实现他们的自我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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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RS的一应行动由于签署了保密协议的缘故,即使是斯菲尔特也知之甚少,他清楚陈默不可能告诉他,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反而是一件好事,况且在黑钢里,他和陈默都有着各自的工作和事业。
虽然他们偶尔聚在一起吹牛打屁,但斯菲尔特心里很清楚,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像是普通公司的公司那样,上班摸鱼下班聚餐,保持这种平淡又普通的生活一直下去。
作为安保公司,黑钢干员的牺牲率算不上业界最高,但由于庞大的基数,其实也并不低,其中还要包括每年由于各种原因受伤甚至感染的人员。
优渥的福利待遇,良好的后勤保障,一向对应着高风险率与高回报,他和陈默都很清楚,黑钢不是一间慈善机构,不是义庄也不是收容所,尤其是BPRS这种类型的秘密执行部门。
在整个哥伦比亚联邦,在联邦议会控制下的国家,哥伦比亚并不那些君主制的国家好多少,只是独立战争脱离了维多利亚的殖民统治之后,君主由某个确切的人,变成另一套体系,一套由资本控股的体系,资本向来贪婪,欲望沟壑难填。
堕落,腐朽,贪婪,愚昧,这些东西都是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慢慢滋生壮大,当老一辈的人为了某个伟大的理想而死去后,继承了他们遗留财产的人不必在为了活下去而奋斗拼命,现有的生活已经足以令他们富足,先代的恩泽支撑着他们的挥霍与物欲,于是当财富和权利积累到一定程度,而生活又看似平稳时,为了保住这种权利与财富,他们就会索取更多,以至于成为了先代们曾所憎恨,反抗的另一批人。
其实从没有那个理想与信念能一直支撑某个体系长久的繁荣下去,因为人都会死去,因为人心难测。
所以才会有改朝换代这种说法,因此历史才会一遍遍重演,不厌其烦。
但在这个时代下,移动城市却成为维持这套体系得以运转下去最大的基础,天灾的存在以至于让压迫与剥夺成为了人们习以为常的态度。
因为聚集地和社会的发展壮大,必然会形成一个大型的集群,但它却会时刻暴露在天灾之下,移动城市由此诞生,没有移动城市,没有大型据点以养活无数的人群,凝聚人心,反抗就彻底沦为了笑话,在人眼中,就是一群彻头彻尾四处流浪的乌合之众。
越是了解这些,看的越是深入,陈默就越发觉得当初自己在初次接触这个世界时,脑海里想到的那一套是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但如今的他已然没有去做这些的想法,至少现在没有,他不必思考的那么长远,因为如今的他也是君主制下受益的一份子,他融入了这个时代,而他现在的构想都建立在萨卡兹君主这个称谓的基础之上。
他还不了解萨卡兹雪原上的变化,那桩贫穷又偏远的村子里,正有一个人,在雪原上下四处联系流亡的感染者们。
什米尔村,秋季。
苔麦成熟的时节,这种耐寒的农作物成熟在冬天来临之前,一年一熟,也是雪原上少有的粮食来源,春天积雪消融后播下的种子,要等到冬天来临之前进行收割。
从阁楼的窗口望去,收割完的农田上摆满了堆积在一起的麦桩,再远处是白桦林的边缘,她站在窗前,伏下身,窗台上放着一页信纸。
【谎话精: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你写下这封信,啊,我想你应该是看不到的,毕竟你离开了好多年了。
你说你会回来的,但我已经没办法再留在龙门等你了,你走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有一个老家伙找到了我,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过去的秘密,有人一直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我知道他是在蛊惑我,我没法不接受他的蛊惑,也没法再继续留在龙门,我厌恶着那座城市,厌恶它的一切,也厌恶自己的遭遇,尤其是当我知道那些秘密后,我不能再支撑着自己继续留在哪里。
那样我一定会疯的,会时时刻刻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他的模样令我作呕,我不想变成那样,也不想继续忍受心里的折磨。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感到很失望吧,谎话精,要是你真的回来了的话。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你还在,你一定有办法说服我留下来吧,你总能找到许多说法,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能继续忍受下去,直到我们长大,直到你带我离开龙门,我们一起离开,把晖洁也带上,什么都不给那家伙留下。
我只是想想,就觉得这种生活让我向往的可怕。
你不该离开的,谎话精,你毁了我们说好的将来,是你自己不想要它变成这幅模样的,是你让我对晖洁充满了愧疚。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吧。
我现在是感染者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你一定会很惊讶吧,是的,因为你不守承诺,所以现在我已经是感染者了,除非你也是感染者。
但我不希望你是感染者,谎话精,我很清楚感染者的生活和遭遇是什么,我不希望你也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忘了我吧,谎话精,就当是一个多年前的梦,也许不该是我来提起,也许,其实你已经忘记我了。】
楼下传来呼喊声,是老婆婆的喊声,谁知道她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有这样雄浑的嗓门,塔露拉急忙折好信纸,回了一声,将信纸放在枕头下面。
她走下楼梯,在楼梯中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埃拉菲亚姑娘正和老婆婆说着什么。
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阿丽娜?”
“塔露拉,我带了一些家里做的布林饼过来,我说了让老妈妈不用喊你的,东西带过来我就回去了。”阿丽娜为难的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塔露拉。
“哎呀,谁不知道阿丽娜你过来就是为了找这丫头的,你们这两个孩子。”她说着又揪着塔露拉探去篮子的手:“你也不知道好好学学人家,人姑娘踏实,又喜欢读书,哪像你尽到处瞎跑,也不知道带点啥东西回来,和那没出息的老头子一个德行,败家娘们儿!到现在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缝。”
“好了,奶奶,别念了,你都念好几遍了,我今天就和阿丽娜好好学学。”塔露拉说着手里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薄饼,接过阿丽娜手里的篮子塞到老人手里。
“现在就去。”她拉着阿丽娜的手急忙朝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