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靠坐在床头的陈默怔怔的看着自己手里破旧的玩偶，又想起了乌鸦之前说的那番话。
【你越来越像个人了……】声音就这么忽然的在深夜里的响起，带着遗憾。
陈默不再惊讶，只是转头凝视着忽然出现房内的那个身影，不再像是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恐惧和惊慌的拿起武器，去劈一个幻像或者说心魔。
“你今天又想聊些什么？”
陈默平静的问这个时不时就会溜出来的怪物，这个跻身在他身上未知，他的每一次出现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每一次出现都让人觉得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我感觉到了你的迷茫，出来安慰一下你。】
他好心的说，目光落在手上的布偶，陈默惊觉，但手上早已空无一物。
【所以这就是让你觉得迷茫的原因么，真是让人失望啊，就因为这个可笑的玩偶，你越来越像个人了，你变的软弱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那么，狗蛋先生，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陈默问。
【很简单……】
他手里紧紧一握，脆弱的布偶化为黑灰，被轻轻扬起。
“你……”
【毁掉就好了，忘掉你所猜想到的一切，将所有事都当做无事发生，心安理得接受现在的身份，你没法因此而去对斯曼做什么不是吗？去质问他，那会让你得到什么呢。杀了他，还会有下一个他，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依赖着佣兵，而你不过是只身一人，所以我帮你毁了它。】
陈默没法去反驳他的这些话，因为这些话正是他心里所想，他不过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给了自己听罢了。
“狗蛋，你想好要怎么赔给我了吗？”陈默只好转移话题，目光落在地面的灰烬上。
【……别这样，陈默。】
“你欠我一笔，我给你记下了。”
狗蛋叹了口气，伸手捂住额头，手腕轻轻一抬，布偶完好如初的出现在手里，扔给陈默。
【还你。】
“你这手？”
陈默有些羡慕，尽管对他而言是个威胁，但狗蛋身上的确潜藏着许多让人难以想象到的秘密，包括这种忽然出现的能力，但当陈默再看过去时，他已失去了踪影。
“狗蛋，狗蛋……”陈默轻声呼唤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门忽然被人推开，乌鸦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你刚才在和说话？”
“我说什么了吗？”
“狗蛋是谁？”乌鸦狐疑的看着陈默。
“我做了个恶梦。”陈默摸了摸额头，“大概是说了些胡话吧。”
“这样……”
乌鸦没有追问，嘀咕着打了个哈欠关上了门。
她关上门，房间安静下来，陈默看了看狗蛋刚才站立的位置，又看了看床头的玩偶。
比起上一次他出现，这一次他已然能够影响到现实。
十二月过后，冬天来临。
这小半年里，护送哥伦比亚的生物学家，押运物资，协助其他小队剿灭沙匪，应对城镇外的救援甚至是抓捕盗匪。
陈默已经快要忘记了佣兵究竟该是什么模样。
连续不断地任务让小队的成员越发默契。
直到冬天的来临，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
陈默已经不太记得当初的冬天是什么模样，哥伦比亚的冬天，圣诞节的冬天，以及龙门的冬天，交错着在脑海内让人迷乱。
成为感染者的怪人们失去了太多，失去过往熟悉的生活，失去了和亲人重逢的机会，失去了选择未来的权利。
可他们还是不希望被人遗忘，于是在圣诞节来临之前，他们居然开始准备起了礼物。
灰熊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只是可惜他并不会做蛋糕，怪人小队的成员们难得一起上回街帮灰熊采购食材，兴许是因为佣兵和维多利亚与哥伦比亚商人的缘故，这座偏远的城镇也开始有了一点过节的意味。
没法张灯结彩，jinglebells歌声伴随着飘落的小雪扬起，有外国来的商人运来了一些装点圣诞树摆放在门口，黑钢开始给小镇上的孩子们发起了糖果。
似乎过去一直如此。
铃铛声清脆悦耳，算是给了这些异国的佣兵们一些慰藉，得益于两个月前的袭击，佣兵们在这座小城上得到了非常友好的待遇。
没人知道怪人小队里的人是感染者，自然也没人因为他们感染者的身份而排挤他们，甚至那些在袭击中曾一起并肩过的其他公司的佣兵们还相互和怪人小队的成员打起了招呼。
这种感觉让人十分的留恋和不舍。
四人互相看着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东西，甚至是萨卡兹术师，手里拿着佣兵送的巧克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四人中自然不包括陈默，他得去据点拿分配给他们的物资，所以采购的四人小组才集体出门，因为车被陈默开走了。
陈默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准备晚餐，术师在厨房里帮厨，乌鸦和独眼狼两个懒鬼一个翘着脚懒散的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杂志，一人无聊的趴在茶几上看茶杯里的茶梗浮沉。
桌上放着两杯茶。
是的，茶，这群该死的家伙趁着陈默不在居然偷了他的茶叶。
冷风伴随着开门灌入门口。
“分配的物资到了，你们谁和……”陈默想叫人出去搬车库里的物资，他看到了桌上的茶杯。
独眼狼望过来，乌鸦拿下杂志。
“你们……茶哪儿来的？”陈默颤抖着问。
“哦，你房间里的。”乌鸦淡淡的回答，杂志挡住了脸。
“你们偷了我茶！”陈默大叫。“说！谁干的？”
“不就是一点茶叶……”独眼狼嘀咕。
陈默看过去，他急忙伸手指着乌鸦辩解：“是鸦姐叫我去的！”
“没错，是我叫的。”乌鸦点了点头：“你有异议，上次你借我……”
陈默脸色一变，打断了乌鸦的话。
“你们泡茶得告诉我啊！”他大声说。“我泡茶的手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就是茶叶嘛，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看看你们泡的……”
他拿起独眼狼的茶杯喝了一口，皱眉摇头：“不行。”
“是吗？那你去试试。”
“好嘞。”他看向独眼狼，后者急忙将放在茶几下的茶罐递给他，他打开之后心疼的看了一眼，一脚踢开独眼狼。
“去烧水！”
“你……”
“嗯？偷我的茶叶你还敢狡辩！”
独眼狼话语一窒，恹恹的站起身拿起热水壶走进厨房，对着陈默的身影悄悄竖起中指。
陈默看向乌鸦。
“咱们不是说好的一笔勾销了吗？”
“那是上上次。”
“那这次。”
“看你表现。”
独眼狼拿着热水壶出来，刚烧起说，没气撒的陈默又指使道：“烧完水，把车里的物资搬进仓库。”
后者狠狠的看了陈默一眼，走向门口。
“这次拿到些什么？”乌鸦好奇的问。
“还是老样子。”陈默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茶叶罐，厨房里响起忙碌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香味。
“这感觉……有些像是个家了啊。”他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句。
乌鸦翻了翻手里杂志，没有回答，她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地搭在沙发边缘。
陈默放下茶罐，拿起独眼狼留下的茶杯抿了一口。
“对了，这次去驻地我碰到了哥伦比亚来的信使。”
“哦？”乌鸦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陈默，她的脚搭在陈默的背后。
“我想给他们一个惊喜。”陈默说。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想法。”
陈默偏过头，杂志挡住了乌鸦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有你的。”
“很正常，我的家人大概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她放下杂志：“所以不会有人给我写信。”
“黑钢的队友呢？”
“是吗。”陈默站起身，拿过来热水壶，滚烫的热水浸泡这茶叶，热气弥散，他放在桌上推到乌鸦面前，又拿起四个杯子放在桌上，泡好后站起身走上楼。
搬完物资的独眼狼走进来。
“那家伙呢？”他脸冻得通红，搓着双手。
乌鸦指了指楼梯，坐起身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他泡的？”独眼狼走过来问。
“是啊。”
“抠门鬼今天这么大方。”独眼狼不可思议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