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想，原来一开始我也曾踌躇满志，也曾幻想过今后美好而灿烂的人生，我的那些渺小到落进尘埃里的愿景，终于在时光和现实的摧磨下一点点被岁月敛去。
只给我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却始终无法将她们连成线。
————
塞雷娅的到来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就像莱茵生命那场实验事故后我们再一次见面。
而这一次我们再见后，是在龙门。
“好久不见，塞雷娅。”
陈默忽然想对她说点什么。
站在街角看着塞雷娅向自己走来，可等到她走近后，陈默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她开口之后，并没有太多好说的，只能过渡般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他和塞雷娅其实并没有多熟，他们是处于合作的关系，哪怕塞雷娅表现的冷淡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看到她到来后依然让陈默感到了些许怀念。
“也没多久，十个月而已，从你离开哥伦比亚到现在。”
塞雷娅说的很平静，平静的话语就像是她脸上的神情。
“我是和卡兹戴尔那群萨卡兹一起过来的，接到你的信后我去了一趟卡兹戴尔见了那些人一面，我现在确信你能帮到了我，蛇。”
“公司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萨卡兹人很守信，联邦有你在黑钢的那个朋友帮助，他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我欠斯兄不少人情。”陈默说：“对了，后来有没有来找过你，我是说几个原黑钢的雇佣兵。”
“有，还拿了你的简绍信，他们中好几个是感染者。”
“他们是在我萨尔贡的队友，意外感染了源石后不再适合留在黑钢，我想着你那边不是却人手吗，他们都很有经验，而且能力不错。”
“这点我也看出来了，我们的确需要这方面的人手，他们的到来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顺便我还按照你的构想，聘请了一些玻利瓦尔因感染者事件退役的军警，我现在的职责有点像是我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她笑着，话语中仿佛已有所指。
“但你并不讨厌现在的身份？”
“啊，稍微有点意外，虽然和感染者打交道这点在外人看来有点匪夷所思，但不得不承认，除了身上的源石病外，他们和一般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我为他们提供工作后，他们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塞雷娅感叹着。
陈默问：“有点像是做好事的感觉，因为你让他们对生活再次拥有了希望，救人这件事我想没人会感到厌恶，尤其是当他们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来看你的时候，你会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充满了意义。”
“我原本只是希望挽回自己犯下的错误，救回伊芙利特。”
“莱茵生命那边你还没有和他们接触过？”
“现在还不行，我们手里的筹码还不够，体量太小，莱茵生命不会愿意和我们谈论合作的事情，虽然这大半年来，萨卡兹的订单和你提供的资金已经转圜了不少余地。”
塞雷娅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疲惫，陈默能想象在自己突发奇想决定将公司交给这位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之后，她这段时间究竟为了这件事耗费了多少心血。
“辛苦你了。”
“不必说辛苦，我只希望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头来不是白费力气，你明白我的意思，蛇。”
“我明白，我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
“那我就放心了。”塞雷娅点点头：“话说回来，你信里说这次如果顺利能在龙门拿到之后我们需要的一切，这件事怎么说？”
“这件事啊。”陈默叹了口气，望向塞雷娅身后的高楼：“这就要看我们这位龙门的执政官大人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了。”
“你和魏彦吾达成了某个交易。”塞雷娅微微蹙眉。
“谈不上交易。”陈默摇头：“我可没本事和魏彦吾谈交易，只是，他欠我了我一些东西，我帮他一个小忙，然后他给我酬劳罢了。”
塞雷娅沉默了两秒。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蛇。”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陈默说：“不提这个了，你是和萨卡兹人一起过来的，我在龙门替你们找了个向导，原本以为过来的人会是泥岩。”
“如果你是说那位副官小姐的话，她本来是有考虑过亲自过来，不过她认为在没有接到你的命令之前，她应当驻守在原地，以免打乱你的计划。”塞雷娅说：“不过我想，你在龙门的计划应该和你刚才说的那笔交易有关吧，下城区的骚乱和这件事有联系？”
她虽然是用的疑问的口气，但那双眼睛里仿佛已经猜到了答案。
“瞒不过你。”
“我在莱茵生命时也接触过类似的事件。”塞雷娅说：“那位龙门执政者大人，有什么打算？”
“我认为他大抵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处理下城区的弊病，泥岩他们的到来刚好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借口。”
“是因为这件事所以龙门当局才对大批萨卡兹人出现在龙门这件事视而不见？”塞雷娅沉思了一下：“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兴趣替魏彦吾遮掩。”陈默说：“实际上，我认为他处理这件事近卫局是不知情的，这属于他本人的个人意愿。”
“所以你准备从近卫局入手？但你怎么能调动近卫局的警员，我不认为魏彦吾会没有考虑到这点。”
“说起这个，我需要一部分萨卡兹的支援，还有你，这件事需要你来负责。”陈默说：“我在龙门有一个朋友，她现在是近卫局的督察，同时也是负责下城区这场骚乱的引导者之一，到时候她会负责调动警员，但他手里没有人手，所以我需要你和你的人接应他，再让萨卡兹制造骚乱，好让她将近卫局引过去控制住局面。”
塞雷娅微微蹙眉。
“按照你这个做法……虽然可行，但萨卡兹无论如何也会成为这场动乱的罪魁祸首。”
“难道我们不做就不会成为魏彦吾手里的借口吗？至少……主动权掌握在了我们手里。”
陈默说：“魏彦吾有很多打算，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他需要一场合理的袭击和冲突来筛选近卫局如今的构成，龙门错综复杂的势力让他在做事前需要一个说服各方的有力借口，这个借口我可以给他，他也需要，但究竟如何给，给多少，得由我来决定。”
“你那个朋友可信？”塞雷娅又问。
“你帮我看着她，如果……我是说，尽量别让她受重伤。”
“也就是说你并不确定。”
“我很想说我信的过她，也很想信的过她，但我不能让这件事出现不必要的意外，我想你能处理好。”
“好。”
——————
泥岩握紧了手里的战锤，紧紧盯着对面站在废弃楼上的两名身披厚重红色斗篷的人影。
另一边，负责临时据点守卫的哨兵正在小队里医疗队员的帮助下处理伤势。
对方出手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对方有意暴露自己的存在，以他们的能力驻守在此地的萨卡兹很难发现对方的踪迹。
龙门的人？
近卫局？
不，不对，如果是近卫局的人不可能只有两个人，如果近卫局要对潜藏在废城区的萨卡兹部队采取行动，最有效的方式应该是合围，而不是派遣两个人直接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萨卡兹的佣兵围了过来，但对方却没有采取任何动作，而是低头俯视着下方的萨卡兹们，等待着他们的合围，仿佛并不将面前的这群萨卡兹放在眼里。
“你们是什么人？”
泥岩还没来及换上重甲，接到警报的她只是提着战锤和一面大盾就赶到了遭遇袭击的地点。
“这句话该由我们来问你。（萨卡兹语）”斗篷下声音低沉：“你们因何来到龙门，萨卡兹人，你们聚集在龙门是何目的？”
“你们不是近卫局的人？”泥岩问，因为耳机内负责建立边缘据点的手下并没有发现近卫局的踪迹。
也就是说，对方的这起行动并没有联系近卫局。
“龙门下城区这场骚动和流言的幕后是由你们主导的？”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对龙门下城区的事件一无所知。”
“但你们却出现在龙门，出现在龙门边缘废城，萨卡兹人，我们一路探寻龙门下城区这场纷乱的来源，却在龙门的边缘发现了你们的踪迹，你们秘密混入龙门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们受何人指使？”
“这与你们无关，既然找到了这里，那就留下来吧！”泥岩喝道。
涌动的土块如浪潮一般袭击而去，高楼在法术的加持下倒塌。
萨卡兹人围攻而上。
各色的弩箭破开空气，呼啸着飞去。
泥岩手中的战锤击垮了老旧的楼层，大片的烟尘掀起。
随后是猛然炸起弥漫的电光，刹那间照亮了色调灰暗的废城区，泥岩手里的盾挡住了散逸的电光，土块在身前凝聚，电光鞭打在混泥土构成的墙上，发出刺耳的电流呲响。
灰尘散去。
原地已经失去了那两个身影。
再见到泥岩时，陈默能从这个萨卡兹大姑娘的眼里看到可见的欣喜和怀念，但她还是压下了这些情绪，只是努力平静的走到陈默的面前，向他敬了一个礼。
“泥岩向您报道，长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副官小姐。”陈默回答，看着泥岩和周围的萨卡兹士兵，他们身着轻甲，打扮如同萨卡兹常见的雇佣兵，不过装备更加精良。
“我接到消息后，你们比我预想的来的要晚一些。”陈默说。
“是，本来整合完毕后我们应该立即出发，在三天之前就到达龙门，中途接到了凯尔希女士的消息，让我们回巴别塔接收装备。”
“这样，总之你们来了就好，殿下没有带来什么命令？”
“没有，不过凯尔希女士嘱咐我们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她不说我也会回去。”
泥岩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是这样，长官，在进入龙门不久后，我与塞雷娅女士讨论过，龙门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但龙门到现在还没有采取行动，几个小时前，我们遭遇到了两名不明人士的袭击，我怀疑龙门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我知道了，不用去管，近卫局那边的用不着我们去操心。”
“长官，您知道那两人的身份？”
“大概知道一些。”陈默点了点头：“说起这个，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三百人，除了特殊原因无法调动的位置外，这三百人大都是曾经在格莱时组建的卫队。”
“其他人目前如何了？”
“大部分人目前分散在卡兹戴尔的各个雇佣兵团内部，少部分人驻扎在移动城市和重要的村镇。”
“能确保他们收到我们的消息？”
“能，格莱制定了两套联络方式，名单和号码簿掌握在我们手里，随时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
“嗯，那就好。”陈默说：“我现在需要你抽调五十人出来，去协助塞雷娅。”
泥岩没有问原因。
“霍格可以胜任这个位置。”泥岩说，对着身后招手：“霍格！”
一名头上一只犄角折断的萨卡兹男人走上前来。
陈默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的主人，格莱长街那场战斗后，留下来和泥岩的小队一起加入城市卫队的巴别塔情报人员指挥。
“是你啊，霍格。”
他对着陈默敬礼。
“长官！”
“你带人协助塞雷娅女士，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在近卫局某名警员的提示下，打乱近卫局的部署，将他们引走，具体的内容和路线，塞雷娅会告诉你怎么做，明白了？”
“是。”
“然后是我们，这些留在下城区的人，我需要你们将剩下的人分成十个小组，依托废城区在不同的位置建立据点，阻碍近卫局的行进路线。”陈默说：“现在，让我们来制定接下来的行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