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对我而言并不长,简单用四个字就能概括: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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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狐狸和塞雷娅的第一次见面,双方并没有多少寒暄,在面对其他人时,不管是陌生人也好,熟人也罢,狐狸都能表现随和自然,她的笑容得体礼貌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且从来不会将自己真实的感情表露在脸上。
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这位近卫局的警员看起来很好相处。
塞雷娅不太喜欢这种笑容,狐狸的笑容让她想起联邦市政机要里的那些政府人员,他们在于莱茵生命合作接触时,也通常带着这种和善的笑容,但一旦当你知道他们这种和善面目下的真实想法时,你便会突然觉得这种笑容让你觉得虚伪的恶心。
但司空见惯后就能习以为常。
塞雷娅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被工作琢磨的几乎无可挑剔的安全部门主管,社会从业人员,大公司高管,在她丰富的履历和职业生涯中接触过各色各样形形**的人群,他们有的和善,有的耿直,有的傲慢,也有的虚伪做作。
塞雷娅很擅长处理和这些人的交集往来,这是她长久锻炼下来收获的结果之一,看的多了,难免眼界就精准刁钻起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陈默换一个合作者,他当初没有找上塞雷娅而是找的其他人,未必能有现在的成果,塞雷娅实在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各方面的能力都算的上优秀。
她对各国形式的分析把控,对联邦内部各种门道的熟稔,她丰富的阅历和经验以及复杂的交际网络,足以让她在有基本盘的支撑下,在联邦将一个大多由感染者和其亲属所组成的通用公司维持的四平八稳。
狐狸二十多年的阅历和经验对比塞雷娅而言还是欠缺的太多,不如说她和塞雷娅并不是同一种人,塞雷娅处理的业务范畴和人脉往来要比她更为广阔和复杂,而狐狸,她不过是近卫局一名普普通通的督察,她的大半个岁月都在龙门这座城市里渡过,尽管她负责处理的是龙门最为阴暗的那片区域,尽管她有着让人惊叹的天赋和应变能力,但她还是欠缺的太多。
有时候年龄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成长,但大多时候,人的成长避不开岁月的增长,岁月在各色人与事的交往中给人以增长见识和阅历的经验,而这些东西一旦堆积起来,也就成为了通常人所说的长大。
老人之所以被尊重,之所以懂得更多,道理无非很简单,他们经历过太多,经历过年轻人所没有经历过的坎坷,经历过年轻人所没有体会过的失败,所以他们自然也考虑的更多,他们的热血已经冷却,剩下被岁月和年华打磨后的沉淀与稳重。
他们不会突然头脑发热,一腔正直的去做某件不切实际的事情,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赌上一切。
他们对年轻人有期待,有希翼,也理所应当不希望他们走上和自己曾经相同的道路,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们曾为现实所折腰,退缩之后,年轻人一往无前,他们的勇敢和热切,依然足以让饱经风霜的人所动容。
正是因为体会过自己的退缩,正是因为自己曾也面对过相同的事儿选择了放弃,所以他们早已冷却的心里也不乏有过一丝被埋葬起来的幻想,一丝从来没有冷却过得热切。
如同那个多年前死去的魏彦吾,也如同那个在雪原冻土上因悔悟从而游荡多年的温迪戈。
他们跨过了自己年轻的热血与错误,已然积重难返。
这片大地是没有失而复得这个说法的。
近卫局对下城区的行动比想象中还要来的迅速,整装待发的近卫局警员在警车呼啸声中对二十二区到二十六区的交通干道和废城区之间建立起了层层的封锁线,带着扩音器的警车在下城区的街道穿行,禁止任何一名市民和感染者出现在下城区的街头。
消防署的消防员早已在近卫局的抽调下在下城区的十几个地点待命。
无人机协助下封锁了整个下城区的天空,原本偶有喧闹的街道现如今一片寂静,寂静声中警车的暴闪压过了昏沉的路灯,照亮了两侧年迈的建筑和街道。
近卫局之所以这样的做的理由很简单,控制下城区涌动的局势,以免发生类似十多年前暴乱的重演。
各大报业和电视台的记者在嗅到大新闻的动向后,齐刷刷堵在了近卫局大楼的门口,原本繁华的太古广场和兵器场街几乎围满大小新闻业采访车,挂着工牌的记者和狗仔们围追堵截般疯狂的封锁了近卫局大楼的每一个出入口。
镁光灯和胶卷的用量在这个夜晚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还要多,龙门这座升平的城市已经太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新闻从业者们早已对近卫局这些年来的小打小闹感到了厌烦,而如今他们像是打了鸡血般,终于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年轻时血管里涌动的热血和激情。
拖了这些人的福,连带着附近的快餐商店的销售额都在这个夜晚上升了一大截,无处不见端着咖啡,挂着相机,依靠在车旁,或是抽烟,或是吃饭的记者们,虎视眈眈盯着近卫局的风吹草动。
大行业的记者自然被请进了近卫局大楼内等待宣传部门相关负责人召开的记者招待会,而小行业的马仔们可就没了这么大的本事和方便,他们不得不各显神通,甚至想要托关系进去,或者装成近卫局的警员和工作人员混进去的也为数不少,后者自然是被清理出来后等待近卫局的指控,而前者,如果是平时真有可能让他们进去,但现在,今天的近卫局比以往要更为严厉的多。
上城区的富人,豪商,大资本家和企业家,和近卫局有密切联系在龙门有一席之地的人等着近卫局为今天的变动做出合理的解释。
魏彦吾打了所有人一个出奇不意,没有人想到近卫局的动作如此迅速,他们隐隐猜到和下城区这段时间的流言有关,但大抵在聪明人眼里还不到这个程度。
没人知道魏彦吾究竟打着什么注意,这位龙门执政者的动向和态度向来是这些大人物们关注的重点,不乏对魏彦吾并没有多少好感的人物。
魏彦吾用自己强硬的手腕和政策在龙门站稳了脚跟,但治理城市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这些精明的政客,投机的商人最擅长用软刀子来磨人,他们总能想到各种方式给你添堵,而你想要在龙门维持住自己的统治,就得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做出妥协和让步。
龙门是座繁华的城市,它的繁华不是靠掠夺,也不是靠战争,它的繁华建立在无数的资本涌入和贸易节点之上,建立在无数从各国来这座城市发展的企业,组织,公司和商业脉络流通。
这些年来,随着城市经济的不断繁荣,龙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的同时,盘踞在龙门的各个资本盘和交击网络也越发的复杂。
于是所有人都禁锢在了以龙门这座大型移动城市为基的庞大而又繁琐的规矩和规则内。
最高长官办公室的号码不知在今夜被拨响了多少遍,但可惜的是,每一个自觉有资格打来电话问询或是试探的人都在秘书处警员礼貌而得体的回应声中无功而返。
魏彦吾并不在近卫局大楼,如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动,他却忽然像是消失了踪迹一般,没人找的到他的下落。
他的行程属于高度保密。
于是打来电话的人只能无奈的放弃了从这个角度得到相关的线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弃,龙门的报业后有多少他们的身影,他们掌握着这座城市舆论和娱乐行业,而这是唯一能与手握军事力量与政府权能的魏彦吾对抗的东西,魏彦吾也乐意将这些交到他们的手上,因为他需要龙门的稳定,他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只是他需要龙门的稳定,在这个基础上,他愿意做出一定程度的退让。
下城区内,属于各个不同机构和公司的暗探和人员开始不约而同朝着下城区内涌去,他们想知道魏彦吾究竟在搞什么。
这些人的动向被保安处和特别行动组的调查科一一呈现在魏彦吾的面前,他坐在车内,眼前龙门的跨河大桥近在眼前。
近卫局特别任务组的警员们封锁了这道大桥,桥上警车林立,拦截网和升起的障碍板阻断了这座沟通两方的桥梁,这是离下城区最近的一处的大桥,同样的大桥在龙门一共有三座,而这座大桥的名字叫做辉蹄。
探照灯的苍白灯光巡视着漆黑的河面,冰冷的钢铁泛着生寒的光,下方的河道上,近卫局游艇不断往来,在每一段节点都布置又巡防警力,防止有人穿过河面。
兴师动众不足以形容近卫局的这次行动,又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不得不引起他们的警惕,若非是魏彦吾想要借着下城区的这个机会向龙门的政商各界宣示武力?
否则为了区区一个下城区子虚乌有的流言何必搞出如此大的排场。
与此同时,在近卫局大楼内,临时拟定出来的发言稿已经准备完毕,宣传部门的警司在各大记者媒体面前严肃的整理了一下警服的领口。
面对各种询问的目光,和手里各色的录音笔与记事本,这位担任了宣传部门近二十个年头,一路从近卫局建立起就跟在魏彦吾身后的老警司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水。
他念着手里的死板的发言稿,念完后做出了富有本人特色的总结。
“关于近卫局今夜的这场行动呢,我只能简单向各位说明四个字:无可奉告。”
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有笔落在地面。
随后是一连串子虚乌有,静待结果,近卫局奉公执法,近卫局德才兼备等一系列让每个记者仿佛吃了什么一样想吐又忍着的难堪表情。
下城区,二十二区的封锁线前。
狐狸已经换上了一身近卫局督察警服,挂在胸前的警员证上狐狸的表情严肃又认真,和她现在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她没有再收到任何关于魏长官的命令了,仿佛是从今夜开始,行动组和平时负责和联络保持联络的队员就忘记了自己这个人,但近卫局却没有清空她留在局里的信息,她虽然像是被放弃了,但依然还是近卫局的警员。
对于近卫局今天的这场行动,狐狸的了解要比陈默更多一些,除了在近卫局大楼的指挥中心外,不出意外,这种大场面也会有现场指挥系统负责调控,而狐狸能想到的有能力负责调控部署这种级别行动的人,大抵也只有督察组。
他们是近卫局警员中的精英,除了潜藏在暗处如今鲜为人知的特别行动组外,几乎算的上是龙门最精锐的警备力量,无论是能力还是心志,里面的警员都是经历过龙门最严酷的选拔,从各个部门内抽调出来的最顶端的人才。
近卫局不是军队,所以无法像是军队那样封锁全部的消息,理所当然的那些堵在封锁线后,以记者的身份胡搅蛮缠的记者,挂着知情权的由头让近卫局的警员焦头烂额,如果说警方最不愿意和谁打交道,那无疑就是面前的这些人。
他们的嗅觉比鲨鱼还要敏锐,行动和狗一样迅速,却偏偏理直气壮,比苍蝇还是烦人,幸运的是,狐狸往往不必和这些人打交道,而行动组,他们没什么太高的底线。
“你们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在哥伦比亚的时候,那群联邦调查员面对记者也是这幅表情。”
身旁的声音响起。
塞雷娅穿着一身警服站在狐狸的身后,她的身材较为高挑,看上去像是个护卫,目光望着封锁线上和记者扯皮的警员。
“这些人不论到哪都一样难缠。”狐狸淡淡的评价。“你们的人找到那些感染者了?”
“在下城区一家维修厂后面,和你说的一样,人数不多五花八门,萨卡兹人和他们起了冲突,被控制起来后,他们现在正往这边赶。”塞雷娅收回目光,迟疑了一秒:“我不认为这些人有胆子敢在龙门闹事。”
尤其是在看到龙门现如今展现出来的警备力量和反应速度后,塞雷娅并不认为这些感染者就算掀动了人群又能对近卫局产生威胁,说不清,一个照面,就会被打的抱头鼠窜。
“兴许他们不过是想发泄一下积压在心底的不满和不安,顶多游行示威,试图让近卫局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我听说过你们龙门有一项专门应对感染者的临时法案?”
“哥伦比亚也有,这在哪儿都不奇怪。”狐狸微微埋下头,点燃烟:“龙门的感染者只是龙门的感染者罢了。”
“所以龙门真打算对这群只敢聚集起来发泄不满,却不敢采取任何动作的人群动手?”
狐狸隐约从这女人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嘲讽,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塞雷娅,发现她并没有在看着自己,而是目光盯着下城区的方向。
“我不知道。”狐狸指尖夹着烟,轻轻吐出烟圈:“我曾经以为这里是座很美好的城市,我觉得它看起来迷人又繁华,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龙门究竟想要如何对待它下城区里的感染者我不关心,但我知道即使这次处理了这些感染者,只要龙门还在,依旧会产生源源不断的感染者。”
“你这个说法正是那些人所想到的。”塞雷娅说。
“因为他们对龙门的存在毫无意义?”狐狸叹了口气:“对龙门来讲,他们的存在没有更多的价值,这座城市榨干了他们的一切,把他们留下来,却要视他们为祸乱的根源,他们对龙门没有半点好处,像是割掉野草一样,作物才能获得更多养分,而他们不值得。”
“你似乎并不排斥这点?”
“我干嘛要排斥。”狐狸想也不想回答:“这是龙门当权者考虑的问题,即使我说不要,也不会有人来听我的,我只能做到我能做的事,管不到别人的好恶,也没能力去管。”
“换一种角度来说,没了他们,龙门更加安定,最终受益的还是我这样的人,也是大多数和我一样的人。”狐狸笑了笑:“我是龙门的警察,但他们,感染者,他们算不上龙门的公民。”
“看来在哪儿都一样。”塞雷娅轻声感慨了一句。“你现在和我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苏警官,你说你不在意这些感染者的死活,但你现在却正在帮他们。”
“顺便罢了。”狐狸说:“我想帮的可不是他们,说起来,你们的人还有多久到。”
“他们已经到了。”
“这么快。”狐狸惊讶的说,将手里的香烟扔在地上,抬脚踩熄:“那就动手吧,从这个封锁线开始,让我们来看看近卫局的反应。”
她说,从近卫局的二五仔转变到萨卡兹人的二五仔这点让狐狸没有任何不适。
“我也好带着你们找到督察组的指挥据点。”
“一旦我们这边开始展开行动,废城区那边也会同时动起来。”塞雷娅说。“我会和你一起行动,近卫局这边行动开始后,我们需要引他们散进整个下城区。”
“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狐狸回答:“我很了解那些人的做法,如果我们能先控制住那些人,带着近卫局的警员进去,他们无法大张旗鼓的动手,即使他们想要将杀害下城区感染者这件事推在你们身上,但到时近卫局必然会和他们站在对立面,近卫局的人并不清楚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他们会以为那群人是和我们一样的人,而他们,不会对近卫局的警员动手。”
狐狸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的话语里不无嘲讽。
“我们会阻止他们的,塞雷娅女士,和近卫局的警员一起。”
和近卫局的警员一起,阻止近卫局最高长官对下城区的这场小小的阴谋和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