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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三十四章 缘分这东西
         卡兹戴尔三次毁灭于大火,它数次得以重建,得万千新血,得王庭盘踞,只是先前住民已化身灰烬,随风而去,只有少数人才得铭记当初那段遭遇无数背叛的历史。
         他们被称之为魔族。
         他们曾如此如此相信那一份份许诺,直到背叛到来,无妄之灾。
         所以萨卡兹不信任外人是有理由的,萨卡兹如今的处境,也不全由萨卡兹自己造成,所以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的分歧来源于此。
         特蕾西娅依旧愿意尝试选择去信任,而元老院和征服议会的老人们已经放弃了这种可笑的妄想。
         陈默是很久之后才明白这段往事,才明白特蕾西娅和凯尔希在提起特雷西斯言语中并没有多少恨意的来由。
         他无疑是位深爱萨卡兹的将军,只是他不如特蕾西娅般仁善和宽宏,他的爱得于背叛和教训,他也有理由去抵触外界人那持续了多年的谎言,令萨卡兹徒留鲜血,残破狼藉。
         特蕾西娅,特蕾西娅曾有机会一挽狂澜,曾有机会带领萨卡兹突破世代的樊笼和枷锁,她自甘堕落,背叛了萨卡兹和卡兹戴尔。
         战争让她认清了自己,战争也让很多人认清了萨卡兹和他们各自的面目。
         他们不可避免出现了分歧,特蕾西娅认为萨卡兹不该成为人们眼中的萨卡兹,而在特雷西斯眼中,既然他们已经被视作了作恶多端的萨卡兹,又何必再去在乎他们的眼光,又何尝再去寻求他们的理解。
         软弱的特蕾西娅,软弱又仁慈的主君。
         他们都没有错,都执着于萨卡兹的延续和复兴,只是理念相驳,背道而驰的结果终归要有人倒下,卡兹戴尔才能只有一面旗帜。
         于是维多利亚成为了这场战局的关键,兴许在特雷西斯眼中,东线议会的所作所为和特蕾西娅的转变令他感到诧异,可事到如今一切早已无法挽回,没有那个统治者会懦弱天真到将既成的事实打破,拖诸于他人之手,哪怕她是特蕾西娅。
         巴别塔留在伦蒂尼姆的眼线再没有多余的作为,事实上,陈默也能想明白,巴别塔如今分身乏术,不稳定的联盟早已让他们焦头烂额,又岂能轻易将手伸到伦蒂尼姆,更何况还想试图掌握伦蒂尼姆的动荡的局势。
         但他还是来了,只是为了当初博士和他的那一场谈论,伦蒂尼姆将成为他们这条路上的第一个考验。
         一如那名前来送信的巴别塔暗线,兴许他们一早就有了牺牲的准备。
         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尤其是对于这些潜伏在外的间谍和探子们,在任职时大概就被灌输了这一理念。
         陈默没有多余的想法,他也没有和巴别塔的暗线们有过多的接触,他甚至没有急于联系龙门,对他而言,和魏彦吾早已撕破了脸皮,再也没有多余的恩怨。
         魏彦吾不配提起他父母的名字和作为,但他自己其实也配不上提及这些,可如果真到了需要联系龙门的时候,他不会在乎所谓的脸面,他有办法将龙门拉入这场战局,哪怕仅仅靠鼠王那个所谓德拉克和龙门的故事。
         陈默不信魏彦吾真会无动于衷。
         不过是一点脸面罢了,陈某人这么多年下来,没面子的事做的也不算少了。
         或许陈默不知道的是,他想的这些,巴别塔内早早有人替他做了,博士是了解他的人之一,也是少数能被他称为“朋友”的人,尽管这个朋友无比危险,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将你卖的干干净净。
         当他有了一个目标,便会不折手段也要去践行它。
         就像是他对那名尚未谋面的阿斯兰一样,每个人都是这场大局之下的棋子,每个棋子的走向都关乎了这场战局一部分的胜利,一个个入局的棋子动向串联起来后,足以动摇棋局的胜负。
         他也是其中之一,一枚不怎么起眼却被扔到伦蒂尼姆的棋子。
         上午,晴
         伦蒂尼姆清澈的天空。
         那名阿斯兰无所事事的游荡在伦蒂尼姆的街头,离开了熟悉的住所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朝哪里走,只能游走在城区的大街小巷,她没停下脚步,不如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何时停下脚步。
         她对伦蒂尼姆这个词无比熟悉,但真正深入其中,深入城市角落落入这平凡的人生,在她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
         用步行来冲淡迷茫,用眼前所见的新奇来弥补内心的惆怅,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方式,以至于没法停下脚步的她,甚至不知道当太阳落下山头后自己将在何处暂歇。
         是否有明亮温暖的壁炉火光,是否有可口冲击的食物,由是否有能让她暂得喘歇的房屋。
         她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她有些饿了。
         人生中难得一见的感受,就像是现在这种难得的糟糕心境,一样让她手足无措。
         事实上人生中所谓的巧遇大多都是人为,至少对于陈默而言,和阿斯兰的巧遇算的上人为,也有一半的因素算是巧遇,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找上门去。
         巴别塔的联系电话来的有些突然,似乎他们已经确认了目标的位置。
         提着购物袋的陈默刚好被几个奇装异服的嬉皮围在路上,莫顿区的治安算不上太好,地处城市边缘也是仓库的所在。
         就在陈默考虑着要不要放下电话让眼前的几个“社会青年”好好感受一下正义人士的毒打时他的愿望落空了。
         他还没有放下购物袋,眼前叫的最得意的那个就被人扯住了后领一把按在了地上,随后几秒简单的画面,出手果决狠辣,没有丝毫迟钝犹豫,所导致的后果就是现在哀嚎在地上爬起来仓皇逃走的几人。
         她的每一个动作擒拿动作都像是教科书上教的那样精准与刻板,身体素质也远超常人,没有一定的专业训练决对达不到这种程度。
         很显然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受过这一方面的专业训练。
         她利落的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身材高挑,穿着牛仔热裤和红色的夹克,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来英姿飒爽,像是狮子鬃毛般的金色的头长发有些纷乱,扎成利落的马尾,头顶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谢谢。”陈默犹豫了几秒说。
         看着她英姿飒爽的见义勇为,几乎在几秒之内就将自己的人设转为了一个平常的劳苦大众,毕竟他得想办法拐走这只阿斯兰。
         “举手之劳,不用谢。”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又转到他手里提着的食材上。
         “我帮了你……”
         她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看着陈默手边的食材说出了这句话。
         “啊,谢谢。”
         “我帮了你……”她有些踌躇的说着,组织着语言:“我以前见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那些书上的故事也能和现实相通的话。
         如今的她还尚未有多年后在市井街头混杂跌打的灰烟和风尘,一个故事之外的人,他的出现不经意间改写了许多人原本既定的命运。
         只可惜他的命运也因此和诸多苦难离别联结而一生灰暗无光。
         维娜就像是才从高门大宅里出来的大小姐,以为所有的常识都是书上写的,所以不谙世事,她初次见面给陈默这样一种感觉。
         “所以?”陈默反问道,还没太搞懂她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
         她有些不适的偏过头,大概是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窘迫的时候。
         陈默明白了她的意思。
         假使这只阿斯兰掉头就走陈默反而还得想办法出口挽留,当然他也没料到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巧合到他想找的人反过来找上了他。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吃饭?”
         “可以吗?”
         她猛地转过头盯着陈默。
         “算是你帮了我的感谢。”
         “那就……劳烦你了。”似乎是忘了客套和礼节,她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的说。
         她的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落后两步跟在陈默身旁。
         “现在要回去?”她问。
         “回去做饭。”
         “伦蒂尼姆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把手背在伸身后,打量着两旁的街道上的建筑,仿佛是第一次出来,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大概是找到了饭票,所以她心情稍好一些。
         她很年轻,年轻的阿斯兰似乎周围的景物都能吸引她的目光。
         “不算吧,我也只遇到过一起。”
         陈默说,从来伦蒂尼姆起也只有几个星期,作为一名外来者,他其实不算了解这个城市。
         “你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原住民?”
         她收回目光,偏过头落在陈默身上。
         “几周前来这里的,的确不是原住民。”
         “从哪里来?”她不经意问,不知是试探还是真的随口一问。
         “……”
         “抱歉,随口问问,不想也可以不用回答。”
         “哥伦比亚,以前住在哥伦比亚,因为工作调到了这里。”
         “做什么?”
         “只是一个小小的仓库管理而已。”
         “仓库管理员,离这里很远吗?我在路上看到了几个还不错的餐馆。”
         是啊,陈默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放在那些地方,可是小姐,你以为一个仓库管理员能有多少工资,请你去哪里吃一顿,这个月的工资就别想要了。
         更重要的是,你要是吃完了就跑,我还得考虑去找你,怎么把你留下来。
         陈默没有开口,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也表现的如同一个寻常甚至有些市侩吝啬的小市民。
         她似乎有着问不完的问题,那些问题都很平凡,作为一个外来者,至少陈默觉得像是她这样的维多利亚人不应该问他这样的外来者这么多的问题。
         而她的问题,又隐隐透露出阿斯兰在伦蒂尼姆并不那么安稳的处境。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陈默反过来问。
         “嗯……差不多二十年了,我出生就在这里。”
         “那您不觉得,问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这些问题很奇怪?”
         “哈,可能是因为我很少出来的缘故吧。”她转移话题,似乎不太想提起这些,目光放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
         街道上熙熙攘攘,她促足几秒看着那里,看着各种建筑与人群,微微有些失神。
         “家人呢?”
         陈默回过头,看着她愣在那里的身影,停下脚步问。
         她走上来跟上陈默的脚步。
         “好久没有见过了,我离家很久了。”她回答说,又问:“你呢?”
         “和你一样。”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救命恩人,和被她救下的家伙,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以及包藏祸心的外来人。
         走到郊区的角落,转过一条长长的甬道,陈默看到那间仓库被锁链锁上的大门,周围是一条长长的街道,零星的几家店铺,离得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型公园,陈默常去那里的长椅晒太阳。
         陈默拿出钥匙,打开门口的铁门。
         两间仓库矗立在那里,仓库里也没多少东西,或许连这间仓库所属的公司也不记得在这里还有这样一间仓库。
         巴别塔安排的这个身份的好处就在于很不起眼而且行动方便。
         汪汪汪……
         狗叫的声音在打开门之后响起,一只小型的杂毛幼犬从仓库的角落里冲了出来,跑到陈默身边,围着他的腿开始撒欢。
         这是陈默前几天在外面捡到的流浪犬,看不出什么品种,他没有相关的经验,一路跟着自己回来,结果就赖在了这里。
         陈默没有收养它的想法,至少没有去市区的宠物管理中心办理相关文件。但几天下来,他还是给这条狗取了一个名字,虽说陈默还是不待见它。
         陈默一脚将脚边跳来跳去的杂毛狗踢开。
         “一边去。”
         杂毛狗叫着被他踢开,又看到了跟在他后面进来的陌生人,理所当然的它又狂吠了起来,但很快就变为了哀嚎,像是见到了什么天敌,夹着尾巴转过头就跑。
         “站住!!”
         命令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一股凛冽的气势
         陈默下意识停下脚步。
         被识破了,不应该啊,就在陈默反思着自己一路上的言行,想着后面的女人是要发难了,她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不是叫你。”
         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陈默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到她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只癞皮狗。
         “蹲下。”她命令道。
         陈默惊讶的看着那只杂毛狗乖乖的蹲下。
         “起来!”
         “绕圈!”
         “立正!”
         陈默目瞪口呆的看着杂毛狗在她手指的指挥下做出的一个个动作,注定不会有人来告诉他,为什么这只狗会这么听话。
         她仿佛有着一种天生的气势,上位者的气势。
         陈默也曾试过训练这只狗,只可惜它是真的赖皮,除了会叫两声之外,只会吐舌头。
         “你养过狗?”
         “没有。”她摇头了摇头,“也不是很困难,只需要和平时……没什么。”
         她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她像是对眼前的杂毛狗充满了兴趣。
         “旺财。”
         这句话用维多利亚语翻译过来是钱的意思。
         “钱?”她怪异的看着陈默。“你很缺钱?”
         记忆里,她好像从来没有钱这个概念。
         “是啊,没人不喜欢钱,我做梦都想赚钱,有钱当然好了。”
         陈默胡乱侃着手里的食材交到另一只手上,从衣服包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欢迎来到我家。”
         “打扰了。”
         她很有礼貌的跟着陈默走进门,不知是该用引狼入室还是羊入虎口。
         与其说是我遇见了她,倒不如说是我捡到了她,就和我捡到那只癞皮狗一样。
         也许当初没有发生这件事,也不会牵连出后来那么多的麻烦,至少我也没想到,来维多利亚的目的第一步能这么快就实现。
         往后想来,那应该是属于我们之间的缘分,但大多数时候,我遇到的人都是有缘无分。
         只可惜到最后等我想要抛弃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放不开那只手,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这样一个事实。
         那是一个流浪者无所依靠时的眼神,一如我过去那十几年。
         我很珍惜那段平凡生活的回忆,像是我那已经远去的幻想,而这只阿斯兰弥补了一部分那些缺失。
         她出现在我了结龙门的恩怨是非彻底放弃那段过去之后,而我恰好出现在她最迷茫无措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