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人礼结束成为一名德克萨斯后,我想的是我能为我的家族做什么,家族想要我做什么,家族的荣誉,任务,家族的兴盛,敌人。
离开家族后的我还剩下什么呢。
我是德克萨斯,还是因为我是德克萨斯所以我才成为了德克萨斯。
我没想过自己的今后会是什么模样。
今天发生了一件也许该被称为尴尬的事。
蛇将德克萨斯从床上抱起,他的手穿过女孩的小腿和后背,薄毯滑落后,女孩的上身缠着绷带,而下身,只能说很清凉。
德克萨斯没有想象中如同普通女性那般太过激烈的反应,不如说,她的反应太过冷淡。
她不是不懂这些,在叙拉古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女性,鲜有不了解这些。
她只是不在乎,无所谓。
那个眼神代表了她心里的想法。
“怎么?”
德克萨斯疑惑的仰起头问,她的手臂揽着蛇的脖子,女孩右臂上有一个显眼的黑色刺青,尽管是这种称得上亲密的动作,她的眼神除了平淡外仍旧没有其他的情绪浮现。
仿佛被她抱住的不是一个活着的人,更不用说是男性。
“我在想,是不是得给你买身衣服。”蛇转过身,抱着德克萨斯朝门口走去:“你那件白西服我扔了,上面全是血,而且烂的也穿不了。”
“嗯。”
“算我赔你,你想要什么款式,先说好别太贵。”
“我没什么要求。”
“那你这种姑娘一定特别好养活。”蛇说。
前提是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得有为此搭上命的准备,某种程度上而言,好养活的姑娘仅仅只是指姑娘本身。
她身上的伤痕不少,像是在无声的向看到这些伤痕的人证明,她有过一段非同常人的往事和经历。
外面停着一辆满身泥污的越野车,蛇走到车后座。
“劳驾。”他说。
德克萨斯身手拉开车门,蛇将她放在后车厢,他关上车门,来到后面,拉开后备箱的门,德克萨斯偏头看到他在翻找着什么。
一套衣服被从后面搭在车椅上。
“我的衣服,可能稍微大一些,凑合着穿,等离开附近的势力范围再去给你准备衣服,唉,也是当初我进城的时候没想起这茬,绝不是因为不确定你是否会离开想省一笔钱。”
“这是笑话吗?好冷。”德克萨斯冷淡的回答。
“……”
蛇翻找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重新响起。
“你的源石剑柄暂时用不上了吧?”
“嗯?嗯,暂时。”
后车厢内放着一把源石剑柄,遇到德克萨斯那天被她握在手里。
“现在想起来,当时从你手上拿下来的时候还费了我不少力气。”蛇感叹了一句,关上后备箱。
他走上车,引擎发动,震落了飘落在车上的落叶。
“我问过附近的聚居地,最近的镇落离我们有一百多里。”
“塔兰托,那里是特林家族的地盘。”
“哦?你很熟悉嘛。”
“我去过哪儿。”
“那看起来有你在我们不需要地图了。”他放下手里展开的地图:“我之前听人说叙拉古西边还有个经常闹鬼的村子?”
“不清楚。”
“可惜了,我还想着去看看。”
后视镜内,德克萨斯已经换上了那身寸衫,寸衫有些大,松松垮垮的套在女孩身上,她头顶和发色一致的耳朵微微趴着,挽起了些袖口,能从寸衫外看到绷带的痕迹,某些地方倒是一点也不显得宽大。
“你在看哪里?”德克萨斯忽然问,后视镜,她的视线和蛇相对。
蛇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你说什么?”他好像没听懂。
“我看到了。”
“……其实吧,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他试探着问,德克萨斯阴沉着脸没有回答。
女孩斜斜的靠在车门上,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色。
她现在开始对决定和这个叫蛇的男人同行抱有迟疑和审视。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蛇抬手将唱片放进车载音响。
德克萨斯又听到那首歌。
“我在夜里点燃了那根蜡烛。”
“旅人啊,你找到家的方向了吗。”
“风雪淹没了我们重逢的道路。”
“我何时才能再见到你……”
“我们还能再见吗……等到风雪散去,等到冬羽啼叫,春天还会不会来。”
“是啊,你总这么说。”
“你说快要相见。”
“我等了你几年,我还要等你多久,等到岁月让我脸上爬满皱纹,等到我已变得垂垂老矣。”
“那时,我不再想要见你。”
“我不再想你见到我衰老的模样。”
“因为我还爱着你,爱着我们分别时,我在你记忆留下的样子,青春一去不复返,但我还爱你,尽管我们对彼此留下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
原来后面是这么唱的,德克萨斯想。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她忽然轻声问。
“不清楚,买车的时候就留在了车里,应该是忘记拿走的东西吧。”蛇回答,又说:“但我还挺喜欢的。”
德克萨斯冷淡的表情微微缓和下来。
“是不错。”
“你也觉得?”
“嗯。”
“对了,会开车吗?”
“学过。”
“那就是会了。”蛇说:“等你伤好了,你可以接替我开车,这么一想,其实救你也不算亏,至少要让我从叙拉古一路开到龙门想想都不好受。”
“既然不想,为什么不和商队一起回去。”
“有很多原因,你想听那个?”
“都可以。”
德克萨斯很少去执着这些。
蛇想了想:“因为有人在追杀我,我要是和商队一起走,容易暴露不说还可能连累到别人。”
他说着抬头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这么一想咱们其实一样,都不安生。”
“还有……”
“还有我想在回去的路上顺便去乌萨斯找一个人,如果跟着商队会很麻烦。”他说,又微微偏过头问:“你觉得会是那个?”
“你比我清楚。”德克萨斯冷淡的回答。
这个答案简直完美的让人找不到挑剔的借口。
她收回视线。
“有没有人和你讲过,你很没幽默感,叙拉古这边干你们这行的都这样?”
“据我所知,大部分人都很严肃。”
“那一定相当无聊。”
“没人会在杀人的时候嘻嘻哈哈。”她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抿紧嘴唇。
除了某个人,她心里这么补充。
她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
“你想找的那个人,是做什么的?”德克萨斯随口问。
“做什么的啊,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应该是她想做的事吧,我们十多年没见过了,我只有她的名字。”
“你还要找他。”
“我还要找她,即使只剩下一个名字。”
“……”
德克萨斯微微沉默了一会。
“那他一定对你很重要。”
“重要与否,只有等我找到她才能知道。”蛇说:“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还活着。”
“她一定还活着。”
蛇说他要去乌萨斯找一个人,他只有那个人的名字,但乌萨斯很大,比叙拉古要大的多,只有一个名字很难在那里找到某个特定的人。
但他却说的很肯定。
他肯定那个人活着,也肯定自己会找到她。
满嘴谎话的家伙,让人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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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萨斯北
雪原
【晖洁:
最开始成为感染者的时候,我过得浑浑噩噩。
我知道科西切想利用我做很多事,但总是在害怕,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他是不是打算用些什么手段,让我花这么多时间建立起的感染者通信网络毁于一旦,还是说他打算让我分裂感染者,让他们分散成城市派和聚落派?更可怕的一种情况,他会不会打算让感染者组成新的军队,重新让乌萨斯走向战争?
我只能猜测,灰暗萦绕在我头上,挥之不去,但我只能向前走。
有个雪怪,似乎叫做佩特洛娃的,她昨天拿瘤奶炒了油籽,这做法真奇特,味道还挺有趣的。】
“你是说那件事……我想起来了。真快,这都过去两年了。”阿丽娜感叹着看着面前的塔露拉,好奇的问:“战士们传来传去的是真的吗,所以你真的和她打了一架?听说你们把那个废弃城市都炸没了。”
“没那么夸张,传言总会变得越来越匪夷所思。”塔露拉无奈的回答:“……我只是把她的源石冰晶烧化了。”
“萨申卡,不准乱跑,会滑倒的!”
阿丽娜板起脸看向从自己和塔露拉身旁跑过的一个孩子,孩子回过头。
“知道了,阿丽娜老师。”
阿丽娜收回视线。
“看他们现在能够自在活着的样子,挺好的。”塔露拉忽然说。
“这就是我的职责。”阿丽娜有些骄傲的回答。
“老实说,我当时没想到你会自告奋勇去教孩子们。”
“我跟孩子们的感情可比跟乌萨斯的感情好。”阿丽娜说,又后知后觉的问:“……你刚刚说你把什么东西烧化了?”
“霜星的源石冰晶,她小队使用的一种法术装置,我猜。”塔露拉不确定的回答。
“那可是……霜星。”阿丽娜惊讶的说:“她肯定不服气。”
“哈,没错。”塔露拉笑了笑:“所以吐一口气的功夫,我就被她冻上了半边身子,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冲我的脖子一冰刀砍了过来。”
“我拦住了她的到,嘶的一生,这把剑这么几年来头一次结了霜。”
塔露拉的手搭在腰间,她话语有些得意:“她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她的刀切出豁口。”
“啊,看得出你很乐意说这段事。”阿丽娜用我就知道的眼神看着塔露拉问:“你是不是还挺自豪的?”
“也没……好吧确实。”阿丽娜的眼神让塔露拉没法反驳:“呃,这个孩子,躲在牧栏后面那个,她叫什么?”
塔露拉的视线看到有几个孩子躲在牧栏后面偷听他们的对话。
阿丽娜回过头。
“柳包芙,别在这里偷听,柳巴!下节课我就读故事给你们听。”阿丽娜瞪着他们,假装吓唬道:“没错,就讲个灰森林的鬼魂故事吧……很可怕的故事!”
她说完又对着有些害怕的柳包芙。“去帮老师那些木屑来好吗?用篮子装,谢谢你。”
看着孩子们走远。
她回过头问:之后呢?
“之后霜星……阿丽娜,你也知道,这可是霜星,她的名字比我更早在西北冻原感染者术士之间传开。”
“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把你的名字说来说去。”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拿着这个名字去威胁别人,但要是战士们听到这个名字就想挑战我本人,那挺好。”
塔露拉微微仰起头,一脸自信。
“和你不一样,霜星可不会接受什么挑战。”阿丽娜不这么想:“这样想的话,你真的把她惹火了。”
“她是感染者里顶尖的术师,顶尖的小队指挥,也是感染者里最强的战士。”
塔露拉解释道,阿丽娜想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
“不要误会,阿丽娜,我没冲这个目标去。”
“可在很多人眼里你们是有相像之处的,孩子们有的说想以后变得和霜星一样,也有的说想当你这样的英雄呢。”
阿丽娜这么说,仿佛在隐晦的提醒什么。
塔露拉急忙抬手打断了她。
她不愿意被人当做英雄,也不太喜欢英雄这个说法,英雄向来没什么好下场。
“停,停,我真的不喜欢这个词,那你呢,阿丽娜,你又是怎么想的?”
“在我眼里每个人都不一样。”
“总觉得你就是会这么说。”塔露拉一副果然的表情:“其实,我也不太知道霜星小时候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的教养很好,可能她过得还不错,可别让任何一个孩子经历过我经历过的这些。”
“你也很有教养,塔露拉。”
“我不愿意提这事。”
阿丽娜顿了顿。
“……塔露拉,我们谁也不知道这片大地留个他们的遭遇会不会比我们遇见过的更荒唐。”
“丧气话。”
“这也是我想做老师的原因。”
“我的老师可不是你这样子的。”塔露拉加重了老师的语气,她轻叹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霜星也许也……”
“谁知道呢,没有一个感染者的人生是相同的。”
“呼,总之,和霜星争执过后,我就再也没敢在技巧训练上懈怠过,别说法术,剑术也是,这些我可都不能输给她。”
阿丽娜笑了笑,她喜欢这样的塔露拉,知道自己的缺点,却不会迷失和过度盲目。
“你和她打了一架我知道了,然后呢?”
“撑到她气消了,她才告诉我这事他不做主。”
阿丽娜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就只有一个人能做主了。”
“就像你说的,是的,在我们这场斗殴结束后没过多久,就从城市的另一端走来了一个……人。”
塔露拉斟酌着措辞,她至今无法忘记自己当时的震撼。
“回想一下都让你那么费力?”
“应该说是第一眼印象太过震撼,使得我只能想发设法挑一些词给你,中午的眼光倾洒在他身上,居然照不化他身上淤泥一样的黑色。”塔露拉说:“我正和霜星说着我的计划,我说到我会联系上其他城市的感染者,我想调集资金建造活着谋取小型的移动城市,我邀请他们加入计划……”
塔露拉顿了顿。
“当我看到他的影子,我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自己没那么有自信。”
“你也会没自信?”阿丽娜惊讶问:“我从来没见你不自信过。”
“是吧,但那可是……爱国者。”
“你没能说服他?”
“到现在都没有。”塔露拉叹了口气:“后面的事你都清楚,在我和霜星那场友善的研讨之后,我们的队伍成功和游击队合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