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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十一章 你终将走上正途,小塔
         【我不信命,但通常我们又将被世俗掌握和推动的人生,称之为一种命运无常,我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早已注定,可后来我走的一步步,都与之前的因果息息相关。
         反抗命运是否也能被划分为命运的一种,还是说是从头至尾,人都不过只是在反抗自身,在与自己做抗争。】
         ————
         她叫霜星,或者说叶莲娜,后者往往不如前者为人所知。
         一个身世坎坷,怀有些不切实际理想又希望尝试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的乌萨斯年轻人。
         在相同的年岁里,乌萨斯不缺类似她这样的人。
         年轻,能力出众,担当长官,或许还带着些因自身经历而产生的骄傲与自信,也难免导致急切,身为感染者的处境让她对自己的现状有一定的考量,却又因为年轻,所以气盛。
         自以为已经经历足够的挫折,将今后轻易而举挂在嘴边,不理解老一辈人在他们眼里看来的畏首畏尾与顽固,果敢也愚蠢。
         外表冷漠,内心热切。
         一个纯粹的战士,一名稍显叛逆的女儿,一位初出茅庐的军队长官,她正站在生活的门槛上,对未来有着自己所谓美好的畅享,又迫于现实而不得不认清自己的处境。
         坚韧,聪慧,有时也莽撞,还不具备真正担当大任的能力,也同样心慈手软,也许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年轻人总是会对自己抱有较高的预期,又在超出预期的现实前茫然失措。
         这是后来陈默对霜星的评价,同时也是对整个营地内里大多数人的评价。
         而此时,他与门外这只雪兔子尚且仅有两面之缘,对她的了解也只限于霜星这个代号以及所谓雪怪小队队长的称谓。
         营地内的人来教室里通知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孩子们陆续跟着那人离开教室。
         “老师不一起来吗?”柳包芙转头问站在教室里的陈默。
         “不了,老师等会过来。”
         “那我先过去了。”
         “好的。”
         虽然只有小半天的时光,但陈默已经和这群孩子们建立起了联系,他们渴望知识的程度不比任何地方弱,有些调皮的同时不能掩盖这群孩子对于未知的好奇与向往。
         特蕾西娅曾经说孩子才是卡兹戴尔和萨卡兹的未来,陈默同样这么认为,可在认识到这个问题之前,他首先认为得结束卡兹戴尔的战争,修养生息需要一片安宁的土地,一片能够让这些孩子们健康顺利活到长大的土地,无论这片土地下是否埋葬了数之不清的骸骨。
         也许将来,陈默真能够去考虑做一名老师,不过这个考虑兴许得排到很后面才行了。
         长靴跨过教室的门槛,不知是否是错觉,空气似乎都在随着她的到来而降低了几分。
         霜星微微仰头望着简陋讲座前的陈默,他正将刚才展开的画纸一张张收好,连他放在教室内那些简陋的教具和阿丽娜借给他的教课书。
         教课书很旧了,大抵是经常被翻阅的缘故,上面留下有许许多多的笔记,用略显娟秀的乌萨斯字体写着,陈默不太能够认的全。
         “霜星?”
         白兔子没有回答,目光打量着陈默,点了点头。
         “有事?”
         “我从外面经过,正好看见你在给孩子们上课?”
         她像是解释,但带着疑问的语气。
         “受人所托,阿丽娜受了伤,所以拜托我来帮忙照顾一下这些孩子,我想我也不能在你们这里吃白食。”
         “你很擅长?”霜星问,又解释道:“我在外面站了有一会,你讲的那些,一些我听过但没你知道的详细。”
         “所以?”
         “塔露拉说你和他是朋友,我却从没听她提起过你,你和我在雪原上见过的很多感染者都不一样。”
         “这不奇怪,我不是乌萨斯人,也不是这片雪原上的感染者。”
         “以你的学识和能力,本可以不必留在这里,你是为塔露拉来?”
         “这是我的事。”
         “你留在这里,也是我的事。”她说,又问:“你是战士?”
         她似乎有很多问题,问题或者试探。
         霜星的目光越过陈默,落在他放在教室最左边的那个长盒上,陈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顺着望过去,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兔子或许是对他的身份抱有怀疑,所以在偶遇过后才走了过来,从她一开始的话语里就隐隐带着些试探的味道。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你的问题问完了,是否我也可以问几个问题?”陈默问。
         霜星沉默了一下,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我刚才看你刚来时面色不善,会议的结果让你不满意?”
         “与你无关。”
         “那就是了。”
         “你……”霜星瞪了陈默一眼,视线对视时,她的话语停了下来。
         “营地要转移了对吗?”陈默问:“带着这么多普通感染者行动风险想必不小,而且我猜第四集团军应该已经知道了你们这群感染者的存在,以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态度,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霜星蹙眉反问。
         “你可以去问塔露拉?”
         “我当然可以去问她,但塔露拉的回答和你没有任何区别。”陈默说:“一件已经决定了的事,不会因为我去问谁而发生改变,即使你不说,等行动之后我依然能明白。”
         陈默看了一眼教室外。
         “我没看到其他战士出现,外面现在就只有你的身影,所以我猜一定是你对会议的结果不满意,所以选择了提前离开。”
         陈默平静的说,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霜星。
         “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霜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陈默。
         这时又从教室外匆忙跑过来两名雪怪。
         “大姊,我们到处找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大家一起商量,就算你不认同大爹的意见,也可以私底下提出来嘛……啊,你是,我记得你,你是昨天下午在塔露拉旁边见到的那个……”
         佩洛特娃似乎是才注意到陈默的存在,不过她似乎没记住陈默的名字。
         “陈默。”陈默接过她的话语。
         “对,对对,不好意思,你看我都给搞忘了,你的名字不太常见。”她干笑着说,又问:“那你现在是在这里……”
         “教书。”
         “哦哦,那挺好的,孩子们一直都缺少合适的老师。”
         也许是觉得这一问一答的方式有点尴尬,佩洛特娃急忙转移话题,拉着霜星的手。
         “大姊,快跟我回去,会议还在继续,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结果已经定了,我现在过去有什么用。”
         “那大家都在那里,大姊,之后的计划你总得听一听吧。”
         霜星望了一眼陈默的方向,转过身带着雪怪离开了教室,陈默看着他们的走远,又在中途遇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战士。
         他仿佛一座黑色的厚重山岳屹立在两人面前的道路,连同着站在他身旁的塔露拉和面前的霜星在那一刻都显得极为渺小瘦弱。
         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
         塔露拉似乎是注意到了陈默的目光,望过来时对他挥了挥手,陈默同样抬起手,但在那一刻,那名战士将视线往了过来。
         他,或者说祂,头上有一副白骨般色泽苍白的面具,那对犄角大的可怕,视线落在陈默的身上,有过一瞬间的对视,可陈默却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随之共鸣,他仿佛看到了在爱国者身后的尸山血海,黑色的阴云盘旋,高大的战士屹立在阴云覆盖的苍白大地,他抬起手,手中的长戟对准了天空盘踞的黑色旋涡。
         陈默摇了摇头。
         挥散那些仿佛错觉般的杂念。
         他已经看着塔露拉向自己走了过来。
         “我看到霜星从你的方向走过来?”塔露拉问,看着被陈默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教具,心思敏捷的她猜到了陈默怎么会在教师这里。
         “阿丽娜拜托你了?”
         “你怎么猜到的?”陈默问。
         塔露拉微微抱起手,望向阿丽娜的住的方向。
         “因为在营地里,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阿丽娜你念念不忘的,就是这群把她当做老师的孩子了吧。”
         塔露拉转头望着陈默,她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让陈默在营地里当一名老师也不错,起码自己知道他在这,回来后还能见到他。
         她露出笑容。
         “其实现在也不错,正好营地里的孩子缺少合适的老师。”
         “刚才一只雪怪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陈默回答,将手里的教具提起,塔露拉伸手接过,他从木阶下走进雪地:“不过我觉得,还是阿丽娜这样的人更适合做一名老师。”
         “为什么?”塔露拉疑惑的问。
         “我不确信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安心下来做这件事,比起让我三心二意,阿丽娜更合适。”陈默说:“说这些还是太早了,塔露拉,在让阿丽娜能好好教导孩子们之前,得先给孩子们一片能安心读书的土地。”
         “这是我的职责。”塔露拉说,她回头望了一眼简陋的教室:“如果有一天,我们要让这群孩子也走上战场的话,我怕会有那天的到来,他们都还太小了,这不是他们该去承担的。”
         “我想在那天到来前,你肯定会先他们一步留在战场上,塔露拉。”
         陈默说,他看着面前的塔露拉。
         “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一具平凡的血肉之躯,受了伤会流血,伤重就会死去,所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也别去想太遥远的事情,塔露拉,我刚才和霜星聊起,她似乎并不同意你们会议的结果?”
         “霜星告诉你的?”塔露拉问。
         “没有,我猜的,她脸色不怎么好看。”陈默说:“而且她好像有些抵触我。”
         “霜星没有恶意,兴许这段时间我们遇到了不少出尔反尔的事,霜星是在抵触这些,你刚来这里,她对你不够了解,其实她人不错,只是有时较真起来让人觉得难应付。”
         “比如?”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她邀请你一起训练,你最好不要轻易答应。”
         “怎么说?”
         “她不会下死手,但被法术冻住半个身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塔露拉似乎想起了什么,隐隐带着些忌惮,仿佛不怎么想谈起这件事。
         营地内的食物配给是统一的,因为所剩不多的物资必须严格配给才能避免出现浪费,能让每个人营地内的人都能吃到食物,当然战士的配给额度要比普通感染者多上一些,因为他们要承担更多的人物。
         这座营地内其实不到五百人,他们原本有更多的人,不过一些人在中途离开了,另外一批人在不同的据点,塔露拉掌握有联系各个村庄和感染者聚居地的号码薄,她想通过这一方式将雪原上的感染者联络成一个整体。
         但在陈默看来这恐怕很难。
         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往常是很难建立的,更不必提建立之后是否牢靠,塔露拉没有能力顾及整片雪原上的感染者,她也没有办法在同时养活那么多人,况且还要躲避乌萨斯纠察队的搜捕和追查。
         人心难测,反复无常。
         她不该给那些人她难以完成的期望与许诺,这些只能令她徒增压力,希望一旦落空,就容易演变成仇恨,无缘无故的好意太厚,就会滋养出不该有的怠惰。
         她看的太远了,远远超过了她自己的能力,于是难免会沦为不切实际。
         常见的土豆混合一些粗糙的谷物再加上有时狩猎得来的少许肉沫混合成的稠状物组成了感染者在这个寒冬中午的午餐。
         没有任何丰盛可言,哪怕只是填饱肚子都只是勉强,他们还有几台雪地车和从纠察队手中缴获的牵引车,不多的驼兽,没有多少物资可言,更缺乏燃料,但这个冬天还很漫长,乌萨斯的冬季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需要去渡过。
         “现在没有村庄能再和我们交易物资了,想交易物资就必须去更远的地方,也更容易被路上的纠察队岗哨发现,所以这几天我和战士们都在商议转移营地的计划。”
         她这么说。
         和陈默记忆里的那个小塔不同,在风雪里的她要更为成熟和坚韧,也更加清瘦和憔悴,她本该过上更好的生活,陈默本该给她更平稳的生活。
         可回过神,时间过得太快了,快到陈默已经无力再去改变什么,快到一切早已走上了既定的轨道。
         他只能看着塔露拉往前。
         “你在听吗?陈默。”
         “你不挑食了,小塔。”
         “我……食物在这里很宝贵,都是大家冒着风险得来的,我又怎么敢再去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