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国者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塔露拉意外于从陈默屋内走出的爱国者,她侧过身让开道路。
“这个时间,你应该正在和战士们一起整装,商议行程与部署计划?”
爱国者注视着面前的塔露拉,他这么问。
“事实上我正从那边过来。”
“做事要分清主次,塔露拉。”
“谨记您的教诲。”塔露拉回答。
爱国者没再说什么了,他收回视线,越过塔露拉走进黑夜。
塔露拉回头望着爱国者背影,心里是难以避免的困惑。
“紧张了?”
陈默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紧张什么?”塔露拉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他。
“他给人的压力很大,哪怕他没有用任何严厉的措词,但还是会让人感受到压力。”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塔露拉问。
靠在门旁的陈默怂了怂肩。
塔露拉望着他的脸旁。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修理一下自己的胡渣,已经很长了哦,用这幅样子去教导孩子们真的好吗?陈老师。”
陈默伸手摸了摸下巴,触感坚硬而刺手。
“等空下来再说吧。”他回答,让开身体:“要进来吗?”
“不了,我一会就走,那边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
塔露拉摇头说,陈默注意到了她腰间的佩戴好的武器。
“对了,爱国者先生来见你做什么,他可不想是会单独找人谈话的人,他应该不认识你才对。”
“一些关于卡兹戴尔的事,怎么说呢。”陈默的视线望着爱国者离去的方向,他收回目光说:“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身上带着卡兹戴尔的气息,他是这么说的,大抵是某种萨卡兹特有的法术。”
“这样……”
塔露拉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后,她说:“我把你留在营地里的事告诉霜星和雪怪们了。”
“他们同意了。”
“嗯。”塔露拉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你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呃……”塔露拉愣了一下:“我说给他们找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帮手,不过……”
“不过?”
“霜星可能暂时还信不过你。”塔露拉顿了顿回答。
“不奇怪。”陈默没有意外:“我也没想着自己一定能指挥的动他们,毕竟他们才是营地的老人嘛。”
塔露拉张了张口,有些纠结,语言又止。
陈默明白了她的想法。
“安心,塔露拉,我没觉得不满,其实比起营地我更担心的还是你那边的情况。”陈默说:“你去看过阿丽娜了吗,告诉她这次行动。”
“……”
塔露拉轻轻呼了一口气,没在谈起这个话题。
“我本来打算来这里之后就过去看她。”
“所以你过来就是特意提前和我说一声,免得到时候,我会和雪怪们产生矛盾,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陈默这么问。
塔露拉怔了一下,她注意到了陈默嘴角的笑容,忽然明白他是故意用这种话语打趣自己。
“喂……”
“就没有其他单独想嘱咐我的话?”陈默问。
面前的女孩轻轻仰了仰头。
“那些话等到回来再说也不迟。”
“我等你。”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谎话精,不会太久。”塔露拉回答,又补充道:“注意安全。”
“你也是。”陈默点头说,“好了,去看阿丽娜吧,之后不是还要和战士们一起商议作战吗,大家都在等你。”
塔露拉轻吸了一口气,她看着面前的陈默。
“那我过去了。”
“好。”
塔露拉转过身,她走向阿丽娜的屋子的方向,脚步又在中途停了下来,她回过头望向陈默的方向,似乎是早有预料,陈默抬起右手轻轻挥了挥。
站在屋前的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白天的积雪还没能融化,雪地上留着清晰的脚印,塔露拉心里忽然安稳下来。
忐忑的灰色眸底渐渐平静。
她收回视线,再不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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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AM
天色还未亮起,一小时前天空飘起了小雪,雪不大,游击队的盾卫与塔露拉带领的感染者战士们就在这样小雪飘落落还未亮起的清晨离开了营地。
雪地车的车灯刺破了昏沉的夜晚,冷意席卷而来,在夹杂的风中从冰冷的钢铁造物前飘过落在人的肩头,又撞碎在脸上。
刺骨的寒风,引擎的轰鸣与履带的震动震落下昨夜茅屋屋檐与路旁数枝上的积雪。
塔露拉披着白色的伪装斗篷,防风镜压下了她额头的银发,装载着盾卫们装备与施术单元的几辆雪地履带车排列着驶向村庄外。
“塔露拉,我们先走一步,之后再汇合。”车上,车上的盾卫拍着车门对车外的塔露拉喊道。
塔露拉抬起手,竖起拇指,引擎声淹没了人的喊声。
“保持联络,等我们任务完成后再来找你们。”
“你们注意安全,小心点。”
“你们也是。”
车辆远去,引擎的轰鸣缓缓消散,塔露拉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雪里的车辆,她回头注视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战士,目光落在不远处注视着这边的雪怪小队身上,塔露拉对着刚刚和爱国者分别的雪怪们点了点头,没能在雪怪们的身旁见到陈默的身影,但意外的是,塔露拉却看到了阿丽娜,她在自己望过去时抬手挥了挥。
塔露拉收回视线。
她放下额头的风镜,跨上停在身旁的雪地车。
“我们走。”
她骑着雪地车驶进天光未亮的风雪里,身后跟随着和她一同离开的战士们。
阿丽娜望着远处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她回过头,目光落在依靠着木屋围墙另一侧的陈默身上,他下巴密集的胡渣已经刮去,黑色斗篷后方露出一柄武器的剑柄,另一旁,带鞘的重刀斜靠在腿侧。
“不去见见塔露拉吗,明明都来了,我看她刚才好像在找你。”
“不了。”
“怕自己会忍不住跟上去?”
“怎么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忍不住想跟过去,才刚刚见面却又要离开。”阿丽娜回答。
“我猜一定是塔露拉让你留下的,对吗?她肯定拜托过你替她保护好营地里的人。”
“你很了解她,阿丽娜。”
“不对哦,我啊,其实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了解她,但我却一直有些担心。”
“担心?”陈默疑惑的看着阿丽娜。
“是啊,担心,我好担心有一天塔露拉会不小心错过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担心有一天她会犯错,却没有挽回自己错误的机会。”
“不会的。”陈默摇头说。
“为什么陈默你这么肯定。”
“小塔向来不会让相信她的人的失望,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陈默说:“她迟早要学会独自去面对,我不可能看着她一辈子。”
“一辈子啊,可人这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呢,我们感染者这一辈子也许本来就没有多长,如果再犯些错,错过去些什么东西的话,就真的太可惜了。”阿丽娜叹了口气说:“陈默你会不会觉得我们这种人的命运真的很烂?”
“什么叫烂?”陈默反问道:“因为生活过的不够顺心如意,因为四处颠簸,坎坷流离,吃不饱穿不暖?”
“这还不叫烂吗?”
“不,阿丽娜,我不会觉得我们的命很烂,因为在这世上,我们并不是过的最惨最憋屈的那类人,我们不是唯一,可即使如此,依然有着爱我们的人在爱着我们,依然有着值得我们去爱的人,所以我不会觉得他烂,也不能去否认它。”
“和塔露拉不一样的回答呢。”阿丽娜看着陈默露出笑容:“我当时问塔露拉,她可是想都没想,她告诉我,命运是善妒的,你越是这么觉得,她就越会拿走你想要的东西。”
“那你呢,阿丽娜,你是怎么觉得的?”
“我啊,我的回答和你一样。”阿丽娜说:“不过塔露拉的话,她想做的,就是反抗这种烂命吧,她很勇敢,如果是我可没有她那种勇气。”
“但你还是和她一起走到了现在,你也很勇敢,阿丽娜。”
“唔,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有点惊讶,我也能算勇敢吗?”
阿丽娜诧异的看着陈默。
“当然,能意识到自己没有勇气却还是走到了现在,在我看来,这就已经很勇敢了,如果有人拿着刀走上战场去杀人,去威胁,那不叫勇敢,阿丽娜,可如果有人拿着称不上武器的工具,甚至手无寸铁为了抗争而走上街头去面对装备精良的敌人,即使他们死了,但他们却永远不是懦夫。”
“就像塔露拉想做的一样?”阿丽娜问。
“也许吧。”
“有人来找你了。”阿丽娜看着从另一旁走过来的霜星:“雪地车的声音可能会吵醒睡着的孩子们,我过去看一看。”
“要我陪你吗,你的伤……”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一名战士哦。”阿丽娜说,她又露出笑容,指了指自己:“感染者战士阿丽娜。”
“感染者战士阿丽娜。”陈默没有反驳。
霜星的到来没有让人意外。
陈默刚才就注意到了她望向自己的视线,但霜星却有些意外,意外于陈默现在的打扮,她的视线落在陈默携带的武器上。
“我以为你会跟塔露拉一起行动?”
“让你失望了。”
“倒谈不上失望,塔露拉说你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营地现在缺少人手,你能留下来老实说是好事。”
霜星的话语虽然依旧冷淡,却没有多少疏远。
她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
“霜星。”
陈默看了一眼,握住了她的手掌。
“陈默。”
她的手很冷,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到那种特别的冷意。
“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她收回手:“我们计划在中午之前将营地内的人转移到附近的山谷,雪怪们提前去侦查过那个地方,很隐蔽,等人员转移完成后这里将故意暴露在纠察队的视线下,让他们认为感染者已经和游击队们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这是你们的计划?”
陈默忽然想起来,他之前试探着问起过霜星他们会议接下来的计划,不过那时这只白兔子没有回答,反而让他去问塔露拉,但现在却是她亲口告诉了自己这些。
霜星似乎也是想到了同一件事,看着陈默,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抹复杂。
“塔露拉说可以信任你,既然她选择信你,我信她。”霜星说:“游击队会利用电台和我们保持联络,等到乌萨斯的目光被转移后,我们带着营地越过索拉沃尔河,转移到乌拉山脉附近。”
“要多久?”
“以现在的行进速度,起码需要半个月。”
“也就是说,他们要牵制第四集团军的先遣队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你,怎么断言是先遣队?”
“如果我是第四集团军的指挥官,我不认为剿灭一支武装感染者组织需要劳动正规军团动手。”
霜星沉默了一会。
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我们越快,游击队和塔露拉他们也就越安全。”霜星说:“乌萨斯的哨岗和纠察队很少在冬天出来巡逻,我们选一条偏僻点的路线,碰上他们的机率很低。”
“营地内的食物能坚持半个月?”
“不出意外可以。”
“听起来不是个好消息。”
霜星没有反驳,这的确不是个好消息,但目前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营地内的感染者们和转移到了一处山谷,霜星派遣了几名感染者战士伪装成出逃的矿工逃进了附近的一处村庄,但他们一无所获。
纠察队只是在下午就来了,他们一路搜索着雪怪们故意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找到了之前那个营地。
雪怪们爬在雪里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们离去前一把火将村庄点燃,燃烧的火焰融化了地面的积雪,就好像融化身上满是结晶的感染者一般,预示着乌萨斯对待他们相同的做法。
趴在陈默旁边的雪怪叫做杨格,陈默见过他,不过那时的他可没有现在压抑的怒火,或许他真有想法冲出去和这些放火的纠察队决一生死。
但最终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这并不是第一次了,雪怪们说,他们之前的驻地也是如此,不如说只要是感染者的聚集地被发现就免不了一把火烧来。
纠察队习惯称呼他们这群感染者为四处躲藏的老鼠,而雪原上的大多人都称呼纠察队为黑虫子。
雪怪们后来神秘兮兮的告诉陈默,其实霜星也有一个称呼。
寒冬死神,这是那些纠察队的敌人称呼霜星的方式。
寒冬死神,陈默觉得那只白兔子除了冷了一点,没什么地方能和死神扯上联系,但雪怪们一致认为这个称号听起来很威风,不过他们却从来不敢在霜星面前提起。
其实陈默自己也有一个称呼,不过那个称呼陈默没能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