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正义不会自我伸张,罪恶也从不会无故消散。
W安分了下来,不是因为来自陈默威胁意味十足的警告,好吧,也许确实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却是因为w发现自己无意之间似乎窥探到了某个秘密。
某个让她难以置信细想下来却又觉得有些可笑的秘密。
萨卡兹姑娘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凝视着头顶灰色的天花板和散发光亮的灯管,这里的条件算不上太好,老萨卡兹工程师迫不及待带走了那批千里迢迢从卡兹戴尔赶来的萨卡兹中的技术人员,而留下的他们这群战士被暂时安置了下来。
W的脑海里一团乱麻,事实上她本来是个精于算计的家伙,能在卡兹戴尔内战中存活至今的萨卡兹佣兵或多或少脑子都算灵光,当然也有那么几个运气好的家伙,但好运气不会常在。
“真是糟糕透了。”
她翻过身,口中喃喃出声,开始为自己跑到乌萨斯来而罕见的感觉到了一丝后悔,不过这点后悔很快便被她抛到脑后。
今夜注定是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入夜后黑墙内安静下来。
霜星和雷德刚从卡兹戴尔回来不久,营地内的物资得到了一轮补充,在几月前与乌萨斯军队那场作战中损失的弹药和武器也暂时得到了补给,营地内的室内农场还在鼓捣,预计短时间内很难有成效,毕竟在没有相关领域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光靠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感染者能完完整整将设备和机械组装起来并保证他们正常运行已经是谢天谢地的美事。
前段时间作战受伤的伤员也已陆续恢复了作战能力,至于额外受伤颇为严重的战士也已经有了行动力。
南下的计划已经不能在推迟下去了,乌萨斯今年的冬天就是一年中最好的时机,错过这个节点,等到春夏,乌萨斯南部的巡逻防线就没那么容易潜入和突破。
南下的具体线路也早早制定完成,似乎到现在为止,确实是最合适的时间。
W的确很安分,这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表现的很得体,事实上在以卡兹戴尔和乌萨斯现如今这个感染者聚集营地之间的关系来看,还没必要保持的小心翼翼,但至少她没再做出那种尖酸又刻薄的讽刺,或许这也是因为她没这个心情的原因。
“前几天的事,我不会道歉。”
在找到她的时候是在黑墙的门口,她站在那望着墙外的从天空飘落的雪花,这场雪阻断了萨卡兹队伍回程的路,让他们不得不暂时留在了营地。
“别,我哪儿敢要求大人您向我道歉,我还得感谢您大人大量留了我一条小命。”
她微微撇头,望了一眼从后方靠近的陈默,靠在黑墙的围墙边缘,望着远处雪地中的树林。
话语里没有多少抱怨,却能听出浓浓的讽刺意味。
当然能够理解一个几天前掐着脖子说要弄死她的人,几天后再见面才不声不响的跑过来说一句不会道歉。
W没转头吐陈默一口唾沫已经显得极有教养。
但陈默却显得极为没有自觉,他就在w旁边不远处堆积起来的木料旁坐下,望着白发萨卡兹佣兵凝视着雪地的身影,她身上披着一件灰黑色的呢子大衣,没有特定显示身份的标志,也没再带着那柄寸步不离的榴弹铳,但大衣下的腰间仍能看到插在皮带鞘中的军用短刀。
“你在生气?”
“不敢。”
“生气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老实下来待着,做什么都没问题。”陈默这么说,w这才回过头,视线落在他身上。
她也没有说话,偶尔安静下来的w,没了战争,没了偏执,实际上是个很理智的人,虽然同样容易冲动,容易感情用事,但这几年她变了不少。
至少毛毛躁躁的性格沉稳了下来,哪怕只是看上去。
“这场雪暂时是不会停了,乌萨斯的巡逻队和纠察兵在下雪时很少外出活动,如果现在还在外面,光是这场雪就能给营地带来不小的损失。”陈默说,仿佛是自言自语:“我去年刚来这儿的时候也是下着一场雪,那时候我们还没这么多人。”
W嘴唇蠕动了一下,她没有对陈默的话语发表任何评论,雪安静的下着,不时在荒野上吹过的一阵风里飘进黑墙前的地面。
带着雪的风很冷,扑面时更是冷的出奇,却比不上卡兹戴尔的夜晚,夜晚中不知会从何处射来的冷箭,全神贯注时脊背发寒的冷意。
“一群感染者要想在荒野上找到这种地方可没那么容易。”
她说,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某些时候她还挺像伊内丝。
“是不容易。”
“不想说就算了。”她偏过头,收回视线。
“也没那么复杂。”陈默的手掌按在身下的木料上,感受着上面传回来的粗糙质感,他说:“以前来过这儿一次,后来时间久了渐渐给忘了,一直到前段时间才想起来。”
“……”
W又转过头望着说出这句话的他,直到陈默的目光迎上她的视线,才看到她眼里那明显的怀疑。
“你不信?”
“我倒是想信。”
“我其实很少说假话的。”
“呵。”她只是嗤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说起来还没问过你,现在在卡兹戴尔而身居何职?”
陈默问,w脸忽的像是变天般迅速阴沉下来。
她没说话。
“没在……嗯,宫廷?”陈默斟酌了一下词语开口问。
他是知道的,从泥岩和守夜人给的资料里,但知道的不多,卡兹戴尔成立了的新的军事委员会,将原本的破散的军队重组为了国防军,而现如今在那座王城内,新组建的议会和议会成员正在不断为卡兹戴尔的复兴和重建而劳心劳力。
特蕾西娅担任了军事委员会的议长,而在议会中她却卸下了议长的职务,职权从原本的军事委员会一分而二,而议会又分成了上下两个议院,上议院的贵族议会以及下议院的平民议会,听说苏恩扬成为了新青工党的党首,现在在议会里横冲直撞和上议员的议员们斗的难解难分。
其实在卡兹戴尔不难理解,困扰大多国家的问题在萨卡兹们之间反而成为了常态,大多萨卡兹都是感染者。
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过去不在乎,现在同样不在乎。
W闭口不言,陈默不难想象对w来说没能守在特蕾西娅身边到底是件多让她抓狂的事,过去还好,偶尔还能看见,但现在……恐怕难的很。
本身w的名声的就不是太好,在内战中的功绩也没法支撑她一步登天,而守夜人中间她的位置又太过尴尬。
她不太想提这事,尤其是不太愿意提起阿斯卡纶,能让她吃瘪又敢怒不敢言的人并不多见。
“所以你呢。”她轻呼了一口气,热气在冷风中凝成白雾:“和一群感染者搅合在一起,那个感染者领袖……塔露拉,和你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
“呵,骗鬼呢。”她冷硬的笑了一声,猩红的眸子凝视着陈默的身影:“你和她的关系很不一般吧,让我猜猜,她是你的旧情人。”
“这词儿不怎么好听。”
“你不否认咯?”
“说成朋友更准确一点。”
“哈,朋友?”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这话真是够好笑的,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朋友能令……凶名远扬的……你,跑到这儿和一群惨兮兮的感染者搅合在一起。”
W眯起眼,嘴角微微翘起。
“上一个在你口中的朋友是那只金发的菲林,你叫她什么来着……维娜,后来我没再见过她了,她和你一起离开了卡兹戴尔对吗?”
她的话语渐渐低沉下来,带着遗憾:“我听说你差点儿死在了伦蒂尼姆,啧啧,真是可惜,你居然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我运气一向不错。”
“那只菲林呢?她也死了?”w像是无意间问起,收回目光,离了几米的距离,她靠在黑墙的墙面没再去看旁边的男人。
“那倒不至于,她啊……”陈默顿了顿,望着缓缓飘落的雪:“大概正坐在窗台旁打盹吧,毕竟她是一只菲林。”
W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会从陈默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
短暂的愣神后,她回过神。
“我知道一件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听听?”她说。“从scout哪儿得来的消息。”
“说来看看。”
“殿下前段时间去了一趟莱塔尼亚,听说是去见某个伦蒂尼姆的客人,你说要什么样的客人才能殿下和维多利亚人同时选择一个不属于他们的国土见面。”
陈默安静下来。
几秒后w听到他的回答。
“可能只有皇帝吧,维多利亚的皇帝陛下。”
“两年前战争结束之后,伦蒂尼姆曾邀请过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调停公爵间的纷争,就在你们离开之后不久。”
w拉了拉大衣领口,将手揣进口袋。
“我听说过这事。”
“后来军队停在了边境,没有进入维多利亚国土。”w说,她瞄了一眼陈默的方向:“你做了很多事?”
“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你尽可这样以为,那这一次,这一次你又打算在乌萨斯做些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你的朋友?那个维娜,我记得你也是这么说的。”
陈默没有回答。
W的讥讽声又从耳边响起,她扬起灿烂的笑容,短短两个字。
“……虚伪。”
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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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夜
黑色的吉普车停了下来,停在太埔区某幢高级公寓楼下,进门时没花多少功夫,毕竟龙门行动组的组长有着各种各样的阴损手段,一幢区区高级小区的安保还难不下她,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这幢小区的业主。
走进电梯时脱下了身上的大衣外套搭在手边,抬起头一直凝视着楼层向上,直到中途停留,又重新往上。
衬衫下一如既往的坦荡,只是比起过去随意的打扮,今天又好好注意了一番,走过通道的长廊,最后停在某间公寓前。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快过了三年的时间,比自己预想中的快许多,但周围似乎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名为龙门的移动城市总会在某些方面显得非常通情达理。
按响了门铃,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既不紧张,也不忐忑,像是回家一般平淡自然,不过或许就算有变化也在难从那张脸上看出分豪。
毕竟已经习惯了保持这样的面目活着。
本身在龙门的朋友称不上太多,能好到上门拜访的几乎没有,十几年来一向随意,几乎没什么太多称道的爱好和兴趣。
以为会被拒之门外,即便是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但只是等待了十几秒门还是从内被打开。
站在门口的女人一身居家的打扮,鹅黄色的长袖毛衣,蓝色的长发披散着,猩红的眸子望向站在门口的自己。
眼神复杂,似乎是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到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忽然拜访,虽然从可视电话内看到了自己的出现,但果然还是没法那么平静以对,既然这样还是没有拒之门外。
其实交集少的可怜,姑且算是认识,却远远没有到拜访的程度。
短暂的对视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听说你正在休息?”
“有什么问题?”
视线落在垂下的手中,手里提着一叠装好的蛋糕盒。
“过来看看。”
“我们的交情似乎没到这个地步。”
“……”
“不请我进去吗?陈小姐,好歹是客人。”
“不请自来也能算客人?”
话是这么说,却让开了身体,关门声从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