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紧紧的抓着照片的边缘,她微低着头,陈默没能看清她的表情,却还是做出一副轻松的笑容,就和很久以前面对塔露拉时一样。
他找到了塔露拉,可塔露拉已经不再需要自己。
陈默随口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语,没有意识到,自己会遇到什么。
“比我还要远一点哦。”
“……你还会离开吗?”
陈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可这么多年过去,每一次,他都会犯下相同的错误。
他张了张嘴,却张口无言,想要说不会。
可谎言这种东西,在面对她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终究是会破碎的,比起此刻,更加让人难过和失望。
“我知道的。”小默的声音很低。
“我知道妈咪每次说下一次,可从来没有下一次。”她忽然仰起头望着陈默,脸上带起灿烂的笑容。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骗我,因为小默知道什么是谎话。”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陈默感到自己随着那每一个字音的落下,心更加沉重了几分。尤其是那灿烂的笑脸,像是有什么敲击在自己的心脏上。
并不痛苦,却难以忍受。
“我不会骗你的。”陈默的目光温柔下来。“我还会回来,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以后,就会回来。”
“你不想见见小塔吗?我会把她一起带回来的,陈一定也很想念她。”
“到时候我们就会一起生活在这里,陪着小默上学,一点点长大。”
她沉默着,没有回答陈默的话语。
陈默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因为他心里很明白,没有完成的承诺永远只能是承诺,变不成现实。
苍白的承诺。
“……我会等你的。”小默忽然轻声开口:“和妈咪在这里一起等你回来,你不要让我们等太久,不然会生气。”
故意鼓起的脸,让陈默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可陈默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陈默竖起手指。
“我保证”
“哼……”
她抱起手,偏过头,那模样像极了照片里陈的样子。
——————————
客厅的沙发上,陈默轻轻伸出手揉了揉小默的头。
“抱歉,让小默担心了。”
“我才没担心你。”小默说,将头靠在怀里的抱枕上,过了一会又小声嘀咕:“……一点。”
声音有点模糊。
“你找到小塔了吗?”
“小塔吗,找到了哦。”
陈默早就找到了塔露拉,可他不知道自己找到的塔露拉还是不是过去的她,也许,已经不是了。
“她和你一起回来了?”
“没有。”陈默说:“小塔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小默疑惑的看着陈默:“你说过会带着小塔回来的。”
“小塔她已经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了哦。”
乌萨斯的冬天永远没有尽头,天气没能转暖,春天已经不会来了。
没有人会为感染者提供帮助,他们不是义军,也不是大耳米哈伊尔时期的“勇敢大锅”,没有自己的城市,也没有多少培土和田地。他们身上长满了源石,手里握着没几把武器,雪在嘴里融化了就是水,肚子里装满了草籽和树皮,他们无处可去,城市中的感染者和民众被分化,各个国家也因为种族不同而互相怀疑,只有在雪原上,饥寒交迫的困顿时,人才会变的简单一点。
陈默留在那里,除了陪伴在塔露拉身边外,利用自己的力量救下几个人外,他做不到更多,他无法为他们指明方向,无法为他们抵御寒冷,无法为他们提供食物。
伊诺和萨沙,霜星和阿丽娜,爱国者与盾卫。
她不是皇女,这里也不是卡兹戴尔,她身后没有那么多支撑他的人,她太孤独了,只是在一个人咬着牙死撑。
她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而感染者,衣食无依,甚至连填饱肚子都做不到的他们,拿什么来改变,即使是游击队和爱国者先生,也只是在安于现状罢了。
感染者需要武器,需要食物,需要庇护所,也需要站在他们身后的盟友。
塔露拉需要人的认可,需要有人来为她提供物资,单靠木棍和草叉改变不了现实。
许一个没法兑现的诺言是种坏事,没有结果的希望是有毒的,乌萨斯帝国对面包和被褥的许多,只是掩盖了他们的暴行和谎言,欺骗是另一种统治的开端,可北原上的人都过得很苦,看见感染者会像纠察队举报,这种恶意可能是来自他们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他们需要太多,他们也会流血,但他们不该无意义的流血,他们总在这么做。
乌萨斯不会给他们时间,塔露拉需要胜利,来坚定她的信念,感染者需要胜利,好告诉他们他们仍有希望。
陈默收回手,看着和她极为相似的小默,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塔露拉,自己记忆里的塔露拉,在三楼的阁楼里抱在怀里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曾一起望着阁楼窗外的城市,城市里龙门遥远的高楼。
【塔露拉……正义呢,并不是一个轻飘飘的词语,在这两个字后要舍弃许多东西,要掩埋许多尸骨,背负许多罪孽,它比想象厚重的还要血腥和残酷,一旦走上这条路,不管愿不愿,都无法回头。】
【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找到自己的正义。】
可你还是找到了,就如我,我们都走上了自己从未设想过得道路,被命运左右。
“她不会回来了。”陈默说:“等小默长大后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