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客观透视
         弑君者虚弱的望着坐在床边的橙发女人,他们头顶有着相似的兽耳,但弑君者感觉的出,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鲁珀,她不是狼,她是比狼更狡猾和阴狠的种类,尽管她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那双眸子写满了冷漠。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整合运动的干部,弑君者小姐。”她的手轻按在大腿上书面,指尖划过扉页的棱角。
         弑君者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你很走运,虽然伤到肝部,但你并没有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她不介意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输血的血袋:“不论你是弑君者也好,来龙门旅行者也好,又或者那条街边的野狗,对我来说都区别,我救了你的命,而你现在需要例行公事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
         弑君者闭上嘴,仿佛是打定主意不会开口。
         “你们来了多少人?”
         “……”
         “你们的据点在什么地方?”
         “……”
         “目的是什么?”
         “……”
         她缓缓开口,说了好几个问题后,弑君者都默不作声,到最后干脆闭上眼,装作没有听到她在问什么。
         而她也没有任何不耐和愤怒,只是平静的拿起一份文件在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纸业的飒飒声混杂着医疗器械的工作声在安静的病房内响起,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隐约间能嗅到对方身上特有的气息。
         无力的身体和伤口的疼痛逼迫着弑君者不得不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忍受着床边女人的个人行径。
         弑君者没有做无谓的反抗。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最终,像是终于忍受不了的弑君者睁开眼开口说。
         握着笔的手停在纸面。
         “我知道。”
         弑君者愣了愣,她张了张口,又闭上。
         写字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我说了,是例行公事,你配合当然好,不配合也正常,如果每个人都能那么乖巧,我也就不需要坐在这里了。”
         “你是龙门近卫局的……”弑君者问,要说是因为这句话而对她产生了些许好感还不足够,但这种另类的办事风格倒是让人好奇。
         “不够明显,或许我应该穿着警服来。”她说:“你是整合运动的干部,除了这个头衔以外,谁又能看出来?”
         弑君者没有反驳,她的思绪因为失血过多仍然没有恢复清明,提不起与人争吵的想法。
         她缓缓放下笔将文件合上,弑君者目光看了一眼,没能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们会怎么处置我?”弑君者问。
         “我认为处置这个词用在这里并不恰当。”她的手重新按在文件上:“你并不是罪犯,也尚未触犯龙门任何一项严重的法律,仅是偷渡这一项,理论上以目前龙门的处理方式会将你遣送出境,当然,考虑到你的身份,龙门也许会提前秘密联系整合运动。”
         “你们会这么好心?”弑君者很明显并不信任她说的每一个字。
         “所以我说了,只是理论上,在你配合的前提下。”她平静的回答:“你们带走的那个小女孩,她是龙门督察组陈组长的女儿,也是龙门总督的侄孙女,换言之,她也许将来会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弑君者的眼里出现了短短的惊讶和困惑。
         “看来你并不知情。”她遗憾的说:“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她的身份有多重要,这关系着今后龙门官方在面对你们和乌萨斯官方的态度,作为一座中立城市,龙门不会加入或倾向于任何一个势力,但这并不意味着龙门不在乎自己的尊严。”
         “你在威胁我?”弑君者沙哑虚弱的声音带着些狠厉:“龙门是怎么对待感染者的,在这里你们和乌萨斯那群恶棍和混蛋又什么不同,你们不一样在欺压,剥削,压迫着感染者,难道你还指望着我们能对你们凌辱感恩戴德,求你们放过我们!”
         弑君者的眼里的带着恶毒和憎恨,这些年来确实好了不少,无论是生活还是尊严,可这并不意味着人会忘掉仇恨,忘掉自己的过去。
         不会,永远也不会,人永远不会忘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的痛楚,之所以忘记,是因为明白,忘掉比起记住会更好。
         “你可以这么认为,对,我在威胁你,也在威胁你们整合运动。”她平静的眼里没有因为弑君者的话语而有半分动摇,甚至没有去在乎弑君者承认了自己身份。
         “我承认,龙门在对待感染者的问题上向来严厉,但我们不是整合运动,龙门也不是切尔诺伯格,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龙门从没有强迫过任何一名感染者必须留在这里,也从没有毫无缘故的赶走和迫害过任何一名登记在册的感染者。”
         “呵……装模做样。”
         “听着,弑君者。”她的话语顿了顿,弑君者看着她俯视着自己,那声音与眼神清冷果决:
         “感染者的遭遇的确悲惨可怜,也的确值得同情,哪怕是从别人眼里得到的廉价的怜悯,如果这就是你们追求的东西,那我也能理解,但很明显,你们渴望的不止这些,不止是怜悯和同情,你们希望尊严,认可,地位,甚至是属于自己的权利,你们要求他人平等公正的对待,要求世人的正视,承认你们的价值,可你们凭什么得到这些?凭你们嘴上鼓吹的理想,还是你们本就廉价的性命和一腔无脑的热血。”
         “你……”弑君者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她却一手按住了弑君者的身体将她按在床上。
         阴影笼罩住头顶的灯光,橙色的眸子毫无波澜。
         “上千年来,整个结晶纪元中无数类似整合运动的组织前仆后继揭竿而起,他们祈求公平正义的抗争却折戟沉沙,像是黄沙般一波又一波被历史的长河和世俗的权位所淹没,只有你们整合运动,你们成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真甘心眼睁睁看着它付之一炬,而你尚有挽救的余地,该怎么选,你很清楚。”
         弑君者忽然停止了挣扎,她缓缓松开手,弑君者却茫然的盯着头顶刺眼的灯光,光落进她红色的眸子里,她仿佛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渐行渐远的身影和怎么也追不上的自己。
         良久之后,弑君者转过头看着她轻声开口:
         “我不信你。”
         “你没有理由信我,但我也没有理由骗你。”她说:“你要信的是你自己。”
         那双橙色的眸子还是那么明亮和温和,仿佛能照进人的心底,剥开所有的伪装,弑君者不由错开视线。
         塔露拉——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什么时候?
         是快要饿死的时候,还是又一次被从人前的屋檐下赶走,蜷缩着躲进阴暗的垃圾桶旁。
         好像都不是。
         是从叙拉古回来后吗?看着这个名为故国的乌萨斯的残暴,狠厉,压迫,疯狂,麻木,残忍……苦难接踵而至,仿佛永远也看不见尽头。
         她说:会带着大家找到一个属于感染者自己的家,会有自己的田地,土壤,城市,她说的总是那么肯定,其实并没有真的相信,只是觉得大家似乎都一样,待在他们身边总比继续去注视着乌萨斯的所作所为而无能为力要好过不少。
         夺取感染者的容身之地……一直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许多,那么得到的也应该是理所当然。
         凭什么?凭一路的艰辛,凭所遭受的苦难,凭所有失去的人,凭所有活着的人,凭乌萨斯万年不化的雪原下埋着一具又一具感染者尸体。
         弑君者终于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看着苏离,张开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离没有露出丝毫失望的神色,她平淡的站起身,拿起文件,想了想又将文件下的书留在了座椅上。
         她其实并不在意弑君者会怎么回答,因为不管她怎么回答,苏离的计划都不会发生改变,她只是想知道这群人到底值不值得,现在看来,她还不算让人失望。
         弑君者看着这名近卫局警官的身影关上房门消失在房间。安静的房间里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她留在座椅上的书。
         弑君者不认识那些炎国的文字,她收回视线,无力的闭上双眼。
         成为俘虏是不争的事实,那个警员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可弑君者还是愿意去相信她,去相信那个人,她不会让所有人为之奋斗的一切付之一炬,因为没有人比她更在乎这些东西。
         没有人比她更在乎他们的牺牲。
         门外,苏离看着手里文件夹上不规则的两条线性路线,深深的皱起眉头,从弑君者愿意开口回答自己的话开始,路线就开始了不规则的变形和转向。
         源石技艺说来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苏离并不是第一次使用自己的法术,尤其是当成为感染者,她对于法术的掌控程度也愈发精纯。
         她不是看不懂纸面上的走势是什么意思,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皱眉。
         不排除法术失败的可能性,但重伤后被强制唤醒的弑君者心理强度应该还没有抵达法术的容量上限。
         她前半部分的话语很显然没有任何问题,苏离可以确认,带走小默的人的确是塔露拉,而弑君者也同样清楚这个事实,但为什么,从后半部分开始,她的心理产生了巨大波动,像是在确认这个人是她,但又潜意识否定这个事实。
         苏离将侧写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说到底法术对她而言不过是一种好用的辅助罢了,她不会将自己的决策依赖于这方面。
         她看向等候在一旁全副武装待命的行动组成员。
         “计划准备的如何?”
         “消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传下去了,可能需要时间,但督察组那边,他们在要人。”
         “暂时先不管他们。”
         “陈警司,您知道的,长官……”警员为难的看着苏离,陈的性格在近卫局是出了名难对付。“毕竟是咱们的人先从督察组的医院里把人给带走的。”
         “啧。”狐狸轻啧了一声。“没把手尾处理干净?”
         “这个……”警员忽然没了声音,只是看着苏离。
         手尾的确很干净,但督察组也不是什么蠢货,警员很聪明的没有提这点,因为她知道苏组长看督察组其实挺不爽的,连带着一段时间,行动组也不太瞧的上近卫局的督察组,但你不得不承认,人家督察组也不差。
         “先把人藏起来,等结束了再还给她们。”
         “恐怕来不及了。”警员说,苏离冷眼瞥过去,警员急忙解释:“是副组长,陈警司那边打电话说是陈副组长给的命令,陈副组长要我们把人的位置告诉陈警司,本来按例是要确认的,但您不是说了嘛,陈副组长也是组长。”
         苏离脸色变了变。
         “人到哪了?”
         “呃……楼下。”
         “你们可真给行动组长脸啊。”狐狸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都愣着干什么,等我请客宵夜吗?还不赶紧把人转走。”
         “Yes,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