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内自信而挺拔的身影令人怀念,陈默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她望着那个人,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狐狸说她这辈子是当不成好人了,她也不准备做个好人,她说好人没好报,她还说做个坏人挺好。
陈默不知道她话语里所指的好人是什么,坏人又是什么。
和一个骗子打交道最需要担心的是什么呢?
她是个爱说谎的骗子。
和一个骗子打交道最不需要担心的又是什么呢?
她是个爱说谎的骗子。
若是仔细会想起来,陈默似乎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狐狸,去知道她的过去,甚至没有过类似的想法,她心里总藏着很多秘密,她没有故意想藏起来,但没人试着要去知道,也包括自己。
龙门仿佛在突然之间变成了一片浑浊的深水,越来越多的势力涌入其中,在行政长官的默许和底线下开始接近这座看似安稳的城市。
一个又一个陷阱和阴谋正在慢慢酝酿,数不清的细枝末节交汇于其中,陈默仿佛能看到他俯瞰着这座城市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陈默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也无法从最近这些纷乱的信息中理出一条合理清晰的线索,因为他向来不是什么高明的策士。
尽在掌握和运筹帷幄这种词语显然不适合出现在陈默身上,他得看清自己,才好过不在这场临近的风暴里迷失自己的定位。
但陈和塔露拉的出现,却注定陈默无法独善其身。
战场已不在切尔诺伯格,战场在龙门,这座陈默曾熟悉却陌生的城市,他名义上的家乡。
之前的所有布置和推测都必须推翻从来,在塔露拉现身的那一刻,注定了也许狐狸之前对陈默所说的那番推测都不过是狐狸的刻意引导,不排除她有这个打算将陈默向着某个方向引去,也包括近卫局收到的那封匿名邮件,和之后出现的“塔露拉”。
可陈默却找不到其中的相通点,也无法从目前所拥有的线索中推测出之后可能发生的动作,事到如今,陈默才终于深切的体会到势单力薄的具体含义。
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曾被人握在手上,世上最险恶的力量是看不见的人心与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
而阴谋这种东西,往往后知后觉。
如今的陈默,既无法掌握任何武力,甚至连阴谋诡计的线索也无法拼凑出来,敏感的身份让陈默甚至无法关明正大介入龙门正在且即将要发生的变化。
他所有且仅有的不过是前黑钢小队的四人加上企鹅物流的两人,可即使是他们,也无法在接下来的任何行动中起到关键作用。
你是个已死之人。
陈默现在才明白狐狸当初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提起这句话。
不免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做下的那个选择,平静富足的生活和往后坎坷波折的道路摆在他的面前,他选择了后者,而如今,似乎像极了当初的模样又和当初多少有了些差别。
这个计划是从何时开始的?
是临时起意又或者别有用心,罗德岛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维多利亚和卡兹戴尔又抱有何种目的,魏彦吾究竟如何将事态保证在自己的手里不至于失控,他又对如今整合运动领袖突然造访龙门准备作何对待。
狐狸的话半真半假,行动组在这一系列变动中将以何种身份出场和收尾。
“哈哈哈,胡了,三家通吃,清一色自摸十八番,给钱,给钱。”
天花板的吊扇下,能天使激动兴奋拍桌子的笑声在桌对面响起,她已经忘掉了自己是来这里干嘛的。
陈默对贫穷的领悟又多加深了一些。
他双手一摊,站起身。
“不玩了,不玩了。”
“喂,陈某人,你不会是想赖账吧。”能天使斜着眼瞅着站起身的陈默,忽然站起身揪住她的衣摆。
“别啊~再来两把。”
黑钢小队的到来给除了给本就烦闷的生活找出了一丝乐趣外,也让能天使终于有机会发挥她超常的天赋。
这个不守常规的女孩对各种歪门邪道样样精通。
麻将,又一个龙门特色文化,这一整个上午,都在打牌的无聊时间里渡过。
“我不在状态,德克萨斯,你来。”陈默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德克萨斯,试图让德克萨斯取代自己的位置。
德克萨斯扭过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牌桌,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意动。
“我不会。”
“没关系,你看了好一会了吧,很好学的。”
在能天使撸袖子的动作中,陈默将德克萨斯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德克萨斯她做了好几年的押送员,应该攒了不少钱了吧。
陈默坐在天台的藤椅上,食指摩擦着手中的警徽,试图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但越是细想,他所产生的疑惑也就越多。
“怎么不玩了,队长。”
那声队长语气里带着揶揄。
乌鸦的脸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简单的牛仔裤与短袖,她将一罐打开的啤酒放在陈默的桌前,在陈默的对面坐下。
陈默收起思绪,微微偏头瞥了一眼,能天使和前黑钢小队的成员相处还算愉快,他们似乎在谈什么,能天使向来不会让气氛显的尴尬,他正在一边催促一边指挥德克萨斯该打那张牌给自己,严重犯规。
只是除了憨厚的灰熊外,陈默没想到连独眼狼和震暴也学会了麻将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说起来,黑钢里出现这玩意还要拜某个成天不务正业的情报主管所赐,如果不是某位沃尔珀族小姐喜欢这东西让他拉着半个黑钢的干员勤学苦练,也不至于会掀起这股歪风。
离开黑钢前听他本人说,他正在修炼从旧货市场淘到的一本据说是炎国失传已久的麻圣秘籍,也不知道练到第几重了。
据某位不透露姓名的黑钢装备研究室研究员小姐声称,她对这种来钱快的娱乐方式抱以高度的认同,个人认为这是除了电焊钳和试验场外,人类最有价值的发明,没有之一。
陈默认为斯兄这回真找到了门路也说不定,只是吧,不知道他的存款能不能坚持的到那个时候。
可能是因为眼睛不好的缘故,陈默刚才一直在输,但这绝不是因为技术不好,陈默严重怀疑某个不要脸的萨卡兹术士在悄悄使用法术,而某个口嫌体正直的狙击手隐隐在偷窥自己的牌。
德克萨斯目光不时注视着这边。
“新队友?”乌鸦瞟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企鹅物流的员工,暂时和我一起行动。”陈默说,接过啤酒:“你不准备告诉她?”
乌鸦的目光在德克萨斯身上停留了一瞬。
“告诉什么?”她不解的问。
“好吧,随便你。”陈默不打算去过问乌鸦的私事。
“那就算了吧。”乌鸦说,过了一秒:“过得还好吗?”
“都很好。”
她点了点头。
“上次见面是好几年前了吧,自从乌萨斯分别之后,就没再联络过了。”
“我没想到你们会来的这么快。”陈默说:“最近没有任务?”
“原本是有的,哥伦比亚有一单生意,不过在接到你的消息后,塞雷娅女士推掉了订单,现在长期和罗德岛制药保持合作,对方给的价码很不错。”乌鸦说,微微伸了一个懒腰,展露出和狐狸不分秋色的苗条曲线:“就当放一次假吧,我本来也决定攒够钱后就直接退休的。”
“塞雷娅啊,我还以为她会带着赫默和伊芙利特离开。”陈默说。
“你应该庆幸塞雷娅女士不在这里。”乌鸦默默地瞥了陈默一眼,毕竟塞雷娅的威严比起陈默来说要强太多了。
“我觉得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东西,伊芙利特的病情还好吗?”
“似乎比以前稳定了不少,奥利维亚医生和她正在卡兹戴尔接受进一步治疗。”
“卡兹戴尔?”
“卡兹戴尔,那边对感染者的态度相对来说要好很多,听说不少黑钢以前的干员也准备去那里定居,我们勉强对那边的情况也不算陌生。”
“塞雷娅也在卡兹戴尔?”
“我们来之前还在。”乌鸦说:“塞雷娅女士认为龙门目前的情况很复杂,劝你最好轻易不要插手进去,按你信内所说的那些信息,很可能不仅仅是龙门官方,维多利亚,卡兹戴尔甚至是乌萨斯都在其中有所谋划。”
“你怎么看?”陈默问。
“你是说新闻里整合运动领袖突然造访龙门这件事?”
“也有。”陈默说:“最近接二连三在龙门发生的这些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即将发生什么的信号,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龙门不会因为这起事件而受创。”
“所以你刚才一直在考虑这些东西?”乌鸦问。
“所以我才输了不少钱。”陈默叹口气,耿耿于怀的他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那张信用卡,心里忽然平衡了不少。
“想那么多干什么。”乌鸦很不解的看着陈默:“直接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
“你是说?”
“绑架,勒索,威逼,利诱你喜欢那个词?”乌鸦一根根的竖起手指。
陈默犹豫了两秒,迟疑的问:“不好吧。”
“你以前不挺擅长的吗?”乌鸦摊开手,眯起眼:“否则我们几个大老远的来龙门干嘛,配你搓麻将?那倒也不是不行。”
“我是说,我们其实可以换一种更委婉的方式。”
乌鸦稍微来了点兴趣。
“比如?”
“比如登门拜访。”陈默陈恳的回答。
乌鸦沉默了两秒。
“你有目标了?”
“暂定目标有三个半。”陈默说,缓缓掏出手机,将三张照片摆在乌鸦面前:“第一个是龙门总督魏彦吾,第二个是联合追查团领队伊内丝,第三个是罗德岛,还有半个是行动组组长苏离,不过她没指望。”
“认识?”
“认识。”
“我觉得前两个凭咱们这点人可能有点难搞。”乌鸦很客气的做出分析。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陈默赞同的说,划掉上面其他两张照片。
乌鸦盯着照片上那首停泊的巨大陆行舰。
“罗德岛怎么说?”
“这个比较简单,我有两个,可能是三个认识的朋友在上面工作,罗德岛一直在对外招聘干员,可以通过这个方式。”
“然后我们去应聘?”乌鸦问。
“不,是我。”陈默收起手机:“罗德岛可能有你们的档案,你们负责今晚的另一场行动,和近卫局一起去摸个底,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这里搅的再乱一点。”
陈默真应该庆幸陈没有听到他的这番话。
事实上,龙门官方直到现在还没有对外发表任何具有参考价值的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