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时常会抬起头仰望天空,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
没有人知道她在凝望着那片天空时脑海里在想什么。
“被困在这片大地上,对吗?”
直到有一天,一个卡兹戴尔的外来人告诉了她这个答案。
这句话本身并不令人意外,意外地是有人能说出这句话,而且能解释缘由。
人通常会迷失在漫长的时光里,分不清自己的记忆是真实还是虚幻,因为很少有一个生命能留在大地上那么久。
白驹过隙,光阴流转。
朋友,敌人,旧物,哪怕是感情,也终归敌不过时间的消磨。
逃过了时光与衰老,却永远也无法逃过寂寞,尽管凯尔希从来没有如此说过,但总有人能看出她的想法。
人们依靠源石跨过血腥黑暗的工业时代,获得了在天灾下苟延残喘的能力,但人们从来没有试想过要去对抗天灾,要去打败它。
人们也没有去是试想过离开这片苦难的大地,去寻找,去探索更遥远,更广阔的风景。
未来是一种遥远的假设,但它并不拘泥于大地。
泰拉已近千年没有发生过改变。
得益于源石,也止步于它,依赖它,成就它,习惯它。
被困在这座重力深井之下。
宇宙,它是一个陌生又遥远的词汇。
哪怕最博识的智者,和学术界内数之不尽的大拿。
人们只知道星星会在夜里发光,知道它离自己很远,却不知道那漫天的星空中是否有一颗和泰拉一样的星球,不知道那漫天的星辰,也是一颗颗如自己脚下的球体。
这并不是人们的错,也并不代表说出这句话的人拥有超远世人的眼见,凯尔希知道,他们不过是比别人多见证了一段消弭的历史。
但因此那些遥远模糊的记忆渐渐便被世俗认定为梦中的呓语,虚幻的海市蜃楼,痴人说梦。
历史研究者们知道在大地的深处曾埋葬过一个个璀璨的文明,却不知道那些文明去了哪里,他们又有过何样的辉煌。
见证者……
外来客……
反抗者……
因循守旧之人……
他们组成并引导了这片开始走向腐朽,停滞,并已然满目疮痍的却无法入眠的大地。
火焰的光照亮了这间宽大却封闭的研究室,光洁厚重的金属墙板反射着炫目跳动的火光。
白色的大衣被染上一层摇曳的深红,漆黑的影子在光中闪烁。
浅绿色的瞳孔凝视着中央高台上那柄勾勒着金色与沸腾火焰的武器,所有的光焰皆来自于它灼热的剑身。
乌萨斯北原雪地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谷的始作俑者。
大炎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不足以描绘它的万分之一,它曾象征人对神的反抗,塑造过这片大地上从未有人设想的伟业。
它曾是人对绝境反抗的极致,是人性挣脱余留的辉煌。
它曾和移动城市异曲同工,凝聚着人的不甘,人的挣扎,人的不屈,人的前行。
一段段被载入史册的故事,一块块过往碎片的荣光。
但它也和移动城市一般,渐渐在历史长河中失去了本身的意义,承载腐朽,堕落,愚昧,傲慢,贪婪……固步自封。
【人赶走了神,人又创造了神,神从来不是某个特定的称呼。】
反抗的火种不曾熄灭,它依然明亮灼热,只是人已经不需要它罢了。
人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从来不曾在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
道理听起来虽然简单,但做起来很难。
这片大地本该做的更好。
女人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片令人向往的耀眼的火光。
火焰没有拒绝她,但也没有接纳她。
它只是在警告,用渐渐升腾的温度,警告每一个靠近它的人。
童话书里的故事虽然听起来异想天开,但又有多少人真正去了解过他们所生活的这片大地呢,又有多少人真的能认定那些传说杜撰出的子虚乌有。
至少从身后走来的这个人就能给出很多人否定的答案。
“它等的人不是你。”
身后走来的人有一头夹杂这几缕红色的纯净银发,鬓角的尖耳挂着流苏般红色的耳坠,火光映衬着她头顶红色的犄角以及眼影下紫色的眼眸,精致绝美的脸上带着一缕桀骜的淡笑。
引人注意的是她那双纹有诡异花纹的血红色手臂,尖锐的指甲,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折扇。
她在凯尔希身旁停下脚步。
身材算不上多么出挑,只是配合洒脱的白色的外套和热裤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每次看到这东西,总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记忆。”她敲了敲头小声抱怨,紫色的眸底倒映着璀璨的火光,脸色却没有丝毫不耐。
凯尔希收回手,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抱怨。
“你来了。”
“能不来吗?”她百无聊赖的晃着折扇:“你都说了我要是再不来就踢除我的访客身份,像罗德岛这种打在灯笼都找不到能白吃白喝还有趣的地方,我可不舍不得现在就离开。”
凯尔希瞥了瞥她那张无聊懒散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脸。
“但你除了到处晃荡,无所事事,干扰秩序,影响风气外从来没有做过一点有益的事。”
这里是影响风气,干扰秩序,包括但不限于在罗德岛发起一系列赌酒,摇骰,摔跤,打牌等活动以及恶意教唆工程部干员耗费大量物资和时间进行无意义的开发工作。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年理所当然的仰了仰头:“而且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吧,你想生活不就是要到处找点乐子才过得去,活的那么无趣,岁月会变成一种折磨啊,凯尔希。”
“这就是你到处找人打麻将,赌牌的理由。”
“你怎么凭空侮人清白,我现在可是正在呕心沥血披肝沥胆的闭关准备写一本万古流芳的巨著的啊。”
“哦?”凯尔希来了点兴趣:“巨著呢?”
“……还在写。”
“啧。”
“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为了你的事提前出关了啊,我事先声明,我觉得自己写的还不错,但这不是我的原因,是那傻逼编辑有眼无珠,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提前出关不是因为你在寝室里闲的无聊,又找不到人陪你逛街。
“行了,废话少说,我问你,你有多大把握?”
“浮生一梦,红尘一世,梦终人醒,不过南柯,梦本来是一种虚幻缥缈折射现实的假象,之前我不敢保证,不过现在嘛。”年摸了摸下巴,看向中央的那柄武器,拍了拍手里的折扇自信的说:“……万无一失。”
“我原本还在想你准备拿什么当钥匙,但没想到这东西居然在你手上,你这是在玩火哦,凯尔希,要是大炎那边知道它在罗德岛,要我说这艘小船可保不了你们。”
“这不是你的嫁妆吗?”凯尔希淡淡的问。
“唉,你是怎么知道的?”年愣了愣,笑了起来,没有深究:“算是吧,不过说真的,我那夫君是我这些年见过最有意思的人,我真是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那种努力的活下去挣扎的样子,想要将自己融入进低劣造物群体的样子,明明满脑子大逆不道想法却适应现实的样子,世上再没有比他还有矛盾和精彩的戏码了。
更重要的是,他拥有足够帮到我们的可能,就像是一块特别的怎么敲都敲不坏的砧,年唯独爱好和难题都在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不教人喜欢呢。
况且还会玩的不得了,能被年视为知音的这么多年找下来,也就找到那么一个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你这说的。”年抱起手,将折扇垂在腰间:“那我还真是有点期待了,人生嘛,就得要有点惊喜才成,不然多没劲。”
她没有追问,因为对她而言,惊喜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儿,她在意的不是答案,而是追寻答案的过程。
期待吧,希望你到时候还能期待的起来。凯尔希想着,淡漠的眼睛看向年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询味。
我其实也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