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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小说网 > 龙门回忆录 > 画中人,如掌中剑
         这是距离乌萨斯第三集团与大炎先锋军的第一场乌拉尔裂谷战役之后,第三集团军与第四集团军在这场会战失利,乌萨斯先攻部队由攻转守,乌萨斯漫长寒冷的冬季使得双方下一步作战计划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几乎是默契般,炎乌双方都将战争拉锯到了西北的开春,而更多为战争服务的筹谋与调动,正在僵持的战场之下展开。
         切尔诺伯格作为乌萨斯东南方向的重镇,一度成为乌萨斯第三集团军与乌萨斯先锋军团的前线战略后方,同样也成为乌萨斯帝国向东线调运物资的重要战略中心。
         与此同时,部署在炎国东宁,广宁,黑水防线的三座边境城市,也为炎国驻扎在边境线前的炎国三路军队提供补给与物资中转。
         炎国正在为开春之后越过乌拉尔裂谷的战事提前做出部署,而乌萨斯也预计以及猜到了炎国的打算,帝国从一开始陷入战争的狂热,到如今的战局不利,切尔诺伯格也逐渐涌现出各种声音,第三集团军施行了严格的管控,但圣骏堡却仿佛忽然之间沉默下来,隶属于皇帝费奥多尔与议会的第六集团军驻扎在乌拉尔裂谷以北,与第三集团军和第四集团军成犄角之势,但隐隐中,彼此之间似乎又在互相防备,毕竟第六集团军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战争的乌云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笼罩在乌萨斯东南的上空,而距离塔露拉离开炎国军营已经过去了快大半年的时光。
         德拉克短暂的沉默下来之后回到椅旁坐下,似乎是注意到年好奇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没有多做解释。
         阁窗外不时飘落起小雪,雪景中远处司岁台的高楼开始变得逐渐模糊,别院内温暖如春,三个原本素不相识的女人围坐在暖阁内。
         德克萨斯看了看安静下来的德拉克,她又转过视线看着坐在德拉克旁边的年,鲁珀下意识张了张口,话语没说出口,她又安静下来,只是望着窗外的小雪,不知道此时和年口中那个黑发的妹妹一起出门的能天使现在怎么样了。
         都是一群古怪的家伙。
         德克萨斯忍不住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庆幸的是,或许她自己在别人眼里同样是一个古怪的人。
         能天使一手拽着糖葫芦走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大街上,不时回过同头去看跟着一起出门的夕有没有跟上来。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能天使觉得这个名叫夕的女人也许比德克萨斯还要难打交道,当然,她偶尔也会回答几句的,比如能天使问起这座城市时,这个名叫夕的女人知道的就不少,虽然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能让人感觉到她不怎么喜欢这里。
         炎国京城的物什几乎快要晃花了能天使的眼睛,庆幸的是她来之前并没有带上自己在龙门的存款如今囊中羞涩,否则能天使觉得她这些年都要白干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
         她是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和新鲜,看什么都想弄一点回去,也不考虑自己那间小小的宿舍是否能放得下这么多东西,用她自己话来说,用不了还可以当礼物送人嘛,反正能天使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
         “不走了不走,我们去前面歇歇,找个地方吃饭吧,逛了一天饿死了。”
         “再好不过。”
         在夕看来,能天使同样是个麻烦的人,她很不擅长和这类自来熟的人打交道,倒也不是觉得厌烦,而是喜欢清净。
         除了她的画笔和姐妹外,她似乎没什么喜欢的东西,而姐妹还要排在画笔后面,她有一方小小的天地,这天地里她一个人就能安然自在。
         可年总喜欢不打一声招呼就闯进来,像是个恶客,把她的家弄的一团糟,同样还有她那糟糕到让人无语和难以忍受的品味。
         如果不是怕待在那座别院里又被她那个可恶的姐姐揪着使唤,夕是一点也不乐意陪能天使出门的。
         找了一家临河的热闹小店,上了二楼的雅间,小二是个眼光好的人,只是远远的看着了两位客官,就知道他们非富即贵。
         在小二的热情推荐下,他们最终选了这间临河开窗望雪境的雅间。
         大炎的京城不比龙门要小,却也没有龙门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反而是古色古香富有历史韵味的古建筑,亭台楼阁随处可见。
         她觉得这里应该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只是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就被夕一句,京城居,大不易给堵了回来。
         “什么意思?”
         可怜能天使的功课从来不怎么好,更别提作为一个外人,哪怕在龙门生活了好多年,但也不代表她能听懂这些文绉绉的词。
         不过从夕的表情来看,能天使大抵还是能猜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漂亮的女人手里多出了一支细笔。
         “长梦终有时,长梦终有逝。”
         她又这么说,能天使盘着腿坐在小塌上,这些话听着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配上她那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模样,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深奥。
         “你说这些我听不懂啦,不过你好像很了解这里的样子,我们都逛了一天了,你能和我讲讲关于这里有趣的故事吗,什么都行。”
         “你喜欢这些?”
         “喜欢。”
         “怪人。”
         “这个说法用在你身上更合适吧,好吧,不讲就不讲了,下午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你说说,我们吃了饭就去。”
         “……”
         她好像是个精力旺盛,好奇也旺盛的人,和夕这种淡然宁静的摆烂性格刚好是相反的两种人。
         “炎国京城有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九寺五监两台一院,一百零八坊,你想去哪?”
         “这么多啊?”
         能天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很多吗,作为京畿要地,这已算是平常。”
         “那你以前回来平常都去哪儿啊?”
         “我?”
         夕又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她才开口“我已经很久不回来了。”
         “你不喜欢这里?”
         “只要没看见,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夕缓缓说,她垂下手中的笔,在能天使的目光中,一束秋菊就这么从笔尖下无中生有,就好像变魔术一样,能天使伸出去摸,甚至在询问她的意见后折下来嗅了嗅。
         她还是不敢想象。
         “你闭上眼。”
         于是能天使闭上眼,这一会,她能看到那簇秋菊,手却穿过了它。
         它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夕。
         后者许许收起画笔。
         “我不喜欢你刚才那个话题。”夕这么说,往后她就一直安静着。
         好在能天使的心眼一向很大,她也不在意这些,她就是有些想念德克萨斯了,不如说其实对她来说,和德克萨斯一起出门和夕一起出门没什么区别,主要是夕说话云里雾里的,让能天使很伤心。
         如果以前好好学习的话。
         可如果她能好好学习,她还是能天使吗。
         冰冷的风雪夹着寒气扑面而来,被裹挟在骑兵的部队里,临光是不是将视线落在落后自己几个身位的煌身上,她知道煌的骑术不怎么行,临光其实有些担心煌会不会被甩下去,但好在菲林虽然骑术不好,但性子倔强。
         而自知违反了军令的临光也不好在沉默行军的队伍中指点煌骑术,她能想到,等队伍停下来的时候,煌大概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坐下了。
         这都怪得了谁,要是再因为这件事给阿米娅惹上麻烦,临光觉得她已经够羞愧得了。
         目光时不时落在队伍的最前方,冒着风雪在夜里疾驰,铁蹄卷起积雪,大氅在风雪中颠簸,仿佛是注意到耀骑士背后的目光,他微微转过头。
         彼此的目光仅仅是对视了一眼。
         随后他抬起手。
         队伍忽然停止了下来,只有煌的那匹马,还在蒙头向前,可怜的菲林死死拽住缰绳,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到越过队伍前方,探出一只手,揪住了菲林手中拉死的缰绳,战马高扬前蹄,煌被摔落进雪地里。
         临光急忙跳下马。
         “没受伤吧。”
         “我没事。”
         煌从地上爬起,拍着身上的雪,刚抬起头想道谢,可坐在战马上的男人只是扔开缰绳,目光甚至没再他身上做任何停留。
         道谢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向来性子直爽的煌也在那双冷漠刺骨与倨傲的眼神中,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怒火,她知道自己是惹了不小的麻烦,她还是受不了这种气。
         好在熟悉她脾气的临光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煌才没有发作,她偏过头。
         “来人。”战马上的一身甲胄的男人扔开缰绳:“看住她们,在我回来之前,待在这里。”
         “是。”
         骑兵中分出一小队人。
         临光看着中途丢下他们的骑兵继续向前离去,不多时消失在夜色中的风雪里,她和煌站在雪地中,周围是留下来看着她们的骑兵。
         煌偏过头。
         临光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要再让阿米娅为难了,煌。”
         菲林这才转过头,目光复杂的看了临光一眼,嘴唇动了动。
         “我知道,抱歉,把你也拖累进来。”
         “我们是同伴,这件事我同样有责任。”
         “那我们现在就等在这里,万一阿米娅找不到我们,她留在那里,我不放心。”煌犹豫了一下说。
         “阿米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强,她不是一个离开了别人就手足无措的孩子,试着去相信她,煌,而且现在来看,我们也只能留在这里了。”临光说,她看了周围的士兵一眼“不要再给阿米娅惹麻烦了。”
         “我……好吧。”
         煌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许除了凯尔希,就只有阿丽娜能让桀骜的菲林心平气和下来,事实上煌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
         玄甲一路穿过风雪,越过西北的冻土,终于在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之前,停在了乌拉尔裂谷前,远处的天空正在破晓,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冷风贯着雪花拍打在钢铁的甲胄上,却穿不同沉重的甲片,战马的铁蹄没入雪地,后方留下的痕迹不多时便被风雪淹没。
         他们停了下来。
         直到在天明前,一支不足二十人的士兵越过了乌拉尔裂谷的谷口,视线里那队骑兵在模糊的风雪中由远而近。
         他抬起手。
         玄甲们抬起手中的长枪。
         骑兵最终停在了百米开外,隔着宽阔的雪地,两支人数不多的骑兵们遥想对望,甲胄的黑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一个身影越出了对面骑兵的队伍,缓缓向前走来。
         他凝视着那个身影,不多时,提起缰绳向前方走去。
         在乌拉尔裂谷破晓天际的渐停的风雪里,逐渐明亮的天光,两骑缓缓向着彼此的靠近。
         一方是炎国北军左路主将,而另一方,则是驻守在乌拉尔裂谷以北的某支乌萨斯帝国集团军将领。
         北疆战场上空的众多未解阴云中,似乎正在一点点逐层剥开面纱,而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和往事,也渐渐在一场梦中画卷中,以某个人的记忆为锚点,一点点重新流绘于画纸之上。
         在乌萨斯宏伟的圣骏堡与炎国古老的都城之中,一个又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被掩埋在历史厚重的沙尘下。
         而在乌萨斯的南方,在那座名为切尔诺伯格的城市周围,一段新的属于感染者故事正在缓缓展开。
         虚实交错间,让人分不清,这里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