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已经认罪,寺庙的谜团也被解开,但是仔细想想的话,还是有一些事情没搞明白。<br/> “吉良先生,还有一处不明啊,那对尸体做出的处理是为了什么?那些...也是仁秀先生做的吗?”<br/> 被放在树上的小坂念夫,被倒插在厕所里的大西泰全,身边放着大麻叶的管野博行,这些尸体的模样都很明显不正常。<br/> “朽木先生,那些都是所谓的‘供养’哦。”<br/> “供养?”<br/> “说是供养,实际上也有些不同,是哲童做的对吧,仁秀先生?”<br/> “就是那样。”<br/> 仁秀看上去还挺高兴的,就像是哲童这个被他养大的孩子在学校考了好成绩似的。<br/> “喂,你们倒是说清楚一些啊!”<br/> “那没办法说清楚啊,朽木先生。因为那就是所谓的‘公案’啊。指佛教禅宗祖师、大德在接引参禅学徒时所作的禅宗式的问答,或某些具有特殊启迪作用的动作。”<br/> 这种东西,根据理解可以有很多解释,再加上公案的范例,现在这么短时间是根本说不清楚的。<br/> “哲童擅长于做公案,这个之前应该有说过吧。仁秀先生,你将小坂杀害后,哲童来到了现场对吧?”<br/> “对,他问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杀人。我让他自己思考,于是他就做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br/> “而泰全大人的情况......。”<br/> “在理致殿和哲童一起造访之后,当场将他杀害,并告诉他‘此即为佛’。”<br/> “......你,是为了留下证据,才故意留在理致殿的吗?”<br/> “我不过是将被血迹弄脏了的地板清理干净了而已,然后...那边的今川先生就来访了。”<br/> 那么剩下的就是管野博行,这一次没人问,仁秀也依旧直接说了下去。<br/> “哲童问我佛在何处,我听了后便告诉他在奥之院,你们的话应该是称呼为土牢吧。<br/> 年幼时,贫僧曾在那里修行过。”<br/> 这么一说,雾切响子也能理解为什么土牢里会有大日如来的雕刻与画像了,因为那原本并不是为了囚禁谁而造的牢笼,而是为了给人修行的场所。<br/> “果然...是真言宗啊。”<br/> “优贤和尚的情况,是你告诉了哲童他获得了袈裟对吧?这也是哲童打了牧村托雄的原因。”<br/> “因为托雄大人拿着棒子,像是要加害于优贤大人似的。万不可行...我是这么想的。”<br/> “不想被人抢先?不是那么简单的理由吧...。”<br/> “不是的,因为那样托雄大人也会坠入地狱。”<br/> 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的德一郎挠了挠脑袋,他果然没办法理解公案这种东西。<br/> “吉良先生,你有弄清什么吗?”<br/> “时有僧问赵州和尚‘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庭前柏树子。”<br/> “啊,放在树上!那这样说的话...小泉小姐那时候看到的和尚的影子,其实是哲童吗!?<br/> 但是都已经三天了才......?”<br/> “月光原小姐,那是因为哲童在寻找柏树,毕竟在公案里必须得是庭前柏树才行。”<br/> “在找到之前,哲童一直把小坂的尸体放在背架上,在草堂的泥地那。”<br/> 仁秀的回答让人觉得非常大胆,也就是说哲童直接把尸体藏在他们住处附近了,明明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br/> “剩下的公案...我也说出来好了。<br/> 时有僧人问云门和尚‘如何是佛?’和尚答道‘干屎橛’。”<br/> “屎橛?”<br/> “就是挖粪用的竹棒......。”<br/> 月光原美彩和雾切响子对视了一眼,她们也记得这个词语,在与大西泰全谈话的那一夜,最后哲童确实来问了句“屎橛是什么?”<br/> “因为哲童对公案的思考,大西泰全被理解为倒插在厕所里就能成佛。<br/> 然后第三个公案......时有僧人问洞山和尚‘如何是佛?’和尚答道‘麻三斤’。”<br/> “原来如此,杉山哲童对这个公案的思考,让他在管野博行的尸体旁边放上了大麻叶。<br/> 是因为这个,才在那之前去找牧村托雄问哪里有大麻了啊......。”<br/> 这不是揭发罪行,却是完整的真相所必要的,吉良吉影所做的事情从来都不只是找出杀人的凶手为目标在进行。<br/> “阿难尊者向摩柯迦叶问道,除了袈裟外,你还从世尊那里得到了什么?<br/> 摩柯迦叶回答‘放倒在门前的旗杆’。”<br/> “迦叶刹杆,居然是这个典故......!”<br/> 吉良吉影走到仁秀面前,对于这种人,吉良吉影一向抱着尊敬的心去对待对方。<br/> “仁秀先生,你所修行的禅,是以悟道为最终目标的。<br/> 例如说最终解脱和即身成佛的思想,算是一种禅吗?”<br/> “绝无此事,修证一等,悟道也和修行一样。那么,悟道便无始无终,悟道常在于自有见解。<br/> 即便嗣法不同,这点也是共通的......。”<br/> “是...一样的吗?真的没有哪里不同......?”<br/> 桑田常信有点痛苦的思考着这句话,而对于他的反应,眯着眼睛的仁秀微微睁眼后斜眼看了他一下。<br/> “哪有的事,世间道路纵然无数,人们所走的道路却不过或陡或缓,或远或近。<br/> 这么点程度的差别而已......。”<br/> “这样吗......仁秀先生,所谓顿悟和大悟,实际都不过是短短一瞬的事情,正因如此悟后的修行才更为重要,那你又为何......?”<br/> 当吉良向仁秀正面提问后,仁秀张开嘴笑道,他此时发自内心的欢喜,就像要把自己的狂气散播到这个世界一般。<br/> “已过百年,贫僧却连那一瞬也无!因此,贫僧嫉妒着那些体验过那一瞬的人,贫僧不甘啊——!<br/> 肤浅,实乃肤浅之人,正如念夫大人所说......!”<br/>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妖怪,一个在生前死后,都已经变成了“赖豪”的妖怪。<br/> “贫僧是这牢中之鼠啊~!”<br/> 坐到贯首的位置上,仁秀感受着已经阔别了接近三十年的这个地方。<br/> “贫僧已经二十八年没有像这样坐在这里了,连主佛都变了呀......。<br/> 那边的警察先生,是叫苇名德一郎对吧?还请你制裁贫僧吧。”<br/> “但是...你连户籍都没有吧,连证据也......。”<br/> 德一郎有点不可思议自己的反应,好像自己完全没有惊讶于这个老人会主动要求警方制裁自己。<br/> “证据?您是指凶器吗?念夫大人的锡杖,也就是贫僧用来杀他的凶器至今都还放在贫僧住处。<br/> 而其他的......那边那位吉良先生都已经向大家详细说明了,托您的福啊,原本贫僧还要继续动手的。”<br/> 这样就......结束了吗?<br/> 雾切响子疑惑的看向吉良吉影,这次的案件,如果深入调查的话她最后应该也能知道犯人是仁秀吧。<br/> 但是同样的,如果是她解开案件的话,这个事件中大量的内在都会被掩埋,各种常识无法理解的行为将会以单纯的“疯狂”来概括然后结案。<br/> “哲童他会被问罪吗?”<br/> “嘛...会的。”<br/> “可以的话还请让我将衣钵传给哲童,在那之后我去哪都可以。”<br/> “稍,稍微等等......!”<br/> 将衣钵传给哲童,也就是要将哲童一人留在山中......?那样的话...这座山的结界不还是没能打破吗!?<br/> “呼呼,朽木先生,铃那孩子能拜托给您吗?”<br/> “哦...哦哦,我知道了。”<br/> “从昨晚开始,哲童就一直在找铃,不过她以前就经常到处晃悠不见人影,想来也不必太担心......。”<br/> “...仁秀先生,还有一人你必须得见见。”<br/> 朽木大介想了想,随后将松宫仁带到了仁秀眼前。<br/> “这位是铃小姐的叔父,本名松宫仁,现名松宫仁如。”<br/> 见到仁秀,松宫仁叩拜道,即使已然是罪犯,依旧是铃的恩人。<br/> “贫僧乃松宫仁如,铃...是我的......。”<br/> “啊啊,也是啊,铃把博行大人的......。”<br/> “仁秀先生,管野已经死了,请你别再提这件事了。”<br/> 朽木大介一直觉得这种说法对铃很不公平,这种情况下的受害者有罪论到哪都是应该被唾弃的。<br/> “不,朽木先生。恐怕不是那样吧?”<br/> “吉良?”<br/> “管野会再度做出那种行为...是谁将他从土牢里放出来的呢,仁秀先生?”<br/> “...是铃。”<br/> “什,什么!?”<br/> 这种说法,简直就好像在说是铃她自己故意......!<br/> “引诱博行大人,使其混乱的也是铃。<br/> 她就是...那样一个女孩,经常蛊惑他人。”<br/> “这......!”<br/> 松宫仁痛苦的低下头,铃是流着松宫家的血的女孩,却一直到了今天才被找到。<br/> “若是那姑娘成长为如此模样,那便是贫僧的不德!”<br/> “啊?松宫君你这是在说什......!”<br/> “已经可以了,朽木先生,让他说出来吧。”<br/> 小泉真昼走上来,拍了拍松宫仁的肩膀。<br/> “他已经全都想起来了,所以...在下山之前就在此地说清楚吧。”<br/> “想起来了?”<br/> 雾切响子听到小泉真昼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松宫仁想起来十三年前的事件的真相,在这里说出来的话应该会很......好。<br/> “吉......良?”<br/> 雾切响子看到吉良吉影露出了笑容,那是和之前的好像看似恶魔,实际神圣的贤者一般的他完全不合适的,只有恶魔才会有的笑容。<br/> “十三年前的事件...将松宫家烧掉的人正是贫僧!我没有杀父母这一点贫僧已经和警方说过了,但是贫僧之所以会那么做...是为了逃离妹妹铃子才纵火烧家,然后逃亡了!”<br/> “你说什么!?”<br/> “与父亲争执后,离家出走的贫僧那一天,回到家一看......!”<br/> 就像在呕血一般,松宫仁明显是想起了极为不愿回忆起来的东西,就像是十三年前的噩梦再次出现在了这里的感觉。<br/> “我...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随后...妹妹铃子在我的背后,告诉了我......。”<br/> ——哥哥,我有孩子了,是哥哥的孩子哦~。<br/> 那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孩,露出极为幸福的笑容,身上沾染着父母的鲜血,宛如一个来索命的厉鬼。<br/> “当时的我...被吓得失去了理智,撞开铃子冲出了房门。<br/> 随后......放火烧了松宫家的住宅...!”<br/> “居然是这样......。”<br/> “我那个时候,满脑子只想着把父亲,把铃子,把松宫家全部烧成灰烬......!然后...我便逃走了。”<br/> “等等!”<br/> 雾切响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再这样说下去,可能谁都无法得救。<br/> 得快点,得在他和铃相遇之前,将他带下山......!<br/> “已经来不及了,响子~。呀,晚上好......!”<br/> “诶?”<br/> 有一个高大的和尚,他的身边有着一个小小的女孩。<br/> 穿着和十三年前一样的和服的女孩,来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宛如这座山中飘荡的怨灵。<br/> “铃......!”<br/> 是哲童与铃,哲童貌似已经把他找了回来,而此时的哲童,脸上有着明显的厌恶之情,他恶狠狠的对松宫仁说道。<br/> “下山去......!”<br/> “你在说什——!?”<br/> “铃她讨厌你!就因为你来了,她才跑山里去了!吾师啊,将归何处?”<br/> 哲童看到仁秀貌似是要被带走了,有些心急的问道。<br/> “哲童啊,你就待在这里吧。”<br/> 听到仁秀的回答,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哲童点了点头,应该已经明白了仁秀所说的话的意思。<br/> 而松宫仁,最后还是忍不住的走向了铃。<br/> 看着那张和记忆中的妹妹相似的脸,松宫仁有点害怕,但还是说道。<br/> “铃小姐,我是你的......。”<br/> “事到如今还来干什么呢,哥哥?”<br/> “诶?”<br/> “我...明明都为了哥哥把父亲和母亲杀死了!”<br/> 近乎癫狂的声音,十三年前的死者,向曾经最爱的人质问道。<br/> “不可能......!”<br/> 雾切响子看着那个女孩,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十三年了依旧没变化的人才对。<br/> 铃...铃子?<br/> “你却要把铃子也给烧死——!!!哥哥的孩子什么的早就已经不在了!”